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四十二
四十二
任翔雖然聽說過楚留香的美名,但是看起來明顯並不太信任他,沒有哪一個在朝為官的人會信任一個江湖中人。只是看長笙似乎很推崇他的樣子,任翔不想讓他為難,於是就只能把心裡的話暫時咽了下去,只是面上卻還是一片和氣的和他客套的說了幾句話。
楚留香的確是不太適應官場上的那一套的,但是他畢竟也是多年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老江湖了,別的不說,單就說識人這方面還是挺在行的,任翔的態度他自然沒有忽略,很快的里察覺到了這位任大人嘴裡明著暗著的在趕自己走。
不過,都到了這個地方,他當然不會就這樣老實的離開。因此,他索性也不接這位任大人的話,只糊裡糊塗的假裝自己沒聽懂。
任翔見對方擺出了老油條的德行,心裡也只能無奈嘆氣毫無辦法,他總不能當著小長笙的面叫人家走,這不是明擺著要過河拆橋嗎。
沒有別的辦法,他只能咬牙往肚子里咽,滿臉堆笑對葉長笙說:「小長笙今天來的可真是太巧了,正好你嫂子今日做了不少好吃的,今日就留下來一起吃個午飯,順便好好嘗嘗你嫂子的手藝。」
「好啊!」葉長笙倒是沒察覺到兩個人之間的暗波洶湧,只傻乎乎的點頭,「任哥哥你什麼時候找的小嫂子啊?」
任翔憐愛的摸了摸他的頭:「我討媳婦都有兩三年了呢,你遠在京城自然不知道,等會兒我領你去見見她,她肯定也很喜歡你的。」
幾個人說著話,剛好就聽到丫鬟上來通報,說飯菜已經備著了,於是任翔就帶著兩個人一起去飯廳用餐。
任翔的妻子白氏果然是個很美的女子,溫婉賢淑明眸皓齒,是大家閨秀出身,她原本是不願出來見外男的,不過因為長笙嚴格意義上來說也不算是外人了,所以在任翔的堅持下,她還是留在了飯桌上,只瞧了他一眼果然就喜歡上了。
「嫂子好。」葉長笙也不負眾望的乖巧坐在凳子上,聽話的跟她打招呼。
白氏聽到他的話也對他回以微微一笑,輕柔的問了聲好,然後又抬手親自給他盛了碗湯:「妾身是第一次見著葉公子,平日里相公也跟我提過好多次,如今總算是見著本人了,果然討人喜歡。」
「任哥哥會提起我嗎?」葉長笙從碗里抬起頭,頗有點興趣:「他都會說些什麼?」
「他說你小時候特別乖巧,誰見了都愛逗上一逗呢。」白氏捂著嘴輕笑,低低的說了許多任翔跟她講過的那些關於葉長笙小時候的趣事。
葉長笙接過碗低頭喝湯一邊跟白氏聊天說話,楚留香則在身旁時不時地給他夾一筷子菜,防止他挑食,兩個人相處的極為融洽,倒讓外頭的人覺得自己很難介入這二人的世界似的。
任翔在一邊暗中觀察了很久,心裡總覺得這倆人哪裡怪怪的,一時間也說不上來,他當直男久了,根本沒有基佬的直覺,所以看了很久也沒得出結論以後就放棄了,只當這一切不過都是他自己的錯覺,兩個男子還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一頓飯吃的很愉快,葉長笙很快地就喜歡上了跟這個嫂子聊天,等到飯後,白氏就賢惠的領著丫鬟們就退了下去,三個人抱著茶杯就坐在小花廳里說話。
葉長笙吹了吹杯子里的茶葉,首先開口說:「任哥哥,我爹應該都跟你說了吧,他讓我來找你,說是你可以帶我去拿『那個東西』。」
任翔端著茶杯的手不經意的一晃,但是很快的又恢復平靜,笑了一下說:「這個啊,等明天我帶你去吧。」
葉長笙卻有點心急:「為什麼要明天呢,我們下午不能去嗎?這種事情自然是越快越好啊!」
「不急。」任翔耐心安撫他,「因為你今天也是突然上門的,我府上還沒有備好馬車,那地方離這裡還有段距離,現在趕過去時間不夠,不如等你今晚休息了,明天我一定帶你去。更何況你都等了這麼多天,再多等一個下午也還是可以的,對吧?」
任翔的語氣很和善,處處都是包容歉意的意思,所以葉長笙雖然很失望,也只能失落的點頭答應了,他終究還是個純良的孩子。
楚留香把兩個人的互動看在眼裡,剛才任翔端茶的手輕微的晃了那麼一下,這樣細小難以察覺的小動作他都看的清清楚楚,雖然任翔後來很快地調整了自己的情緒,面上好像什麼都沒有的樣子,但這依然無法逃過楚留香的眼睛。
