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北川早紀低著頭，白嫩的小手緊抓著衣擺，委屈和難過一點點湧上心間，感覺像是立刻就要衝出眼眶來。

她的鼻尖發酸，眼前也開始變得朦朧。

從記事起，她的周助哥哥就從未對她生過這樣的氣，甚至他從來都沒有和她說過一句重話。

他比任何人都要寵著她護著她，這一點就連裕太有時都會忍不住嫉妒不滿。

而婚後這段時間，一開始就算她因為自己的小心思有點鬱悶心酸，但卻無關他對她的關心照顧。結婚以來，他總是事事順著她，從各方面不動聲色地照顧著她，無微不至到讓她完全沒有一種結婚嫁人後的辛苦忙碌感，反而比在自己家時還要輕鬆自在。更別提自從兩人互表心意后，他對她的溫柔和親密，讓她感覺像是每天都生活在蜜罐里一樣的甜蜜幸福。

她知道，自己是被他寵壞了。所以此時，他僅是生著悶氣故意不搭理她一小會兒，她便會覺得心慌和難過。

她想，對她幾乎是毫無原則寵著的周助都生氣了，那定然就是她錯了。

儘管她還不明白是哪裡錯了，但先道歉總是沒錯的。只不過，心裡莫名的有點小小的委屈。

「周助，對不起，對不起……」她小聲哽咽地道著歉，棕色的眼睛漸漸蒙上一層霧氣，心裡又是難過又是慌亂，眼睛一眨，眼裡的淚珠便承受不住地砸落在地，「……你別不理我，好不好？」

直到下顎被溫暖的手指輕輕抬起，她淚眼朦朧地看著他，臉上的神情就像是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小狗，茫然無措，又可憐巴巴的。

見到他終於肯搭理自己，連忙伸手抓著他的衣角，帶著幾分小心，卻明顯又抓得死緊的。

本就因為聽到她哽咽聲有些懊惱的不二周助，瞬間更是心軟了。他輕輕嘆了口氣，彷彿是在妥協。他低頭凝視著她，看著他的小妻子鼻尖發紅，那雙平日里總是含著明媚笑意的眼，此時卻蓄滿了淚水，一顆顆晶瑩閃爍著簡直要刺疼他的心。

「別哭。」他抬手溫柔地拭去她的淚水，聲音溫和帶著幾分暗啞，「早紀，別哭。」

然而這句話就像是打開了閘門一般，瞬間釋放了北川早紀這半天來所有的忐忑不安和難過委屈。

她緊緊抓著他的衣角，哽咽慢慢變成了嗚咽。

不二周助只覺得她的淚水越擦越多，想到十幾年來從未和她置氣過，也知道今天自己到底還是嚇到她了。

他心裡有些不自在，臉上的神情帶上几絲無措，兩隻手忙亂地擦著她的淚水，輕聲哄著她，「早紀，乖，不哭了……再哭就是小花貓了。」

北川早紀嗚咽的聲音一頓，帶著鼻音悶聲道：「小花貓就小花貓……反正周助都不理我了。」

這一頓低聲哭泣像是把今天的所有負面情緒都發泄出來了，此時再聽他低聲哄著自己，她心裡的那點委屈難過也就消散乾淨了。

——這語氣，分明就在撒嬌。

不二周助瞬間哭笑不得，冰藍色的眼眸閃過一絲笑意，心裡不由一松。看著她鼻尖紅紅的，眼眶也紅紅的，活脫脫一隻可愛的兔子模樣，忍不住輕笑一聲，雙手捧著她的臉，低頭便吻上了她的眼睛。

他的眼眸幽深，聲音低低地像是在喟嘆，又像是在宣告，「就算是小花貓，也只能是不二家的小花貓。」

北川早紀一愣，嗚咽的聲音徹底停住了。眼瞼上柔軟的觸感慢慢地延伸進心底，熨貼溫暖著她的心。她閉著眼，臉頰微紅，不由屏住呼吸，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不二周助眼裡的笑意越發深了，微一偏頭，便觸上了她紅嫩的雙唇。

而她的手也緊接著鬆開了他的衣擺，環住他的背。

這一吻之後，兩人之間的彆扭也就消失了。

在不二周助擰來濕毛巾給她擦過臉后，北川早紀也乖乖換了睡衣，和他一起窩進了被窩裡。

早上早起，剛剛情緒又有些大起大落，北川早紀這會兒難免就有些睏乏了。但她卻努力撐著睡意，一點也不嫌熱得窩在不二周助的懷裡，仰著頭看他，聲音小小的，帶著幾分羞愧和不好意思，「周助，你知道我比較笨的……你能不能給點提示我哪裡錯了，我好下次改過？」

