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盛世霓裳04
蘇寒是個循規蹈矩的人。
樓北依他的話去了蘇府,住上個幾日,等他自己的府邸找好了,就搬出去。
最開始他挺不樂意的,但是賀茂炎送他進宮的時候曾經很正經的說過,無論怎樣都不要惹到蘇寒,他想要做什麼,就按照他的話做就好了。
樓北愣了愣,沒說話。
進了蘇府沒兩日,他就發現蘇寒的作息規律到可怕的程度。
每日都在卯時起床,然後便是早飯,上朝,中午後去處理寫政事,然後回來晚餐,飯後喝茶批閱一些文章,然後戌時睡覺。
他竟然都不膩!樓北不禁咋舌,蘇寒這人太過可怕,而且聽下人說,他們的主子很少會改變自己的作息,除非是發生了什麼十分要緊的事情。
老實說,樓北不信。
按照賀茂炎的說法,蘇寒這人深不可測,那麼如果他的確如下人們說的那樣每日重複著這些,那他真的就很可怕了,在別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一定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他首先盯上的,是蘇寒的房間。
要看看嗎?
樓北皺了皺眉頭,放棄了這個想法,沒必要為了賀茂炎這麼虧待自己,做這些事情太容易被發現,等於直接把自己暴露在太陽下面,得不償失。
樓北捏了捏鼻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有這種閑心還不如想想以後的自己該怎麼辦。
不得不說,賀茂保憲的話應驗了。
他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越來越在意身邊的事情,越來越離不開人群了。
人們都是群居動物,樓北獨居了很長一段時間后,終於忍不住回歸群居了。
可笑嗎?
他在心裡問自己,在意的東西越來越多,對世界的留戀也同樣越來越多。
就像現在的自己,會不甘心突兀的離開上個世界,會後悔為什麼沒有問出口那個問題,會懷念那個時候自己的心情。
原來自己,也成了這樣的人。
他似乎再也沒有了以往的洒脫,從前的樓北,無論對於任何人,任何事,任何世界,隨時隨地可以抽身離去,隨時隨地可以舊事新顏,隨時隨地可以發乎情止乎禮,隨時隨地可以傷人傷己。
但是現在,他做不到了。
望著天空中那輪太陽,他心裡突然泛出莫名的酸澀和思念。
他想卡卡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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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歌,這兩日事情有些多,我都忘記問你了,在我這府上住的可還習慣?」
傍晚,樓北正在花園小石凳邊喝茶,皇上的旨諭還沒下來,科舉榜單最後的官職安排也沒有下來,他閑來無事,就只好每日無所事事。
見蘇寒一臉笑意的走過來,樓北點頭應聲,「蘇大人,我休息的很好,貴府招待的很周到。」
「叫我蘇寒就可以了,安歌你又忘了。」
樓北:「……」
——這寵溺的語氣是要鬧哪樣,拍什麼總裁戲嘛???
「蘇……寒,今日沒有什麼朝政的問題嗎?」
「安歌還沒上朝就已經這麼關心朝政了嗎?」蘇寒似笑非笑,「皇上一定會喜歡你這樣的臣子的,我很期待和安歌一起上朝。」
樓北再次:「……」
——嘶……感覺這個人,的確有點難纏啊_(:з」∠)_
兩人坐在石桌旁,一左一右,蘇寒難得有時間,於是就想和這位新狀元聊聊天。
而反觀對面那人,怎麼看怎麼彆扭,別的倒是沒什麼,關鍵是對著這樣的臉,和庫洛洛幾乎一模一樣,很容易齣戲的好嘛!!
「安歌一直在京嗎?從小生活在這裡嗎?」蘇寒轉了轉手中的茶杯。
「嗯,應該是吧。從我有記憶以來就一直是在京生活。」
「親人呢?沒有嗎?」
「去世了吧,我沒有見過他們。」
「是嗎……抱歉。」
樓北低下頭,看了看杯中的茶,早就已經查過了吧,那麼現在問這些是什麼意思?
蘇寒沉吟了一下,道,「那安歌以後也是自己住在府里,巧了,我也是一人,如果有時間,要多多往來一下。」
見對面的人抬頭看自己,蘇寒輕輕勾了勾唇角,一副為了你著想的樣子。
樓北頓了頓,點頭應了。
「要去用餐嗎?」蘇寒問道,見他同意便主動起身收拾了一下茶具。
「你還會這個?」樓北出聲,見他十分熟練的將茶具一一收好,並處理了余茶,能看得出,他對此頗為老道。
「是的,平日里閑著沒事,也會喝點茶之類的。」
樓北點點頭,對方見他似乎感興趣的於是就說,「以後有空可以一起品一品,我那裡有新茶。」
樓北沒說話,不置可否。
蘇寒也不在意,彎著唇角就前面帶路了。
他看得出安歌的心情不太好,可他卻找不出為什麼不好,是自己招待不周嗎?還是這位狀元郎對自己有不滿意?
