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

第50章 章

和尚......

是大師嗎?

這麼晚了,還在誦讀詩經么?

阿絮手上握了握拳,一步步向那山頭走近。

每走一步,兩邊從禪房牆角不斷湧出的霧氣就會翻騰著向阿絮逼近,阿絮用餘光掃一眼,低低沉吟,霧氣便止住不再上前,只在原地盤旋。

兩旁的禪房似乎沒有盡頭,遙遙望著那座山頭,好像只用再走幾步就能抵達,可是阿絮走兩步,山頭也向後退兩步,雙方共同前行,總是保持著一定距離。

就像晚上「跟著月亮走一樣」,月亮在頭頂,從外面回到家,人在走,月亮也一直在走。

這樣下去沒完沒了的,永遠都到不了山頭,走不出去,也無法倒退。

阿絮略微思索,轉身走向一間禪房,推開一扇門走了進去。

屋裡點著昏黃的小燈,火苗在微風裡輕輕搖曳。

阿絮走到書櫃跟前,從滿滿當當的佛經里抽了一本《金剛經》。

她翻開書,扉頁上印著一張畫,畫面有些模糊,覆著一層薄薄的鉛灰。

畫很簡單,一個長著蛇尾巴的女人,一手扶額,一手高舉,向天長吟,她的身後盤踞著兩條的蛇,其中一條的額頭上有一個大大的「王」字。

而在她們身下,是漆黑水潭,水潭裡伸出無數交纏彎曲的手,像地獄里的惡鬼,散發著無法掙脫的痛苦,早就失去了求生的意識,卻還是頑強地向上攀升,死死纏住蛇尾女人的下身,把她包裹在漆黑的泥團里。

這不是《金剛經》嗎,怎麼畫的是女伯?

阿絮疑惑地合上書,再看一下書皮,驚訝地發現書皮和剛才完全不一樣,全部變成了黑色,上面沒任何字。

阿絮又往後翻了兩頁,全是漆黑的紙頁,什麼也沒有。

她摸一摸紙,很粗糙,一捏就碎了粉末,像是燒過的。

再往前翻,那幅畫也不見了。

整本書全部都是黑色。

突然感覺手裡一輕,阿絮看到手中的書一點點化成黑灰,然後落了一地。

阿絮覺得這事很晦氣,怕留下什麼東西在身上,從空氣里涉及水分凝結成水珠,用來洗了洗手。

她又看一眼書櫃,伸出手去再抽一本。

「你想找什麼?」身後突然傳來一個陰沉嘶啞的聲音。

阿絮猛地轉身,什麼也沒有。

桌上的火苗抖了一下。

阿絮收回手,迅速跑出去,抬頭望一眼遠處山頭上的禪房,和尚還是靜靜坐在那裡,一切都沒有變。

阿絮試探著問了一句:「你跟我說話?」

從四面八方傳出咯咯咯的陰沉笑聲,阿絮循著聲音找去,旋轉身體四處張望,卻根本無法確定聲音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

阿絮又問:「你怎麼不說了?你想要幹什麼?」

突然,阿絮身前的路上開出一朵朵蓮花,它們沿著禪房生長,從石板里鑽出來,亭亭玉立,嬌艷欲滴。

寂靜里有了回應:「朋友來看我,我來接朋友。」

阿絮蹙起眉。

以她的能力是不能強行破掉陣法的,要想走出去,只有從術者下手,不然就只能一直耗在這裡了。

除非有人來救她。

可是......秋寧在哪裡呢?

腳下最近的一朵蓮花漸漸枯萎,很快便落成黑煙散了一地,接著第二朵、第三朵也開始枯萎。

阿絮忽的記起白天里念心講的和合二仙的傳說,拾得采了一朵蓮花,尋找寒山,一路蓮花常開不敗。

若是盛開的蓮象徵著開啟的路,那是不是等蓮花都枯萎以後,她就沒有機會走出去了?

