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十福晉最後走得很是有些失魂落魄。
也是,她本來是來林珂同學這裡取經,尋安慰的。結果,不走尋常路的林珂同學給她潑了好大一盆冷水,讓她更加的失落。
其實,這真心怪不得林珂同學。她本人確實是那麼想的,而她所知道的歷史,八福晉也真的是沒有後代。
除非九龍奪嫡的勝利者某四同學修改了真實的歷史記錄,但是修改這個有用嗎?反正某四都已經是勝利者了,滅了政敵某八的子子孫孫那真的很正常啊。
再說了,既然修改就該給某八弄個斷子絕孫的,還留兩個小妾生的子女是要鬧毛?
多大仇多大怨?
歷史上的郭絡羅氏到底是什麼地方得罪了雍正爺,讓他非得把史料修改成後世那個樣子?
無法想象,亦無法理解。
「主子?」四喜順著自家主子的目光看向十福晉主開的方向,十福晉的身影已經完全看不到了,可主子的表情真的挺耐人尋味的。
林珂牽扯了下嘴角,問四喜:「我是不是打破了她的希冀?」
四喜因為不知道剛才兩位福晉單獨相處時突然說了些什麼,故而也不敢隨便搭腔,「主子怎麼可能會做這樣的事啊。」
「說的是呀,我也覺得我真的沒想怎麼樣的,」林珂頓了下,「可是,我也許真的是沒能讓她得到些她想從我這裡得到的慰藉吧。」
「十福晉有心事?」四喜順著主子的話頭問了句。
林珂點點頭,「算是吧。」即使是後世結了婚的事業女人也常常會陷入這樣的煩惱之中,除非是丁克家族。
四小心翼翼地問:「那主子呢?」
「什麼?」
「主子的心事呢?」
林珂不由一笑,「對於咱們自己不能解決的事呢,最好就當它不存在,否則的話,就是跟自己過不去,懂?」
四喜點頭,「懂了。」主子也有心事,可是主子認為那心事處理不了,所以那便算不得是心事了。
奏是醬!
「主子現在要回去嗎?」
林珂擺擺手,轉過身繼續去看遠處的風景,雲淡風輕地道:「回去發獃還不如站在這裡發獃來得好,至少風景好。」
四喜:主子這是躲清閑來了吧?
林珂想的卻是,傻缺才老實擱營地待著等別人有事沒事找過去呢。這不,她都跑出來看風景了,還被十福晉找過來了呢。
不是後院,就是前朝的,尼媒,就沒個不鬧騰的!
真是精力充沛的一幫傢伙!
說起來,林珂還是挺同情康熙那小老頭的,生了一群太聰明的兒子,這也是人生不能承受之重啊。
後世有人說,康熙朝的皇子們大概是彙集了大清朝滿族的所有精英,導致後面青黃不接,最終讓慈禧那個老娘們把家底敗了個精光徹底,真正與當年葉赫那拉氏族長自殺之前對□□哈赤說的那句「就算我葉赫那拉氏只剩下一個女人,最終也必將滅了你們滿人」達到了完美契合。
冥冥之中的神預言!
簡直是烏鴉嘴裡的戰鬥機啊!
那會是什麼人?
在草原地平線上突然冒出一群人的時候,這是林珂腦中浮上的第一個疑問。
隨著那些人越來越近,林珂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
這塞上真的是沒有個能讓人安靜呆著的地方了!
「咦?是八嫂!」馬背上的人跑到近前一拉馬韁,「八嫂,你在這裡做什麼?」
「十三爺、十四爺,你們這又是打哪兒來啊?」怎麼是從那個方向過的?
