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063
高子昌乖乖交出自己名下的股份和別墅替兒子還債,那位朋友當即將恆昌的全部股份轉贈給了歐陽恆。雖然曾經有恩於對方,歐陽恆仍然不願佔好友的便宜,堅持退出了兩人共同注資的天娛集團有限公司,同時變更了法人代表。
周一,駿山集團董事會。
沐華在夏婉青的位置上落了座,並特意將歐陽恆安排在自己身側,與余宏和張黎分坐兩旁,形成對壘之勢,除了稱病未能出席的季遠,至此,駿山的派系之爭一目了然。
「想必各位都已經知道了,恆昌已經正式成為我們集團的控股子公司。」沐華語氣平淡的陳述道,「收購過程也十分順利,並未動用駿山任何的資金。」
「聽說——天娛的東家換人了?」張黎在余宏眼神的授意下開了口,語氣很不以為然,「用蒸蒸日上的天娛交換半死不活的恆昌,倒真是不花錢的買賣啊。」
「張副總幽默了。」歐陽恆不慌不忙的笑答,「買賣就是買賣,不花錢,也要花時間、花精力、買人情,賣老臉,大家各有所需,互相消費,這就是規則。」
「不愧是歐陽副總,真是口才了得,後生可畏。」余宏徐徐微笑道,「不知——沐小姐對於恆昌有何打算?」
「余副董,歐陽副總是這次收購案的功臣,細節問題可以向他請教。」沐華勾唇一笑,「我嘛?身為駿山的第二大股東,不謀私利,不搞內鬥,著眼於集團的宏觀發展,才是當前的重中之重。」
余宏大笑起來:「數年不見,想不到沐小姐竟對駿山如此關心。」
「余副董說笑了,此一時彼一時,父親去世后,我沐家的產業,我不關心誰關心?」
沐華的一句話就像掐住了董事會的脖子,大家足足靜默了有二十秒鐘,很少有人會把爭權奪產掛在口頭上,哪怕是古代逆臣謀奪皇位,還要打著「清君側」的旗號呢,這沐大小姐倒好,明目張胆的說了出來。
始終保持緘默的丁默遠終於在一片寂靜中輕咳了一聲,余宏和張黎才從瞠目結舌中醒過神來。
「不知沐小姐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余宏皮笑肉不笑道。
「這就要看余副董怎麼想了,人心各異,解讀出來的意思自然不同。」
「好了,今天請各位前來,除了宣布我們公司成功收購了恆昌的消息之外,還想和大家商討一下該如何接管這家控股子公司。」丁默遠沉聲打斷了兩派的唇槍舌劍,讓空氣中的火藥味稍稍停滯了片刻。「大家應該知道,我們集團目前共有兩家全資子公司和十家控股子公司。管理方法無外乎是控制這些子公司的股東大會和董事會,修改其章程,限制它們的對外投資等各項許可權,抑或定期進行業績考核以及派遣董事和代表董事等形式,對其經營決策和人事實施影響……」
丁默遠的一段話說完,停頓了片刻,底下鴉雀無聲,都等著看他到底要賣什麼關子。
「我做了下了解,恆昌在被我們收購前,公司制度混亂,管理層任人唯親,員工獎勵機制不到位,流動性大,由此可見,人事方面已成了首要問題。」
「果然,便宜沒好貨啊!」張黎不咸不淡的插了句嘴。
沐華冷掃了張黎一眼,張黎閉了嘴。
丁默遠不輕不重的敲了下會議桌:「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余宏迅速咀嚼了一下丁董事長的話,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連忙道:「正如丁董事長所言,恆昌的問題已經不是光靠總部遙控,開幾個高層會議就能解決,當務之急,還是應該派遣監察董事將我們的意志貫徹到恆昌的決策層中去。」
張黎也回過味來:「的確如此,不過——監察董事的人選問題還需要斟酌,這個人不但要是我們駿山的精英人才,最好還要對恆昌有一定的了解,甚至和他們的人打過交道。」
要是到現在歐陽恆還不明白那三人話中的深意,那就真成二傻子了!
他們想把爛攤子丟給他,趁他身兼數職,□□乏術時,蠶食沐華在駿山的地位,亦或者乾脆將他外派到恆昌,藉機架空沐華的助力。丁默遠這隻狐狸,應該早就想到這一后招了吧!
呵呵,也罷,棋逢對手才有意思,要不這漫長的人生豈非無趣?!
精明的人要懂得適時賣乖裝傻,歐陽恆認為自己深諳其道:
「丁董,我覺得余副董和張副總說得非常有道理,個人強烈建議必須立刻制定詳細的選派標準,從董事和各部門經理中挑選出真正懂得企業經營和管理的監察董事。」
沐華很慶幸自己此刻沒有去喝會議桌上擱的茶,要不然絕不能保證不會一口噴出來。
不愧是歐陽恆,八風不動,皮厚如牆,她必須點贊!
沐華極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淡淡附和道:「那就這麼辦吧,我想丁董事長也不會反對。」
丁默遠看了女人一眼,眼底無波:「好吧,就請余副董、張副總和歐陽副總共同將具有操作性的選派標準制定出來。」
從會議室出來,沐華覺得自己要深深感謝丁默遠精心設計的陷阱和歐陽恆不動聲色的精彩反擊,成功的讓她在枯燥乏味的董事會上沒有睡著。
「怎麼樣,感覺如何?」丁默遠在她身邊走著,近在咫尺的呼吸讓她的臉頰有些發癢。
「沒想到,男人們之間的勾心鬥角不遜於宮斗,很好,很精彩。」
「是啊,看看你的下巴都快仰到天上去的樣子,紅顏禍水讓你很有成就感吧?」
「只有無能的男人才會把失敗的野心怪罪到女人身上。」
「在你再給我戴上綠帽子之前,我希望你還是要考慮一下自己的身份,預算一下balancesheet。」
「放心,尺度方面,有你和夏婉青在前,我無師自通。」
丁默遠想說什麼,終究還是閉了口,他大步甩開沐華,向董事長辦公室走去。
高家別墅被拍賣的前一天,沐華陪著顧嵐去取回她的私人物品。
高子昌很識趣,在別墅抵押出去的那一刻,就舉家搬走了,他不想再碰見沐華。
高家空空如也的客廳里,水晶吊燈、現代油畫和古董都不見了,望著曾經的奢靡如夢般消失無蹤,一時間,某種複雜難言的滋味湧上沐華的心頭。
或許就如安城打趣自己時所說的那樣,她生氣時像只哥斯拉的尾巴:掃到哪兒算哪兒,就算受傷流再多的血,也要讓對方粉身碎骨!
恍惚間,時空不斷倒退、翻轉和變化,最終定格在一間比高家客廳要小十多倍的房間里。那是她八歲的時候,母親剛剛去世,沐山打算賣掉公寓,將沐華帶進自己和方潔的新家。沐華像一隻幼貓似的蜷縮在媽媽的房間里,額頭上帶著和小朋友打架的傷,白嫩的手臂上被蚊子叮了好多包,嘴唇乾裂得褪了皮,可她仍舊倔強的不肯離開。
沐山在沐華身邊杵了片刻,見她毫無動靜,便命令工人將屋裡的傢具一件件都搬出去,或賣或扔。對於沐山而言,所有關於他們一家三口的回憶都成了他鼓鼓囊囊的皮夾里那點票子和樓下垃圾堆里被蒼蠅圍繞的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