她的語氣還有點忐忑，小心翼翼地問完后，又怕他被自己勾起回憶再次生氣，連忙緊緊的環著他的腰，瞪著大眼補充道：「你剛剛生氣過，現在不能再生氣了！」

聞言，不二周助卻是難得有些尷尬。他總不能直接和她說他是因為她愛美男所以吃飛醋生悶氣的吧？想想自己都有點可笑。

他溫柔地順著她的頭髮，目光淺淺，好一會兒后，終於還是忍不住輕聲問她，「如果早紀不是和我先認識的，是不是會喜歡上別人？」

北川早紀一愣，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周助為什麼會這麼問？」她疑惑地看著他，棕色的眼眸如水洗般純凈明亮，「可是沒有如果啊，我現在喜歡的就是周助。」

不二周助手上動作一頓，隨即眼神溫柔下來。是啊，沒有如果，無論她有多欣賞別人的外貌氣質，但她卻是喜歡著他的。就算她的這份喜歡也許還不夠深刻，但他可以讓它變得深刻，讓她以後再也無心去看任何人。

一直認真觀察著他神情的北川早紀，卻是難得敏感機智了一回，她眨了眨眼，忽然出聲問道：「周助生氣是因為幸村君嗎？周助覺得我會喜歡上幸村君嗎？」

「……」誰說她笨來著？不二周助一時無言。

而慢慢回想著今天周助不對勁時前後發生的事情，北川早紀也越發確定了她的猜測。

第一次感覺周助有點奇怪是在她從樓上下來興奮地和他說立海大到了，當時她不覺得，但現在想起來周助那時候似乎笑容有一瞬間的凝滯。然後便是出門接立海大的同學時，在她好奇地問完幸村君的未婚妻后，周助臉上的笑容就斂了，眼神也隨之帶了審視……再然後就是午餐時，一開始時周助還讓她餵食，然後還幫她取了食物，直到他坐下后，她讚歎了一句幸村君后，他就變得很奇怪，一直到午餐結束，他都故意不理她，生著悶氣。

這樣一回想，糾結了她半天的困惑瞬間便都清晰明了起來。

北川早紀眼神頓了頓，棕色的大眼含著驚奇，又帶著幾分莫名的欣喜，一時間亮閃閃地簡直讓不二周助無法直視，她看著他，聲音輕輕地問：「所以，周助是吃醋了嗎？」

他是因為她關注其他男生而吃醋了嗎？

不二周助頓時就有些不自然了。他避開她的眼，耳根一點點染上薄紅，白皙的臉頰也透出點緋色。

他這樣的表現落在北川早紀眼裡，無疑就是證實了她的猜測。——所以周助只是因為在意她才吃醋生悶氣了。這可是以前從來沒有過！

這是不是可以說明，他比以前更在意、更喜歡她了？

這麼一想，北川早紀的心情不由大好。困擾了她一上午的煩惱霎時全部消散，有種世界都明亮繽紛起來的感覺，只剩滿心的喜悅。

她的嘴角慢慢揚起大大的笑容，杏眼也彎成了漂亮的月牙狀，緊緊摟著他的腰，整個人都拱進了他懷裡，湊到他耳邊，毫不掩飾她的欣喜：「周助，我好開心。」像是一遍不足以表達她的心情，她又低聲重複了兩遍，「我真的好開心，好開心！」

聽著她輕快的聲音，感受著她氣息就這樣濕濕熱熱地拂在耳邊，不二周助原本只是一點粉色的耳廓漸漸變成是紅色……

他的嗓子有點發緊，心裡有些被看穿幼稚情緒的不自在，又有點因為她開心而高興的鬆快，撫摸著她頭髮的手不知不覺變成攬著她。見她清秀的小臉漾著笑意，眼睛亮晶晶的，他輕咳一聲，臉上難得有些羞赧：「不早了，趕緊睡覺。」說著將她拉開一點距離，「咳，有點熱……」

但見她開始低低竊笑，他不由就有些羞惱了，猛地將她拉近，眯著眼低頭看她，語氣危險，「看來你不想午睡，那我們做點有趣的？」

有趣的？

北川早紀連忙努力收住笑容，雙手抵著他的胸膛，立刻閉上眼，「我要睡了，周助，午安。」最近他們之間那些有趣的，經常到最後就會有些失控……現在還在別人家裡呢，三校成員都在，她可不想大熱天的穿著高領什麼的出現，那以後真會沒臉見人的！

看著她臉上還是有點止不住的笑意，但到底已經閉上那雙閃閃發亮的眼睛了，不二周助心裡鬆了口氣，輕輕擁著她，冰藍色的眼眸里溫柔如水，「嗯，午安。」

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灑進房間，在光潔的地面落滿斑駁的光影。

北川早紀一覺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換好衣服出門時，正好看到淺間紗月拿著兩本書從書房出來。