十三跟十四對視一眼,笑道:「咱們是到圖瓦部去了。」
是蒙古的一個部落,想必是領了旨意的,林珂心領神會,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回答了十三之前的提問,「我在營地待著悶,便出來走走,沒想到會碰到兩位爺。」
「說起來,我也很久沒見八嫂了。」
「是呀,十三爺後來倒是少到我們府上去。」你丫跟未來的雍正爺如今是同行人,跟八爺黨自然只會越來越遠。
十四同學笑著插了句嘴,「我有常去啊,八嫂莫不是嫌我去得太勤了?」
林珂不由失笑,「十四爺說笑了,十四爺到我們府上去,我只有歡迎的道理,怎麼可能會嫌棄呢。你們兄弟之間多走動走動,可是件好事呢。」
十三笑道:「是呢,皇阿瑪也常這樣說。」
「那兩位爺今天便到我們營地去聚聚如何?」林珂不失時機地做出了邀請的姿態,姿態她做出來,不過,她卻覺得這兩位爺大抵是沒時間的。
「好啊。」
意料之外的答案。
「兩位爺若有事便先去忙,我這就回去準備。」
十四道:「我要吃八嫂親手做的菜。」
「行,保證童叟無欺。」
十四聞言不由笑了。
然後,十三、十四同學就結伴繼續忙自己的事去了。
而林珂同學則不得不迴轉營地去準備晚上的飯局,做廚娘。
不管怎樣,那兩隻一個是未來的俠王,一個是未來的大將軍王,結點善緣沒什麼不好。
趁著年輕多結點善緣,萬一將來能派上用場呢?
就算真的派不上什麼用場,可是與人為善她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關鍵是——她本沒什麼可以損失的!
胤禩在御帳就聽兩個兄弟說了晚上要去自己那兒蹭飯,並且已經跟自家媳婦報備過了。心裡當時其實很是羨慕嫉妒恨了一下子的,媳婦一般情況真心是不愛下廚的,他要吃自己媳婦做的飯竟然還要沾兄弟的光!
這簡直……
下了差,胤禩同學就領著幾個兄弟回去了。
對,沒錯,就是幾個。
不是兩個,也不是三個,是五個!
這其中包括強烈要求加入的胤禟同學,以及被他拉著一起的胤祺,再就是老十胤俄,再就是十三、十四這一對了。
算上胤禩本人的話,這次參加聚餐的一共是六個數字,這真心稱得上是個數字軍團了。
而且粗略算一下,康熙朝的九龍奪嫡角色,也不缺幾個了。
二哥哥是太子,架子自然常常是端著的,甭管他自己樂意不樂意,端習慣也就放不下來了,不成高高在上的太子爺。
誠郡王胤祉是個號稱最愛做學問的清朝文藝青年,其實骨子裡卻老想著參與奪嫡,典型的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的貨色。
多羅貝勒某四胤禛目前看來仍算是隱藏小BOSS,還在二哥哥太子爺的船上混飯吃。
至於直郡王胤禔——要林珂同學說的話,這完全是個可以忽略不計的傢伙,有勇無謀,典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料兒。
一直都是全靠他舅舅納蘭明珠相幫,可眼瞅著明相已經在走下坡路,等到明相再也幫不上胤禔的時候,這傢伙也就全剩下昏招兒了。
不足為懼!
胤禔除了佔了個長子的名份,實在是再沒別的了。
論嫡,首推二哥哥太子爺,其次就是某四了,畢竟他當然也是被孝懿仁皇后撫養過,算得上半個嫡出。
再論出身高,也就是十阿哥胤俄了,畢竟其母生前就已經是貴妃了。
現在這些人的身家背景那已經存在於林珂同學的資料庫中,可能隨時都有可能要用到,這也是林珂無法迴避的現實。
不但是這些皇子阿哥的身家資料在她的資料記憶庫中,就是一部分王公大臣的資料也有備分。
需要的時候,跟當事人有所牽連的方方面面的人、事、物她必須都要考慮到,否則,就會出大錯,然後康師傅手裡的刀就會毫不容情地朝她揮下來。
正切菜的林珂忍不住停下手裡的動作,伸手摸了下脖頸,還好,現在脖子上的腦袋還是穩穩的。