事到如今,他已經越來越確信自己的直覺了,這個詔書裡面絕對大有文章。
為了轉移注意力,任翔很快安排了客房給葉長笙休息,並且言語懇切的讓他放寬心,保證事情很快就能解決。
葉長笙也只能按照他說的,耐心等待,反正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
而這個時候,遠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裡——
最壞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葉丞相沉默的坐在書房椅子上一動不動,看起來似乎老了好幾歲。
他的第二個兒子葉清流陪著在一邊站了許久,才嘆息一般的說:「沒想到,皇上真的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廢太子這件事,雖然從去年開始到現在,在皇上的一系列的削太子勢力的動作中已經有了一點端倪,但這個結果真的到來的時候,還是給了所有人一個沉重的打擊,尤其是這麼多年來,一直堅定的擁護太子的這批人。
「我不信皇上真的會這樣做!太子曾經是他最賞識最器重的孩子,當年就是因為這樣才把太子託付給我教導,如今我絕不相信就因為一件所謂的『龍袍』,皇上便這樣魯莽的奪了他的嫡位!」葉丞相憤怒的說道,「太子可是國家的根基,這也是說廢就能廢的!?簡直荒謬!」
「爹,把伴君如伴虎,皇上的心思豈是區區你我兩個臣子所能猜測的?如今這樣的狀況,我們還是先想想要如何應對吧。」葉清流明白自己父親的悲傷,他分析道:「再說皇上如今纏綿病榻也不願意見我們,即便是有人一心要為太子平反也沒用。」他說到這裡的時候稍作了猶豫,才接著說:「其實我一直有一種猜測,不知道爹願不願意聽。」
「你說。」葉丞相有些疲憊,從太子被廢到如今整整兩天特都沒有合過眼了。
「爹有沒有想過,或許這廢太子一事,並不是皇上的決定?」葉清流還是把自己心中所想的疑慮說了出來,
「咱們家為皇上效力也不是一年兩年了,爹您更是輔佐了這些年,對皇上的脾氣秉性也該知道一二,按理說皇上不該無緣無故這幾年突然性情大變,我總覺得這中間不太對。」
葉丞相沒說話,他說的這些自己早就想過了,他對皇上的了解可以說比任何人都深,他可是從陛下登基的時候就在朝了的,這些年走過來,他實在難以想象一個人為什麼突然間就能大變樣。
「可是,那封廢太子的聖旨上的字跡確實為皇上的手筆,我仔細的確認過了,並無差錯。」葉丞相說道,「若說是有人模仿能連我也騙過去,這是絕無可能的。」
「我知道,只是我總覺得這事跟三皇子脫不了干係。」葉清流面色凝重,「我們也就罷了,可現如今連皇後娘娘都難以見上皇上一次,此事確實蹊蹺,皇上真的病的這般嚴重嗎?」
聽了他的話里的猜測,葉丞相想了一會兒開口:「如果真的是年吉祥的那樣,那我明日想法子再去遞個奏摺,看能不能見皇上一次,太子的事情不能就這麼算了。」
「這個是自然,不過事情總要做兩手打算,我已經著人安排好連夜秘密送太子出城,皇上今天能廢太子,明日說不準一時糊塗就要抄家滅口,還是早點預防著的好。」葉清流說,「大哥那裡想來是最安全的地方了,三皇子即便要動手也要顧慮一下手裡的兵權。」
「就照你說的辦,我現在就寫個摺子,明日就去求見皇上,他若不見我,我就一直跪在大殿之外!」葉丞相下了狠心,如果皇上真要如此絕情,那就讓他這個老臣跪死在石板上!
京城內氣氛波詭雲譎人人自危,就是普通的尋常百姓都嗅到了空氣中緊繃的味道,這幾日開門的商鋪都明顯減少了,許多人甚至都把鋪子盤算著賣了,卷卷細軟暫時逃離這龍爭虎鬥之地。萬一這些皇子們真的打起來了,頭一個犧牲的可不就是他們這些炮灰。
這些,都是還安穩的待在雲錦城的葉長笙一點也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