「如果有什麼需要,請一定告訴我。」
樓北「嗯」了一聲,當晚就照做了。
晚餐后沒什麼消遣,按理說他在樂坊的時候是不怎麼吃晚餐的,因為沒有人管,戲子樂師們生活拮据,這種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
偶爾吃東西,胃裡會不舒服。這大概也是樓北不喜歡魂穿的一個重要原因吧,別人的皮囊再怎樣好,也比不上自己的。
他都覺得,這樣的自己已經和怪物沒什麼兩樣了。
吃多的後果就是大晚上睡不著,他睜著眼睛看天花板,木質的橫樑,上面還有一圈一圈的紋路。
正當他數著紋路的時候,窗外突然閃過一個黑影。
「誰?」他輕聲問,可是沒人回答。
樓北皺了皺眉,接受了安歌的身體后,他的感官都下降了很多,以至於連這種事情他都無法感知到。
想到了白天蘇寒對他說的話,有事情就去找他這個主人,當然,即使他不說,樓北也會這麼做。
他披上了一件外衣,打開門出去,蘇寒住在離他的房間隔兩扇門的房間。
他敲響了門,蘇寒走過來打開門,見到樓北吃了一驚,「安歌?怎麼了?這麼晚有事情嗎?」
見他穿著睡覺的內襯,剛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樣子,樓北抿了抿唇,「剛才,我在窗外看到了黑影,你府上的人有習慣看別人睡覺的嗜好嗎?」
「怎麼會?!」蘇寒驚訝,「安歌你不用擔心這個,府上下人們不多了也不會有人那麼不識趣這麼晚來打擾的。你——是不是看錯了?」
樓北掃了一眼他鬢角那裡的頭髮,不知道是出汗了還是什麼,有些濕潤。
「嗯,我看錯了應該。」停頓了一下,樓北點點頭,「看來是做夢了,那我回去了,晚安,蘇寒。」
「晚安呦,安歌是不是太累了,要好好休息呢!」
樓北道了晚安后就回了自己房間,他房間朝南,房門口有一大片的月季,夜晚也在開著,初春的夜晚寒氣稍顯,紅艷艷的月季上掛著幾滴露水,看上去十分嬌嫩。
他淡淡的收回目光,開門回了房間,脫掉外套到頭就睡。
蘇寒說的對,他應該好好休息一下。
賀茂炎說的也對,蘇寒的確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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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狀元要給府邸選址的事情皇上交給了蘇寒負責。
樓北猜除了敕帝信任的人只有蘇寒這人之外,一定是蘇寒自己去請命的,所以才這麼輕易的就給了他。
其實府邸有三四處,已經都裝修好了,如果大臣們誰看上了,就可以要了這園子,當然,這是新官們才有的福利。
樓北理所當然的有了這個機會,他和蘇寒去看了所有的府邸,一個在城北,一個在城東,一個在城裡鬧市區,也就是市井裡,還有一個在蘇府的旁邊,也就是城西,靠近朝堂。
要問他最看中哪一個,樓北只說要考慮考慮,蘇寒也不急,帶著他上了城中心鬧市的地方,有個會賓樓。
所有的古代都有會賓樓,樓北喝著茶默默吐槽。
蘇寒說要請他吃頓好的,這幾日在府上委屈他了。
樓北「哼」了一聲鼻音,表示知道了,然後安然接受。
蘇寒訝異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又笑開,「安歌,真是誠實的可怕呢……」
樓北漫不經心的環顧四周,「誠實不好嗎?」
「當然好了,只是有時候會吃虧罷了。」
「看來,蘇寒對這些很有見解,應該是吃了很多虧吧?」
蘇寒一怔,「是說我很誠實嗎?安歌對我的評價還真是高呢!」他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樓北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自然的收回了視線。
他拎起一隻醉蟹,敲開殼,用小勺挖了一口放嘴裡,酒味很濃,並且去腥入味。
樓北和蘇寒坐在二樓的窗邊,說是窗,可是只有欄杆圍著。
樓下附近的街區有一陣喧嘩聲,樓北探了探腦袋看去,一個華麗的轎子里下來一個人,他看著衝撞了自己轎子的小乞丐,臉上露出一股厭惡。
抬轎子的人見到自家大人不爽了,二話沒說就上了鞭子,抽了一頓那小乞丐,小孩兒疼的哇哇大叫,拚命的求饒但是那人卻不為所動。
樓北皺了皺眉,餘光卻看到對面那人不僅沒有看那邊的騷動,反而一臉興味盎然的盯著自己,他頓時收回了目光。
「那人是誰?」
蘇寒笑盈盈的掃了一眼,「蕭鵬銘,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