47.回歸

第二天，雲詩詩再次來到醫院探望戚楠。

剛趕完通告的雲詩詩臉上難掩疲累，戚楠甚至在她的眼下看到了青黑，這無疑是因為過度疲勞而落下的痕迹，而這疲勞中又有幾分是因為自己，戚楠清清楚楚，所以更加感動。

參演《戀人》最大的收穫大概就是她交到了一個值得交心的朋友了吧，她想。

戚楠不由得想到過去幾個月的種種，心裡更是軟得一塌糊塗，她正猶豫著現在是給自己的朋友一個西式的臉頰吻比較合適呢，還是來個本土的擁抱更能體現出她此刻的感動。

然而她的猶豫還沒有得出結果，就見雲詩詩環著雙臂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那模樣完全不像一個當著探望者角色的朋友，反而像一個……討債的？

戚楠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承受不了這份分量沉過頭的友誼了。

「聽說你去地府一日遊了，風景怎麼樣？」雲詩詩抱胸看她，用的完全是嘲諷的語氣。

戚楠適應不良地頓了一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一腳沒能踏進去，沒能見識裡面的風景。」

雲詩詩點頭：「下次努力。」

戚楠語噎。她把求助的目光掃向一旁看書的容呈，卻遭到了後者的無情拒絕。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無奈，只好獨自面對氣勢陡增的雲詩詩。

「你和蘇煙之間怎麼回事我就不問了，反正問了你也有一堆的借口搪塞。」雲詩詩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才接著說道，「不過有件事我想你有必要知道，你這一摔，《陪伴》試鏡的機會……」

雲詩詩一邊說著一邊觀察戚楠的表情，見她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這才把最後代表結果的兩個字吐了出來：「沒了。」

就像她看到的那樣，戚楠的面色確實算得上平靜，畢竟在這之前，她已經接受了現實。

但也開心不起來。

沒有人在面對失去人生中重要的機會時還能沒心沒肺地不當一回事，戚楠也非超人。

「我知道。」她沉聲回道。

雲詩詩看了她一眼：「知道了就別多想，雖然《陪伴》試鏡的機會難得，但也不是非它不可，好劇多著呢，首要的是把傷養好了，再者，把自己保護好一點，別整天往醫院裡跑，就算是想為國家貢獻一份財政收入也別用這種方式啊！」

「我……」

戚楠正想回話，卻遭到另一個人先她一步強勢插|入了——

「這話我贊同，錢太多的話救濟一下窮人也是好的。」

戚楠：「……」

她轉頭看向打斷她的話的人……

站在病房門口的年輕女子留著帥氣的短髮，面容秀美中透著英氣，英氣中透著……熟悉。是的，熟悉。對著這麼一張出色的面孔，戚楠幾乎沒有阻礙地回想起了一件事。

她見過這個人，這一點她十分確定。

她和容呈的綠島兩日游，在綠島的冷飲店外，她曾意外撞上了一個路人，那人那時正和人打著電話，見她看著她，回頭就給了她一個帶著挑逗意味的笑容。

是的，出現在病房門口的女子就是那個人了。

就是不知道那位在綠島有過有一面之緣的女子為什麼會出現在她的病房外了，還一副「我是窮人，急需被救濟」的模樣。

戚楠驚訝之餘覺得有些囧。

那名女子似乎沒看到戚楠面上的驚訝，自顧自地往病房裡走，她的步子輕快，戚楠幾乎沒有反應，她就來到了她的面前。

靠近她的女子俯下身，以幾近面貼面的親昵姿勢，輕聲吐氣：「我親愛的小主人，你願意接濟一下你忠實的僕人嗎？」

這語氣，這說話方式……也十分熟悉。

戚楠：「……」

她目瞪口呆。

進入病房的年輕女子說完這句話就起身退開了，退開之前她快速地將一張黑色的卡片插進了戚楠胸前的口袋中。

戚楠低頭一看，然後從露出的那一節卡片中看到了一個名字，以及半截電話號碼。

名字也不陌生，電話號碼也是。

並沒有就此離去的女子朝她露出一個微笑：「我親愛的主人，夜鷹為你服務。」

是的，就是夜鷹，這熟悉的說話方式在戚楠的記憶中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夜鷹，那個曾經幫助她收集蘇煙的艷照的，由容卓介紹給她的黑客夜鷹。