李白說過的: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林珂決定照做。
最後一盤菜出鍋,盛盤,然後被人端走。
林珂解了圍裙,回自己的帳篷去洗漱、更衣,將一身的油煙味除去。
雖然她並沒有出去跟那些數字打招呼的意思,但是為防萬一,林珂還是在梳洗之後讓四喜幫自己重新梳好了旗頭,穿好了旗袍,然後坐在燈下看書。
「主子,您不再吃些東西嗎?」
「不餓。」
有句俗話說得好:三年大旱,餓不死掌勺的。
當廚師的人,當是聞那些油煙菜香味就能滿腹了,這麼一說她今晚吃得挺飽,自然也就沒什麼食慾了。
四喜幫她剪了下燭芯,然後靜靜地站在一旁陪著她。
胤禩過來的時候,林珂同學已經是一手托腮處於半迷糊狀態了。
「貝勒爺回來了。」
胤禩略有些心疼地看著媳婦,「既然困便睡好了,怎麼這樣硬撐呢?」
「貝勒爺不回來,我怎麼能睡。」林珂說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以後不用這樣等爺,沒的讓你受累。」
「這是我應該做的。」林珂一邊同他說話,一邊幫他寬衣解帶,換了家居袍,說白了也就是相當於睡袍的長衫。
林珂今天做了一大桌子的酒菜,確實是有些乏了,故而一躺到床上沒多久便沉沉睡去。
看媳婦這麼困頓,胤禩也就沒好意思搞別的運動,摟著她也就睡了過去。
翌日,林珂起身的時候胤禩已經離開去康師傅那裡打卡點卯去了。
林珂自己在四喜的服侍下梳洗打扮,然後就在自己的帳篷里拿了本《三國演義》打發時間。
其實,就是所謂的□□《水滸傳》,林珂隨身帶的行李里也光明正大地放著。
□□不□□的吧,她這樣的身份其實真是不需要避諱的。非但如此,她還得老實地多研究多看這些書才行,那裡面有的都是古人的智慧結晶。
本來是理科生的林珂同學,如今生生被逼著向文學歷史系深造著。神馬《孫子兵法》、《三十六計》等等,都屬於她的課外必讀物。
林珂看什麼書,康師傅是知道的,並且對她深讀史書之類的表示甚欣慰。
康熙一直認為郭絡羅氏不是不聰明,她就是太懶於鑽營罷了,如果她肯認真學習上進,必然會是一個得力的屬下。所以,他樂見她上進求學。
林珂看到草船借箭的時候,十福晉上門了。
「八嫂。」
「十弟妹。」
十福晉在林珂讓出的位置坐下,一臉的悶悶不樂。
「這是又怎麼了?」感覺比昨天的精神狀態還要差呢。
十福晉伸手往桌上一拄,耷拉下眼皮,略有些憤憤地說:「我們爺昨兒喝多了。」
林珂馬上主動坦承,「十阿哥昨天是在我們這裡喝的。」
十福晉道:「這我知道。」
林珂接著勸她,「男人喝醉酒難免會有所失態,你別將這個放在心上。他們一覺醒來發生過的事早忘了,你自己一個人在旁邊就是氣死了,他們也未必知道你在氣什麼。」
十福晉一聽這話忍不住點頭,「說的就是啊,明明是他喝醉了無理取鬧,結果鬧完了他倒頭呼呼大睡,我反而氣得一晚沒睡好。」
林珂不由搖頭笑。
「八嫂你還笑。」
「你呀,這性子真要改一改了。」
「十爺的脾氣也沒比我好到哪裡去。」十福晉略不服氣。
林珂則道:「可他是阿哥。」你只是個福晉,福晉是可以被別人取代的,親。
十福晉怔了一下,道:「八嫂,有時候吧,我會覺得你太冷靜了。」冷靜得完全不像跟他們生活的是同一個圈子一樣。
林珂不由微微一笑,道:「可我認為冷靜才是我們應該用的態度。」在這個圈子裡就怕頭腦一時發熱,一旦發熱做出些腦殘的事情來後果就不堪設想。
所以,冷靜生活才最好!
「可是,這樣的話,生活還有什麼樂趣?」
「什麼都隨自己心情,那生活也未免太刺激了。太冷靜固然不好,太刺激了,也會物極必反的。凡事都有個度,適度為宜,過猶不及。」都像你和那老十似的,這日子整天過得雞飛狗跳的,實在是不敢恭維。
林珂估摸著康師傅也拿這對活寶小夫妻有些無可奈何呢。
就是這樣任性!
