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話家常
一行人進了寺一路穿過大雄寶殿觀音殿地藏殿,入后寺,一路古木參天綠蔭如蓋,藤蔓其青翠,花木之芬芳,過了僧眾住的幾排禪房,一個小小的粉牆月洞門后,幾座小小的院子精緻映入眼帘.
蕭家住了最大的兩進院子,大門上掛著牌匾」禪韻」,悠然靜遠氣息流露無疑.她們人多老夫人顧氏周氏自然要單獨住一間房,樂妤和樂婉住了後進的東廂,樂嬈纏著樂嫻住了西廂,樂妍只得滿不情願地和樂如住了一起,丫頭婆子們便擠在了抱廈和倒座.
老夫人畢竟年紀大了,便有些疲乏,喝了熱茶歇了一會才緩過氣來.便有人來報程王妃來了.
老夫人忙直起身來,連道:」快請進來.」又道:」去請大夫人和姑娘們.」樂妤剛收拾好東西,菱歌采了一把蓬勃野花插在房中的粗瓷花瓶里,倒也別有野趣.
老夫人身邊頗得用的邱媽媽便笑著進來道:」四姑娘忙著呢?」樂妤忙命綉衾去倒茶,又讓邱媽媽坐.
邱媽媽忙止了,牽著樂妤的手笑道:」生受姑娘,快別忙了,老夫人讓姑娘們去見客呢.」
樂妤慢慢收了笑容,」可是程王妃到了.」邱媽媽滿臉都是與有榮焉,」可不是,咱們老夫人是長輩,程王妃也要叫一聲皇姑,當然要來拜見的.」
樂妤點點頭,」是這個理,媽媽先去,我換件衣裳便來.」說著又讓綉衾抓了一把銅串子給邱媽媽,」媽媽拿著喝茶.」
邱媽媽笑得見牙不見眼,歡歡喜喜地接了,」那老奴就舔著臉謝姑娘賞了.」樂妤換了件湖藍縐紗綉鳶尾花衫子,淺粉瀾邊百褶裙,扶了綉衾的手過前面去.腳下是步步穩健,眼中卻飛快掠過一絲寒光.
程王妃,是程王爺的繼室,先王妃生下程凌燁傷了身子,不過一年便撒手西去.繼王妃是首輔安懷素的庶妹,因自幼便有賢名,由英國公做媒嫁進了程王府為妃,先後生下一子程凌鈞一女程凌微,程王爺也對她十分寵愛百依百順.樂妤進了程王府後第一次見這個人人稱頌溫柔慈善的王妃時就被故意打了茶盞跪了兩個時辰.就連菱歌也是被她下令杖斃的.
還沒進門便聽見陣陣笑聲,樂妤站在門帘外站住了腳,門邊的小丫頭奇怪地看了一眼樂妤剛要開口通報,便被樂妤揮揮手止住了.屋裡是一個聲調溫柔舒緩的聲音:」大姑娘溫婉端莊氣度不凡,越來越標緻,真有些像是皇姑當年的樣子.」
老夫人謙遜又驕傲的道:」這丫頭還真是沒的說,又孝順對弟妹又好,就是太實心了,倒不如凌微丫頭,生的這般好,又活潑討喜,承歡膝下,老王妃只怕疼得什麼似的.」
樂妤眼波一閃,轉頭示意那小丫頭,小丫頭愣了下,才道:」四姑娘來了.」樂妤緩步進去,目不斜視先給老夫人請安:」祖母安好,孫女來遲了.」
老夫人淡淡地道:」起來吧,你要遠些,去給王妃問安.」在外人面前,老夫人怎麼也會給樂妤臉面的.
樂妤轉頭看向左首端坐的婦人,三十多歲的年紀,銀盤臉蛋,柳葉細眉描得細長,穿一身銀紅鸞紋對襟綉牡丹花開衣裳,寶藍瀾邊裙子,戴著八寶鳳釵昝金環,正和藹地笑著看向樂妤.