戚楠實在很好奇這一位為什麼會成為自己的探望者中的一員：「夜鷹不呆在夜裡狩獵，白天也出來覓食？」

「您可真是風趣。」夜鷹自顧自地找了個位置坐下，「您還真把我當成了長了兩隻翅膀的鳥嗎？」

戚楠：「……」

雲詩詩也從驚訝中醒過來，她看了看夜鷹，又看了看戚楠，遲疑地問：「你朋友？」

「……算是。」事實上，戚楠也很難界定她和夜鷹之間的關係，事實上，在這一刻到來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會和夜鷹在現實生活中碰上面。

「哦……」雲詩詩看著兩人若有所思。

這個時候，又有腳步聲從病房外傳來……

戚楠的精神緊繃了起來，生怕走進來的又是什麼奇怪的生物，她緊盯著門口的方向，雲詩詩見了也跟著盯著。

楊航就是在這個時候走進病房的，頂著兩道高壓的目光，他不由得有點懵。

「……都看著我做什麼？」

他把目光挪向容呈，試圖在自家上司那裡找出自己被關注的原因，然而當他的目光往那邊掃的時候，他不免看到了某個人。

他沒再看容呈，而是把目光落在了那人身上，久久沒有移開。

他看得有些久了，這一下，他剛問出口的話被人推還給了他。

「看著我做什麼？」夜鷹抬頭問他。

楊航咳了一聲：「你怎麼先到了？」

——從他的話中不難聽出，他們是相識的。

戚楠奇怪地看回去，連一直沉默地看著書的容呈也有些好奇了。

楊航見自己再次成為了目光的焦點，不由產生了一種「走進動物園看動物卻發現自己才是被觀賞的那個」的奇怪感覺，他嘴角微微抽了抽，沉默了一下，這才滿足了眾人的好奇心：「這位是葉纓，我的一位……朋友。」

很明顯，他介紹的是那位英氣的女子。

聽完他的介紹，戚楠陷在了「葉纓」與「夜鷹」的混亂中，容呈倒是率先明白了過來。

他昨天和楊航通過電話時，楊航確實向他介紹過這位名叫「葉纓」的女子，至於介紹她的目的？

「戚小姐，如果你還滿意的話，我的這位朋友就是你今後的個人理財師了。」楊航對戚楠道。

——是的，目的就是這個了，應他的要求，為戚楠尋找一名優秀的個人理財事。

「個人理財師？」

戚楠眨了眨眼，茫然地看向葉纓，後者朝她懶懶地舉手打了聲招呼：

「我的主人，夜鷹為你服務~」

戚楠：「……」

哦，這位看上去與嚴謹的理財師形象相差了可不止十萬八千里！

況且……

「我似乎沒有多餘的財產用得上理財師。」戚楠聳了聳肩，「要知道我連雇傭費都不一定付得上。」

容呈沒有再沉默下去，他終於把手中的書收了起來，來到了她的身邊，語意模糊道：「等你回到M市就有了。」

「難道我夢遊的時候買了彩票中了頭獎？」戚楠可不相信自己突然會被這種好運砸中，「還是你準備攛掇我去搶銀行？」

容呈被她無厘頭的揣測打敗了，向她坦白了：「戚家的有些股權需要由你繼承，你回去簽個字就會有一筆巨額財產。」

戚楠：「……」

原來容呈之前說的簽字是指這個……

她自然不會天真地以為是戚家老爺子突然大發慈心，突發奇想想接濟一下她這個落魄的戚家小姐，那比他腦抽了的可能性小多了！

除此之外，如果還有什麼能讓老爺子吐出戚家的股權給她這個不受寵的戚家人，那必定只有一個理由，容呈做了什麼逼得對方不得不這麼做！

或許是抓住了戚家的把柄……

戚楠這麼想著，心裡還是十分感動容呈為自己的付出的，只是她嘴硬地不想承認：「相比起幫我拿到戚家的股權這東西，我怎麼覺得幸福度還沒有看到戚槿被人捆了扔城北的那條小河裡高呢。」

城北的那條河水淺，淹不死人，就是被上游兩端的工廠給玷|污了，臭得很。

「戚槿？M市戚家的那位小姐？」葉纓突然問道。

「是啊，就是她。」

「那你可動不了她！」葉纓頓了頓，不懷好意地笑道，「她剛剛有了護花使者，誰敢動她？」

戚楠滿臉茫然。

她只不過在這家醫院住了不到兩天而已，難道外面就變了天了？

「護花使者？」她問。

「沒錯，戚家要與M市的林家聯姻來著，戚槿作為聯姻代表，再過兩天就要嫁到林家了。」

戚楠：「……是我想的那個林家嗎？」

「如果你是指盛當家人傳身負克妻之命，一連取了八個夫人都陸續離奇死亡，直到現在還是一根筆直的五十歲老光棍的那個林家的話？是的，就是那個林家，以及那個林家的……」葉纓揚了揚眉，這個表情讓她看起來充滿了惡意，「老、光、棍。」