「八嫂如今是越來越會講大道理了。」
「我哪有。」
「明明就有嘛。」
「好吧,就算有。」
十福晉忍不住嘆了一聲,「蘭姐姐。」她輕輕地喚了一聲舊日的稱呼。
「嗯?」林珂也應了。
十福晉繼續道:「我突然發現嫁人一點兒都不好玩。」
「嫁人本來就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十福晉用一種懷念嚮往的語調說道:「記得咱們小時候,活得那樣恣意任性……」
記憶總是美好的,不美好的東西因為「回憶」也變得美好起來。
當然,只有愛情加上「曾經」二字就會變得痛徹心扉。
林珂低頭撇了下浮茶,小時候啊,十福晉口中的小時候是與那個偽郭絡羅氏共同的成長回憶,與她卻是無關的,她的小時候充滿了江南水鄉的柔美風情。
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
不經意間,青春就成為了過去,而我們不得不長大。
小時候,幸福是很簡單的事。
長大了,簡單是很幸福的事。
多麼痛的領悟!
「蘭姐姐,你還記得我們一起在騎馬上街嗎?……」十福晉陷在回憶里不肯自拔。
林珂聽著她與偽郭絡羅氏曾經的過去,默默地充當著她的情緒垃圾筒。
其間四喜輕手輕手地替十福晉換了杯茶。
「把心裡的話倒一倒,果然是舒服多了。」說得口乾的十福晉終於拿起了茶碗潤口。
林珂在心裡長長地吁了口氣,可算是消停了。
十福晉喝了兩口茶后,突然拿著茶碗問林珂,「八嫂,你說我要怎麼樣才能過得開心一點兒呢?」
「心靜則涼,知足常樂。」
十福晉:「……」
「怎麼這麼一副表情?」
十福晉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八嫂,有時候我真覺得你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菇涼,你真相了啊。
可不就是換了個人么,真真的。
「淡定,爾後習慣,再然後成自然。」林珂說得極是順口。
十福晉更加無語。
「八嫂,你真不是故意的嗎?」
「嗯,」林珂做一本正經狀,「我是有意的。」然後自己忍不住先笑出來。
十福晉也跟著笑了。
笑了一會兒后,十福晉又道:「明天咱們出去跑馬吧。」
「行啊。」這次,林珂同學大方地答應了對方的請求。
這反而讓十福晉有些始料不及,「你答應了?」
「嗯,答應了?」
「我還以為你不會答應呢?」
「我為什麼不答應?」
十福晉撇了下嘴,道:「八嫂還說,你從很久之前就不怎麼喜歡出去跑跳了呢。」
「我們畢竟長大了嘛。」這是林珂對對方的說辭。
「長大了又不可以出去跑馬、逛街了嗎?咱們可是滿族女子呢。」
「跑馬和逛街這兩件事,跟我們是不是滿人關係應該不大吧。」
「怎麼不大?漢人女子都是裹小腳,走幾步路都會要他們的命。哪像咱們這樣啊,健步如飛的。」
「也不盡然啊。」裹小腳也就是富人家很流行,在農村鄉下女子是要下田勞作的,裹了小腳還勞動個屁,所以很多窮苦人家的她孩子因為家窮反而逃過了裹小腳的命運。
想當年,田媽本來也有意這個打算,不過,最終還是沒捨得,也因此,林珂同學才能以一雙天足返回郭絡羅家。
而且,後來裹小腳的風氣是愈演愈烈,最後達到了變態的地步,就是滿族人家的女子也有不少慘遭荼毒。
十福晉還有些憤憤,「那些漢人還覺得咱們滿人不裹小腳是因為咱們少教化。」
林珂忍不住哼了一聲,道:「如果非得裹成小腳才算是有教化,那我還真想少教化呢。」
「就是說嘛。」
一下子,兩個人的共同話題就找到了。
接下來就很自然地抨擊了一下關於男人逼迫女人裹小腳這一歷史沉痾。
雙方會談討論的氣氛十分融洽、熱烈、積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