樂妤微微垂頭,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福禮,」樂妤給程王妃請安.」程王妃安氏忙攙起來,笑道:」這就是府上的四姑娘了,果然生得好模樣.」
雖然笑著,樂妤卻把她眼中短暫的不屑厭惡看得分明,加上這簡短的敷衍之辭,樂妤哪有不明白的,不著痕迹地避開她的手,端然而立.
樂嫻翩然過來,笑著執安氏身後緋紅衣裳的小姑娘手,再去拉樂妤,口中笑道:」凌微只怕要小些,要叫四妹妹姐姐的.四妹妹,這是凌微.」
程凌微不情願地過來,草草一福,」蕭四姑娘好.」連聲姐姐也不肯叫,樂妤唇邊嘲諷一閃而過,仍然毫不介意地笑著還了一禮,」郡主好.」
蕭樂嫻微微咬唇,一臉歉意難過地看向樂妤,眼中微微含淚,似沒想到程凌微會這麼不給面子.樂妤心中冷笑,她真是不放過任何機會打擊貶低自己啊,要是換了前世的自己,還不得難堪地哭出來.
顧氏也深知自己女兒自尊心強,不由擔心地看過來,樂妤卻是微微一笑,拍了拍樂嫻的手,轉身在顧氏身邊坐下.
樂嫻臉上一僵,隨即用帕子稍稍遮掩也自坐下.老夫人看了樂妤一眼,微微有些詫異,也沒放在心上,笑著對符氏道:」聽說今日兩位公子也來了,我們家東衛只怕已經迫不及待找他們去了.」
安氏適時接話道:」是,他們幾個從小玩到大,自是極好的.剛才凌鈞還說要來給姑祖母請安呢.我說這裡皆是女眷,幾個妹妹都在,不好進來的.」
說話間,樂婉幾個也進來大家廝見問候好不熱鬧.程凌微對樂婉樂妍也都姐妹相稱,就是對樂嬈態度客氣中帶著疏遠,也比對樂妤要強.
樂妤毫不在意,迎上樂嫻偷偷觀察自己的眼神粲然一笑,樂嫻臉上尷尬,勉強笑了笑移開目光.
老夫人呵呵笑著,這才接上安氏的話:」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泥,不能拂了他們的孝心.」
安氏連忙叫進,不一會,前後三個青年男子進來,為首的一身月白錦衣發束金冠的乃是蕭家嫡長子蕭東衛.蕭東衛進來就團團作揖朗聲笑道:」祖母,王妃,母親,妹妹們.」
跟在他身後的一個身穿竹葉青素錦暗羅寬袖袍子,眉目俊朗,意態瀟洒,神情溫文,另一個身材高大,一身玄色金邊暗紋錦袍,漆黑如墨的長發隨意披散,濃眉下一雙狹長鳳目寒光隱現,目光冷漠,讓人望而生畏.
兩人齊齊行禮:」姑祖母安,孫兒凌燁,凌鈞給姑祖母請安了.」說著又對顧氏請安:」嬸子安.幾位妹妹安.」
樂妤低著頭根本不敢去看兩人,她怕眼神會出賣自己的仇恨和怒火,程陵鈞!她隨著眾女屈膝回禮,緊緊抿著唇,尖利的指甲已劃破掌心,要用多大的力氣才能止住自己的輕顫.
老夫人笑著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笑著跟安氏說道:」還是你福氣好,看看這兩個翩翩佳公子,真是人見人愛。
安氏捏著帕子不自在地點了點鼻翼,笑著道:」都是不省心的.」老夫人笑著揮手，「樂嫻，寺里後頭有一片桃花林，這時候開得正好，你們都去吧，在這裡陪著我們也悶得慌。」
樂嫻白凈的臉染上一絲薄暈，扯著老夫人的袖子撒嬌道：「嫻兒就在這陪著祖母，我沒覺得悶，讓四妹妹他們去吧。」
老夫人慈愛地拍拍她的手，「我這老婆子有什麼好陪的，你是大姐，要看好妹妹們，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