戚楠：「……」

她先是一愣，隨即眼中難掩笑意，看起來倒是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

「好一個護花使者！」她笑道，隨即不客氣地指使容呈，「容容，今晚我要吃豪華大餐！」

她心情頗好，就算晚上的豪華套餐變成了清粥小菜也不在意。

確定了葉纓作為自己未來的個人理財師，戚楠也準備著回M市了。她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簽了一份份額不小的股權轉讓協議，看著甲方代表戚老爺子的大便臉，她這個時候才覺得簽訂這份協議變得有意義了起來。

對於戚槿的婚禮，戚老爺子沒提起，戚楠也沒問，她並不想作為戚槿的親友站在她的婚禮上，想想都難受。

簽訂完轉讓協議后，戚楠沒有在戚家停留，而是和容呈一起回到了市中心的公寓。

戚楠右小腿骨折，行動不方便，哦，這不方便的意思也包含了她不能正常洗澡，而這一點也成為了她最不能忍受的點之一。

為了避免自然發酵，她只能簡單地擦洗一下，而接下擦洗這個工作的人……

「這個時候就體現出了缺乏女性好友的壞處。」戚楠小聲嘀咕著。

她並不希望容呈這尊大佛接下這項服務工作，但很遺憾，他是她唯一的選擇。雖然他們已經坦誠過不止一次了，但戚楠仍然覺得這種事……略難為情。

「我想我需要胖秋作為監督員。」戚楠摸著下巴作沉思狀，「要知道我一直質疑老男人的定力……話說你不會真想對我這個傷員怎麼樣吧？」

容呈的回應是直接把一條幹凈的毛巾兜到她頭上。

戚楠隨手把毛巾扯下來，不在意地笑笑。

事實證明，容呈還沒墮落到禽|獸的範圍，對待傷員還算理性，只是似乎……有些憋過火了。

看著比平時花了更長的時間來完成洗漱的容呈，窩在床上的戚楠笑得十分欠揍。

戚楠已經習慣了在睡覺前看看《陪伴》的劇本，今天也不例外，只是當她把放置在床頭柜上的劇本拿到手中的時候，她才想起自己已經用不上它了。

她愣了一下，沉默著又把它放了回去。

容呈注意到她的這個動作，看了她一眼，道：「今晚不看了？」

「你可真喜歡戳人痛點，容先生。」戚楠撇嘴，「你知道我用不上它了。」

容呈道：「這兩個角色的試鏡在半個月之後吧。」

「是的。」戚楠面無表情，「然後我的腿在一個月以內都必須和石膏相親相愛著。」

「正式拍攝在兩個月後？」

戚楠自嘲道：「所以你覺得那位趙導會為了我把角色留下來？」

容呈直視著她，道：「也許。」

他的聲音太小，有些心不在焉的戚楠沒有聽清楚，她又回問了一句，他卻沒有再說，只是道：

「不看就早點睡了。」

說著往外面卧室門外走。

「你不睡嗎？」戚楠拉住他睡衣一角，阻止了他離開。

「去書房處理一點文件。」容呈轉過身，俯下身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早點睡。」

「那我也去。」戚楠想了想，拿上了劇本，見容呈看著自己，抿了抿唇，解釋道，「那什麼，我忽然想我不能太目的性了，就算不能得到這個角色了，能從中學到的也不會少……快別看了，扶我一把唄！」

「真去？」

「你看我像開玩笑的嗎？」

容呈嘴角微微揚了揚，附身把她抱了起來。

戚楠受驚不小，驚慌地勾住他的脖子。

「唔，突然有種身為小女生的感覺了……容容，記住，你現在感受到不是我真實的體重！」戚楠突然在意起自己的體重問題了，「至少還得減去石膏的重量吧！」

容呈的嘴角勾起一點弧度：「那說明你再胖幾斤我也能輕鬆抱起你。」

戚楠聞言嚴肅著臉一本正經道：「容先生，請不要對一個女士說出這麼惡毒的詛咒。」

「我的錯。」

「好吧，原諒你了。」

「噗。」

「我一定要告訴小卓子，他的小叔被一個奇怪的笑點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