阿絮咬咬牙,硬著頭皮順著開滿蓮花的小道朝山頭跑去,四周雲霧散開,抬頭願望,山頭終於不再移動,在月光下投下的高大黑影也逐漸放大。

手腕上的辟邪珠在黑夜裡隱隱發著微弱的白光,靠近阿絮的黑氣紛紛散開。

大約跑了半個鐘頭,終於到了小山腳下,山下環繞一圈蓮池,池中黑泥沉浮,面上漂著無數繁盛紅蓮,蓮心繞燒著花蕊,紅艷的火舌在黑夜裡舞動跳躍,唱著生命的讚歌,生生不息。

耳邊響起細微的爆炸聲響,阿絮朝後跳了兩步,池畔的蓮花也從花心開始燃燒,燒到黑泥上,燃起一片,帶著整片蓮池奏起紅火的舞曲。

燒著火的黑泥上掛著一座搖搖晃晃的弔橋,弔橋的繩索上倒掛著一串人頭骷髏,森森白骨上還連著沒有完全剝落的肉絲和經絡,每一個骷髏頭的嘴裡都銜著一串菩提子念珠。

阿絮看著骷髏頭捂住嘴,胃裡一陣翻湧,合著酸腐的苦味從食管底部往上竄。

最後一朵蓮花燒盡了,要掉了,搖搖晃晃從枝頭墜落,跌進火熱的黑泥里。

弔橋開始震動,一點點碎裂。

阿絮狠狠閉一下眼睛,握緊拳頭跳上弔橋,趕在橋面完全變成碎片之前跑到了對面。

直到剛才,阿絮的心裡還留著絲絲希冀,但等著蒲來救她。

可是前往對面的路都要斷了,她還是沒有來。

阿絮第一次意識到蒲曾說的那句「我不可能隨時隨地一直在你身邊,我也有不在的時候,你要學,學會保護自己」真的不是開玩笑的。

一直以來,她真的是太依賴她了。

阿絮自嘲地笑一笑,腳下加快速度,嘗試著往腳下運氣,催動御風術。以她目前的能力,使用御風術不能騰空飛行,但能加快行走速度。

不知道秋寧現在怎麼樣了,她到底在哪裡,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想到這裡,阿絮心裡又怕又急,都怪自己,要是當時死纏爛打地追上去就好了,怎麼可以允許自己離開她呢?為什麼要怕她呢?就算她真的對她做出那種事情——那也沒有關係,總好過現在蒲不知去向太多太多。

懷著滿心的懺悔和憂慮,阿絮終於到了山頂,落在禪院的花園裡。

園中紅蓮滿池,火蕊燃芯。

燈光明亮的禪房立在蓮池中心,禪房下駕著傣家竹樓似的支架,把屋子撐在水面。

蓮池上沒有橋,也沒有船,阿絮無法達到中心禪房。

四周突然響起沉冗的誦經聲,在空寂的山頭靜靜回蕩,一遍又一遍,不時夾雜著敲擊木魚的噹噹聲。

阿絮聽了兩句,覺得頭有些暈,扶著額頭走了兩步,彎下腰撐著腿,緩緩抬頭看向池中禪房。

那和尚一直安靜坐著,彷彿不是人,只是一尊佛像。

阿絮猶豫了一會,開口問:「我來看你了,你怎麼不讓我進屋去?」

咯咯咯咯。

又是一聲陰沉嘶啞的笑。

阿絮暗自皺眉,這聲音真難聽。

前方的池面上有一處開始閃光,阿絮望了眼和尚,疑惑地走過去。

原來池面閃光的是有水匯聚而成的一面鏡子,阿絮走過去,映出她雪白的髮絲和赤紅的瞳仁,還有額前微微凸起肉角。

這是她化形后的樣子,以前她很害怕,不過現在對她沒有任何恐嚇價值了。

這時她手腕上的辟邪珠開始劇烈閃光,阿絮注意到了,抬起手來看,同時鏡子里的景象變了,鏡面映出她放大的手腕,還有那串不斷發光的辟邪珠。

阿絮眨了眨眼,撫摸辟邪珠微微一笑,試探著問:「你是怕這個嗎?」

咯咯咯咯。

怪笑又響了一聲。

「嗯。」阿絮點一下頭,取下辟邪珠用力拋掉,沖禪房揚起手,「沒有了。還不見見我嗎?」

黑夜裡,空中閃過一道細長的黑影,剛才被阿絮扔掉的辟邪珠瞬間消失了。

池底傳來轟隆隆的響聲,水波散開,升起幾根梅花樁,由池邊通向禪房。

阿絮彎一下嘴角,把氣凝聚在腳底,慢慢踩上梅花樁。

每踩一下,木頭樁子就往下陷一截,阿絮慶幸自己體重輕,要是換成小胖鐵定就掉下去了。

不過梅花樁比她想象的結實多了,連著踩過去,沒一會就到了禪房外的平台。

阿絮朝房裡看了一眼,和尚靜坐如山,一動不動。

她輕輕敲了一下門,在手碰到房門之前,門自動打開了。

阿絮慢慢走進去,禪房內是分層結構,和尚坐在高層的蒲團上,下層放著一張几案,桌子中心擺了一盆文竹。

「大師,是你嗎?」阿絮拿不準是不是那個和尚,只是覺得他身上那件袈裟跟和尚的很像。

不過對方沒有回答。

阿絮想了想,又問:「那麼,是大師的師兄,住持大師嗎?」

房裡響了兩聲咯咯的笑聲。

阿絮蹙起眉,難道是他發出的笑聲?

阿絮說:「住持大師,你知道於爾桐吧,我是她的女兒宋明絮。」

說著,阿絮仔細盯住和尚看,觀察他的一舉一動,只要他一有動作好隨時做出反應。

「聽說她以前到小寒寺找過一口井,請你告訴我她找井做什麼,之後又去了哪裡?」

這次和尚回答了。

就是先前問她想找什麼的那個聲音:「你媽媽找井,想要去伯山。」

伯山?

阿絮問:「是女伯娘娘棲身的聖山嗎?」

「咯咯,正是。」

阿絮急忙道:「然後呢?她到伯山了嗎?是去見女伯娘娘了嗎?」

和尚不做聲了。

「住持大師?」

一片沉默。

阿絮按捺不住心中的急躁和困惑,一時衝動,跳上高層,一把抓住和尚的肩,「大師,你倒是把話說完啊。」

「咯咯咯咯。」和尚的脖子慢慢扭轉過來,發出咔嚓咔嚓的響聲。

「啊——」阿絮看到他的臉驚呼一聲,整個人從高層摔了下去,跌在地上,撐起一隻胳膊,驚恐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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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怪談之蒲牢(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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