淺間紗月抬眼也看到她了，微微一笑，眉目如畫，「醒了？我正想著晚點要不要叫你吃茶點呢。」看著她睡得臉頰紅撲撲得異常可愛，棕色的大眼裡也不再像上午那般含著忐忑不安，淺間紗月也放下心來，她的笑容又深了些，補充道，「不過，之前不二君出門時特意交代過不用叫你，讓你好好休息的。」

北川早紀不由就想起午睡前的事，棕色的大眼閃過一絲笑意。見對方正含笑看著她，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和周助原先鬧彆扭的事，大家是不是都發現了？

——感覺好丟人啊！

像是知道她這會兒的羞意一樣，淺間紗月朝她走近幾步，邀請她一起下樓用點心，一邊轉移了話題，「你等下要看他們訓練嗎？要不我們下午也稍作運動吧？」

北川早紀聞言，眼睛一亮，「去游泳嗎？」

「嗯。」淺間紗月點頭，「不過，現在外面太陽還太大，我們要不再晚點出去。」她想了想，又道，「其實別墅旁邊也有一個游泳池的，可以不曬太陽。那麼，早紀想在哪裡游？」

北川早紀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是海邊啊！既然都到這裡了，還在泳池游就沒意思了。」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淺間紗月抿嘴一笑。

兩人便一邊談論著一會兒的準備，一邊下樓享用下午茶去了。

而此時，沙灘上在幾天前被臨時搭建起來的網球場地里，三校成員們正揮汗如雨地進行精彩的對打比賽。

因為場地有限，只能同時三組進行比賽。所以這會兒乾貞治正拿著小本子站在一旁觀戰。

他低頭在本子上刷刷記上幾筆后，又抬頭看了看場地里的比賽，沉思了一會兒后，轉頭問向同在一邊的手冢國光，「手冢，你有沒有覺得不二今天狀態特別好？」

手冢國光專註地盯著場地上激烈的對賽，目光掃過不二周助的臉，那平日里總是雲淡風輕的神情此時卻是異常的堅毅認真。手冢國光頓了下，面無表情道：「對手是幸村的話，不能不認真。」

乾貞治又看了眼幸村精市可以看出，雖然對方依然含著溫雅的笑容，但他的眼神同樣是嚴肅認真。那位被稱作「神之子」的男生，面對著來自「天才」不二周助的進攻，似乎也感覺到了不小的壓力。

「我總覺得，似乎我錯過了什麼很好的數據。」乾貞治低著頭喃喃道。

一向習慣防守，又不輕易出全力的不二，今天下午對上幸村時，竟是出人意外地專註認真，在試探了一局后，立馬就主動出擊了。

「可是到底是錯過了什麼呢？」這讓乾貞治十分疑惑，但糾結了一會兒后，他想大概是他神經太敏感了吧，於是便不再想了。他轉身離開了一會兒，再回身時，手上赫然端著杯紫黑色的飲料，鏡片上閃過一道白色光芒，腳步一轉往旁邊場地上走去。

於是剛剛和跡部景吾結束比賽的仁王雅治便聽到了無異於惡魔的召喚聲，「仁王君，懲罰茶。請放心，這是改良后的終極版超究極乾汁，在味道上有很大的改進。」

仁王雅治：「……」這種感覺比剛剛被跡部那傢伙用華麗的招數破滅更讓人覺得痛苦心塞啊！

一時間，所有人只聽得一聲低低的帶著絕望彷彿瀕臨死亡一般的慘叫聲，再轉頭，便看見仁王雅治抽搐著腳，一動不動地躺倒在地……

眾人：「……」

眼見搭檔倒地不起，柳生比呂士推了推眼鏡，淡定道：「仁王的演技有大進步。」雖然這麼說著，但心裡卻是和在場其他人一樣，燃起了鬥志——

絕對不能輸！誓死不喝懲罰茶！

「聽說不二君很喜歡喝乾汁，」幸村精市將目光從躺倒在地的仁王身上收回，聲音清雅地問向對面的不二周助，握緊了球拍，「那麼，今天不妨再試一次？」

不二周助微微一笑，笑容乾淨而溫暖，像是最上等的玉透著柔和溫潤的光，「幸村君應該從沒試過乾汁吧？要不要試一下，味道確實不錯，我推薦。」他頓了頓，又壓低了點身子，笑眯眯道，「偶爾我也會不想喝的。」

聞言，幸村精市挑眉，鳶紫色的髮絲隨風輕揚，手上的網球朝天空一拋，隨即快速躍起，迅速揮拍，黃綠色的小球霎時朝對面場地飛去——

下半場比賽，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