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2
呂大作家不願對外透露私人住所,因此專訪定於Ama咖吧的下午一點開始。
屆時肖老闆閉門謝客,準備上好茶點以待貴賓蒞臨。
肖老闆拿著小帕子,淚眼汪汪:
「我的錢,我的上帝……」
「再啰嗦一句,綠兔子的簽名就別想要了。」呂大作家使出殺手鐧。
肖老闆狠狠吸了吸鼻子,眼淚頓時收住了:
「你可不能背信棄義啊。」
呂白載著袁青駛入市中心街道,在某條街道不起眼的轉彎處停了下來。
沒有夏薇薇在旁,身為新鮮小助理的袁青頗有種被逼上梁山的趕腳,下車的時候連腿彎都是哆嗦的。
「又是棉風衣,又是羊毛圍巾,你都快裹成球了。」呂大作家裂開一口炫目的白牙,笑得頗有些幸災樂禍,「怎麼比我怕冷?」
袁青奉上白眼一枚,不予回應,下一秒,心明眼亮,如同見到了救星。
夏薇薇出現在Ama咖吧臨窗的位置,肖老闆正殷勤備至的為女神添茶倒水,而坐她對面的則是陌生男子的側影。
那人應該就是常山了。
不知為什麼,袁青的心「咯噔」了一下,有種不安的感覺襲上心頭。
「怎麼了?」
耳畔傳來熟悉而低沉的嗓音,袁青搖了搖頭,將心底莫名的忐忑壓在心底。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咖吧,肖老闆兩手端著托盤,一臉責備:
「啊呀,你們終於來啦,讓薇薇和常記者等老半天了。」
忘了說一句,上大學的時候,肖陽曾追求過夏薇薇,不過那段虛無縹緲的感情在夏薇薇得知肖陽的癖好之後,被徹底拉進了黑名單。
呂白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
「現在剛好一點。」
「是我們來早了。」夏薇薇從沙發椅上站起身,習慣性的揚了揚她那頭精心打理的捲髮,濃郁的香水味撲鼻而來。
袁青抽了抽鼻子,發現呂白本能的向後退了兩步。
「讓我來介紹一下。」夏薇薇很自然的挽起常山的手,大大方方走到呂白和袁青面前,「這位是盧城日報社的名記者,也是我現在的男朋友——常山。」
說罷,她將自己的腦袋溫柔的搭在常先生的肩膀上,公然秀恩愛。
常山笑了笑,這個看起來溫文爾雅,眉清目秀的男人一臉寵溺的看著自己的女友。
夏薇薇有很多前男友。
而那些「前男友」通常都是為了氣呂白而打造的。
結果往往是以呂白無動於衷,夏薇薇不戰而敗,她的前男友們碎了一地玻璃心憤然離開而告終。
這一回,不知是否會是例外。
常山率先向呂大作家伸出手:
「你好,我叫常山,久仰呂白老師的大名,亦拜讀過您的不少作品,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呂白視這些客套話如無物,只是回握了一下對方的手,淡淡道,「幸會。」
常記者對於呂大作家的冷淡似乎並不介意,依然言笑晏晏:
「那——專訪是不是現在就可以開始?」
呂白點了點頭。
常山如春風化雨,呂白若冰山萬年,怎麼看這兩位也不會掐起來。
趁著那兩大氣場截然不同的帥哥不注意,袁青蹭到夏薇薇身邊,小心的避開她的長發攻擊,耳語道: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夏薇薇挑起鳳眉:
「採訪大綱讓呂白看過了沒有。」
「沒、沒有。」袁青慫眉垂眼的回答。
夏薇薇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氣焰比方才更盛:
「瞧瞧,這讓我怎麼放心得下呢?」
袁青想了想,還是打算如實相告,有些問題憋在心裡久了,總想找個人傾訴。夏薇薇不是適合的傾訴對象,可是她對呂白感情的執著,這些年來有目共睹。
「薇薇……你知道李硯是什麼人嗎?」
夏薇薇似笑非笑道:「不知道,怎麼你有暗戀對象了?」
看來——夏薇薇也不知道李硯是誰。
「怎麼了?」夏薇薇敏銳的捕捉到袁青神色的不自然。
「沒、沒什麼。自從呂白接了一個叫李硯的人電話后,心情似乎就變得很差。」
就在夏薇薇微微蹙起眉時,呂白和常山兩人已經在沙發椅上面對面坐下,常記者打開手機里的錄音軟體,將它放在桌上。
肖陽親自用托盤端了一杯黑咖啡,輕輕擱在呂白面前,雖然這兩老同學常常口頭掐架,可是呂大作家要是攤上啥風光的事,他比誰都抬頭挺胸,趾高氣昂。
袁青和夏薇薇坐在鄰桌,肖老闆拿出五星級的服務精神,盡地主之誼,讓員工用Ama最上品的咖啡豆現磨出咖啡,又拿出他最新研發的蛋糕,招待兩位女士,然後和自己的員工們安安靜靜躲在麵包展示台後面等待專訪。
袁青和夏薇薇低聲說了兩句話,專訪就開始了,於是兩個女人的心思就全部呂白和常山吸引過去了,桌上的美食幾乎一口都沒有動過。
雖然呂白未曾看過採訪大綱一眼,可袁青已不知翻閱多少遍了,算不上爛熟於心,至少脈絡都是熟悉的,儘管如此,她依然不放心的從挎包里抽出一個文件夾來,邊聽著常山和呂白兩人的對話,邊細細查看大綱,生怕常山搞小心思,讓呂大作家吃虧。
然而,專訪就和原先定好了的一樣進行。
大約過了四十多分鐘,袁青懸著的心徹底落了地,頗為自己先前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汗顏。
看著常山那儒雅清秀的臉,聽著他如輕風般溫和的談吐,猶如青山澗的泉水般將呂白從出道以來的創作構思、寫作心得以及和出版社、雜誌社合作的點點滴滴都不疾不徐的引導出來。
初春的陽光透過窗口,映照在呂白的臉上,點亮了袁青從未見過的男人的表情,充滿洞悉,充滿穿透力,充滿舉重若輕的溫柔和深邃感,彷彿到了一個另外的世界,一個袁青琢磨不透,卻又打從心底能夠理解的世界。
「怎麼樣,我男朋友厲害吧?」耳邊傳來夏薇薇得意洋洋的聲音。
袁青睨了她一眼:「你在說哪一個?」
夏薇薇趾高氣揚的氣勢微微一滯,她張大了眼睛瞪著袁青:
「我說你是傻子呢,傻瓜呢還是傻呢?」
「這有什麼區別?」
「是沒什麼區別,我發現你的腦袋真是不一般的遲鈍呢,簡直比盾牌還鈍。」
袁青發現這些年自己真是被呂白的毒舌磨得什麼脾氣都沒有了,被夏薇薇接連的鄙視和擠兌,居然也生不起氣來,她索性不再搭理這個女人,專註於聆聽專訪。
「呂白老師,作為記者,在做這個專訪之前,一直想問您個問題,我相信有很多喜歡您的讀者也感到好奇,為什麼您的小說都會營造出一種非常身臨其境且極具有衝擊性的絕望氛圍?」
「不知您是否曾經有過這樣的體驗,或者童年和青少年時期有過類似的獨特經歷,才能如此真切細膩的表達出這種詭譎的傷感?」
袁青和夏薇薇對視了一眼,兩人不約而同的挑起眉,一臉意外,顯然她們都清楚第二個問題不在提綱之內。
這是個危險的信號。
但凡帶點智商的被採訪者,都能聽出這看似冠冕堂皇的問題里暗藏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