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獻殷勤
望著漸漸褪出視線的渡船,凝視腳下潺潺流水,白雲晞竟無法找到合適的言語來形容她此刻心情。
氣憤?失望?沮喪?抑或數者有之?
盤旋她心頭多時的急躁在確定求而不得之後,無力的疲倦感忽然襲來,腦子一瞬就迷糊成一團漿。
她抿著唇,微微泛白的俏臉平靜而淡然,就像從頭到尾都沒有急切求醫這回事一樣。
南宮無殤原以為她會大怒,即使不大怒,也肯定能看出氣憤失望。他眯了眯眼,似不經意掃過她臉龐,然而除了雲淡風輕的平靜,從她臉上卻看不出分毫憤怒失望。
壓抑的沉寂無聲蔓延,忽然一陣軲轆聲闖了進來。白雲晞轉過身,甚至沒有看他一眼,徑直往那輛拉客的馬車走去,在車夫愕然的目光中,她利索上了馬車,「去如家客棧。」
車夫愣了愣,隨即咧嘴高聲應道,「好嘞,姑娘請坐好了。」
回到小院剛進門,迎面就見白子墨等著,她怔了怔,若無其事說道,「哥哥,我點累,先進去歇會。」
雖然她看起來很平靜,不過白子墨一眼便看出她情緒不對,心微微一揪,他喚住她,「雲晞……」
少女茫然回頭,「什麼?」
「記得先換衣裳。」
聽著他溫和關懷的話,白雲晞眼淚差點奪眶而出。也是這會,她才記起自己摔出馬車之後,衣裳濕了也髒了。
怕自己一開口會忍不住泄露情緒,她默然點了點頭,隨後快步走進房間。
掩上房門,內疚瞬息排山倒海一般席捲心頭。良久,她握了握拳頭:她一定想辦法治好哥哥雙腿。
對於求醫這事,說實話,白子墨心裡並沒有抱太大期望。不過是見白雲晞堅持,不忍拂她心意才由著她而已。
注視著那扇緊閉房門半晌,白子墨心裡擱著擔憂輕輕嘆了口氣。
從碼頭回來之後,白雲晞就病了。一是淋了雨二是心裡難過,她竟然切切實實感染了風寒。
翌日辰時末,她在屋裡躺著養病,白子墨與顧西風則一人屋裡一人屋外各忙各活。突然,院門「篤篤」的響了起來。
白子墨看了看蹲在牆角逗螞蟻的顧西風,溫和道,「西風,開門。」
顧西風「哦」一聲,一陣風般掠去門口。但是,開門看見外面所站那人,他幾乎反射性的立時要將門關上,嘴裡還忿忿低嚷,「你……壞人!」
「這位兄弟,我是來還東西的。」他動作快,南宮無殤比他更快,一手按著門,示意身後魯乞將東西舉了舉,才閑閑道,「絕對不是壞人。」
顧西風身形高大,他堵正門口,屋裡的白子墨只能瞟見沒被他擋住的一片袍角。那袍角色澤鮮明,質地華貴。
「西風,不得無禮。」
顧西風這個乖孩子對白雲晞是百分百聽話,對白子墨就沒那麼順從了,他將身體往旁邊側了側,手臂卻還攔住南宮無殤,「可……他壞人。」
「西風,」白子墨聲音溫和中透著嚴厲,「我要生氣了。」
顧西風衡量了一下,大抵覺得惹子墨哥哥生氣的話雲晞也會生氣,這才不情不願將門口讓出來。
白子墨一下看清來人,容貌異常俊朗,眉宇間自然流露出懾人的尊貴氣度。尤其來人眉梢似笑非笑,看似隨意好親近實則暗含凌然睥睨氣勢。
一眼過後,他撐著拐杖勉強站起,歉然笑道,「抱歉,在下身體不便,怠慢閣下了。」他瞟了眼顧西風,又溫和道,「西風不懂規矩,請客人莫怪。」
南宮無殤若有所思掃過他兩邊腋下拐杖,隨即優雅步入廳中,「我冒昧前來,該請公子見諒才對。」
白子墨招呼他坐下,南宮無殤也沒跟他多作寒暄,倒直接將那株毀了的芍藥拎到白子墨面前,「我叫吳商,今天冒昧前來是為了送回令妹昨日遺落的東西。」
「嗯,那位心靈手巧的姑娘是令妹吧?」
白子墨看著斷了一朵花的芍藥,心頭一時滋味雜陳。似聽不出南宮無殤不經意的詢問別有深意一樣,點了點頭,「多謝吳公子,舍妹給你添麻煩了。」
南宮無殤將兩張銀票與芍藥放到桌上,然後不動聲色一同往他面前推了推,「還未請教公子高姓大名。」
「對了,昨天出了些意外,這些銀兩是損毀這株芍藥的賠償,請你代為收下。」
「吳公子客氣,」白子墨掃過他推來的銀票,眼神忽地沉了沉,「在下姓白名子墨。」
他大大方方將其中一張銀票抽出來,其餘的全推回到南宮無殤面前,「這株芍藥頂多值五百兩銀子,還請吳公子將多出的收回去。」
南宮無殤瞥他一眼,見他目光坦蕩沒有半分貪婪矯情,暗贊一句有風骨,倒也不推辭當面又將其他銀票收了起來。不是他不捨得這一千幾百兩銀子,若他硬將銀票塞過去,只怕白子墨會認為他在施捨。
眼角悄然往緊閉的房門掠了掠,南宮無殤看著他,直言不諱道,「請恕我冒昧問一句,令妹向古大夫求診,為的是白公子你吧?」
白子墨瞥了瞥自己雙腿,心中一動,答得坦率,「舍妹希望我能重新站起來。」
南宮無殤眯了眯眼眸,漫不經心的閑散語調說道,「白公子,請恕我說句不怎麼中聽的老實話,就塘黎這個地方,醫術高明的大夫畢竟有限。我在京城倒是認識幾位醫術不錯的大夫,白公子不妨前往京城試試?」
眸光微凝,他態度誠懇,「若白公子不嫌棄,我到時可以為白公子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