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凌厲殺機
一場秋雨之後,天氣已然轉涼,這偌大的皇宮則更顯肅穆蒼涼,但這種肅穆之下隱藏著的暗涌卻永遠都不會消失。有多少人榮耀於此,而又有多少人喪命於此?紅顏枯骨,轉瞬而已。
「參見皇上。」女子清如明溪的聲音迴響在空曠的大殿內。
「行了,朕知道你不喜這種卑躬屈膝的事,起身吧。」
比起上次相見時,皇上的聲音明顯蒼老了很多,葉舒楠這麼想著,便緩緩直起了身子,抬眼看向半倚在卧榻上的一國之君。雖然她並不是大夫,但她也看得出,此時的皇上已是強弩之末了,心中便多了幾分唏噓。
「雙兒她還好嗎?」
一句話問得葉舒楠猛地一驚,慧妃的原名便是牧雙!她努力壓下心頭的震驚,一臉平靜地看著面前的一國之君,「皇上這話是何意?雙兒又是誰?」他怎麼可能會知道?不管是慧妃還是司空千融都不可能把這件事告訴他的,難道他在試探自己?
皇上輕咳了一聲,卻淡淡笑了一下,像是在笑葉舒楠明知故問,卻又好像是在笑自己,「葉姑娘,雙兒的事情朕都知道,你就不用再裝傻了。你跟她來自同一個地方,而那個地方卻是我們都去不了的,朕說得可對?」
葉舒楠不清楚關於這件事他究竟知道多少,只能繼續裝作不明白,「民女從未見過慧妃娘娘,也不知她的家鄉在何處。」
「你知道嗎?雙兒鮮少飲酒,就算飲酒也只是淺嘗輒止,她從不允許自己喝醉。朕跟她在一起的幾年裡,她只喝醉了一次……」他記得很清楚,那是雙兒跟自己成親的日子,他們就像民間一對普通的夫妻那樣,拜天地、喝合巹酒。
說到這裡,葉舒楠已經明白了,原來從那時起他就知道,只是他一直瞞著所有人,包括慧妃在內。如此說來,當慧妃自請入冷宮時,皇上他就猜到了後面的事情……
「你應該能想象到朕當時有多麼震驚,同時有多麼害怕。」
「害怕什麼?」
「害怕她突然消失,就像她之前突然出現一樣。」
這樣的回答倒是讓葉舒楠有些詫異,她一直以為皇上對慧妃的感情並未有多深厚,此時聽來,卻並非如此。如果皇上對慧妃的感情沒有那麼深的話,他聽到慧妃醉酒後說出的真相,第一反應應該是唯恐面前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會不會是妖孽,會不會傷害他,而不是害怕她突然消失。
「可慧妃離開以後,皇上卻還是寵幸宮中其他妃子,也召了不少新人進宮,到了此時,也便沒有什麼可執著的了吧。」縱然他喜愛慧妃,卻也不會拒絕去碰別的女人,對於這一點葉舒楠真的很難理解。也許是他身為一國之君的天性使然吧,就算不喜歡,也可以肌膚相親。
皇上面上苦笑了一下,「如果有一天,你坐到了我這個位置,你就會知道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就算不想做,也不能不去做。」
空曠的大殿里安靜得有些可怕,葉舒楠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四周,口中淡淡道:「也許吧,但我永遠也體會不到皇上的無奈了。」
看著站在階下神色依舊淡然的葉舒楠,皇上微微怔了怔,這個女人也許真的有母儀天下的氣度,只是可惜……皇上微微搖頭拉回自己的神思。
「不想知道朕今天召你進宮是為了什麼事嗎?」這個女子果然能忍,從進來到現在始終都沒有開口問過。
「請皇上明示。」繞了這麼一大圈子,也該說出目的了吧。
「放了他吧。」皇上輕輕嘆了一口氣。
「誰?」
「宿炎浦。」
宿炎浦?看來這個一國之君所知道的,果然比她想象的還要多上很多。可是這讓葉舒楠更加討厭面前這個人,他明明把一切都看得很明白,卻任由自己的幾個兒子斗得你死我活,怎麼?現在卻突然湧起父愛了?
葉舒楠目光中含著諷刺的意味直直射向倚在榻上的皇帝,「看來皇上是知道他是你的兒子了,什麼時候知道的呢?是一開始就知道,還是最近才知道的呢?你想保住他的命,那景王呢?他也是你的兒子,景王的謀逆之罪是不是也可以免了?」
皇上卻無視葉舒楠諷刺的目光,聲音低沉,「朕可以答應你跟司空詹白的婚事,作為放過他的交換條件。」
交換條件?那解語閣那些女子的性命呢?誰又替她們想過?皇子的命是命,她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葉舒楠突然笑出聲來,這笑聲回蕩在空曠的大殿中,卻平添了幾分悲涼,聽得皇上心頭一緊。
只聽葉舒楠厲聲道:「皇上可知解語閣一夜之間遭人血洗?那些鮮活的生命瞬間消逝,那些年輕女子殷紅的血淌了一地,她們的死狀何其悲慘,皇上可曾親眼看過?她們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她們也是昊澤的百姓,是皇上您的子民!是否在皇上您的眼中,只有謀逆才是死罪?昊澤的律法上是不是寫著只要是皇子,殺人也可不償命,請皇上告訴民女,究竟是也不是?!」
「你……!」皇上猛地坐直身子,不住地咳嗽起來,那張臉已經因為急速的喘氣而變得通紅。
葉舒楠並不理他,猶自道:「皇上以為拿捏著我跟詹白的婚事就可以威脅我了?只要我願意,我葉舒楠的婚事難道還真的需要你的允許不成?縱然你是天子,這天下的事情也不都是由你掌控的!」
皇上抬手輕撫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看著下面一臉怒容的葉舒楠,道:「朕知道解語閣的事情,但……畢竟是朕虧欠了那個孩子。這一次,朕一定要保他一命,既然你一定不肯的話,那朕只好用下策了。」話音落下,只見他抬手輕輕一揮,原本一片空曠的大殿中卻陡然出現了十幾個穿著金絲鎧甲的侍衛。
再看站在大殿中央的葉舒楠面上卻毫無懼色,一襲白衣的她就靜靜地站在那裡盯著卧榻上的皇上,看上去冰冷似千年寒冰,彷彿靠近一下都會被她凍傷。
「當初看出融兒對你有情時,朕就不該留著你了,本想把你留在宮中成為朕的妃子,既絕了他的念想,也斷了司空詹白對你心思,沒想到你卻拒絕了。事到如今,朕絕對不能再容你了,只要有你在這世上一天,澹王府就不可能真的襄助融兒。」說完之後,他看向那十幾個侍衛,「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