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節 不是理由的理由

停車場，蕭一凡拉著夏冰坐進他的車內，大概是忍了很久，早按耐不住，剛坐穩就大聲問道：「你到底怎麼啦？」

「我很好！」夏冰沒抬頭，看著自己的手。

蕭一凡緊盯她問說：「你騙不了我，一定發生了什麼，你要是遇到麻煩就告訴我，我來幫你解決。」

「什麼事都沒有，你想多了。」夏冰抬眼看著他說。

「真的沒事？為什麼不試戒指？」蕭一凡一瞬不瞬盯著她的眼睛，似乎想從眼底尋找答案。

「戒指能隨便給人買的嗎？」夏冰淡淡語氣。

蕭一凡一愣，大概沒想到她會這麼問，片刻后，他語氣深沉地說「我給你買心甘情願，精心挑選，怎叫隨便？」

「我、我還沒想好，不能接受你送的戒指。」夏冰頭扭向窗外，躲避他的注視。

「你在顧慮什麼？突然變成這樣，你讓我怎麼想？一定有事發生。」蕭一凡扳過她的身子，緊盯著問。

「已經說了，什麼事也沒有。」夏冰始終堅持。

車廂內一時陷入沉寂，兩人都不在說話，過了好一會，蕭一凡打破沉悶，沉聲說道：「夏冰，不管遇到什麼事，你都應該告訴我一聲，你說出來，至少我可以替你分擔，總比你壓抑在心裡好受。」

「我都說過好幾遍了，什麼事都沒發生，你幹嘛非要逼著我說？無中生有。」夏冰猛轉過頭來，語氣也變得生硬。

「你不信任我！」蕭一凡有些受傷。

他的話令夏冰內心一陣觸痛。

她在暗自嘆氣，話出口語氣更加清冷，「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蕭一凡聞言，表情微怔，但很快被他刻意掩飾了回去。他嘴唇微微勾起，看著她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眼前的夏冰，確實讓他陌生，那雙眼裡的冷漠，更讓他心寒，半響后，他淡淡地聲音回道：「我以為，我會是你最信任的那個人。」

夏冰瞬間崩潰，蕭一凡總是那麼直接，她似乎看到了他的心在撕裂。她不想傷害他，更不想把話說得那麼尖銳，可是……她強忍淚水。

過了好一會，她用很平靜的口吻說道：「也許我們並不合適，我們……」夏冰停頓下來，低頭用力咬了下唇，抬頭，聲音微顫，「我們結束吧！」

蕭一凡以為自己聽錯，驚訝問道：「什麼？」

夏冰咬了咬唇，再次狠心說道：「我說我們到此為止吧！」說完，她的手暗自緊捏，感覺手心都是汗，一瞬不瞬地與他對視，他的眼眸平靜如水，連同他的神情，她竟有些看不懂他。

蕭一凡沒有回答，一起一伏的呼吸，很粗重。

他的面色依舊沉靜，看不出絲毫動怒的跡象，夏冰知道他在刻意壓制情緒。

她不忍看他，扭頭看向窗外。

良久后，他開口道：「不可能。」他的嗓音像是隱藏著某種危險，只是一句話，卻具有不寒而慄的威嚴。

夏冰始終不敢看他，眼望窗外，心神不寧，但話出口確實心平氣和，「你還是要現實點，像你這種家庭，門當戶對會更好。」

「告訴我，鮑蕾都給你說了什麼？」蕭一凡突然問，伸手扳過她的身子。

夏冰鼓起勇氣，抬頭看著他，「你不要在捕風捉影……至於鮑蕾，你也放過她吧，得饒人處且饒人，她會感激你的。還有我剛才說的，也是認真的，經過深思熟慮，我感覺我們之間還有很多問題沒有考慮成熟。在你的優勢面前，總讓我自卑、壓抑，這不怪你，這是天意，每個人的出生都不是自己所能選擇，上天註定我兩有緣無分，不過，能夠擁有你的愛，我已很知足。」

「我不明白為什麼你突然變成這樣？我沒想到我會給你帶來壓力，我以為你會給我幸福，我們本來好好的，你卻想中途退場。你有勇氣面對離開，為什麼不和我勇敢面對我們的人生？請你給我一個充分的理由。」

蕭一凡眉頭緊鎖，幽暗燈光下，夏冰看到他的手指使勁握著方向盤，如果不是刻意控制，夏冰有種他會一拳打碎車窗的感覺。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既然痛，就讓痛苦來得更猛烈吧，夏冰不敢保證下次還會不會有勇氣再說出這些刻薄的話，想到即將分手，她的心隱隱作痛，每句話出口，都像一把刀，一片一片的切割心口，撕裂般疼痛，擴散全身。

她的眼神充著冷漠，只有這樣才有勇氣直視他，淡淡地語氣說：「從一開始給你接觸，我就沒想過將來，就算後來在一起，也從沒考慮過。當初我的觀點就是，喜歡就好，不一定非得擁有，永遠保持戀愛狀態，這種感覺挺好。而且，我是窮人家庭出來的孩子，習慣了過普通人的日子，我這人生就粗枝大葉，也不習慣中規中矩，至於名門貴婦，我想，我永遠都學不會。所以，懸崖勒馬是最好的選擇。」

蕭一凡沒有作聲，只是抬起食指在方向盤上敲動著，緩慢而有節奏，他的神情始終波瀾不驚，夏冰不知他聽沒聽進去。

「你說的這些都不是理由，告訴我真相！」蕭一凡突轉頭，命令語氣。

夏冰淺笑，「我說的就是真相，我離過一次婚，在感情上，不想在那麼辛苦，只想找個普通人，平平凡凡過一輩子。和你在一起，註定的會很辛苦，你不能只顧自己的感受，你的家庭也絕不會允許找個貧寒家世的人家，……我沒有勇氣面對你的家人，不如我們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可能會更輕鬆更快樂。或許你還會認為我在找借口，也許吧……可能是我愛的不夠深……謝謝你在我最需要溫暖的時候給了我你的愛，我不會忘記你，我會把這份愛深埋在心底……無論我和誰度過餘生，我的內心，始終會記得曾經你對我的好。」

「我爸找過你了？」蕭一凡低啞的嗓音問。

夏冰猛一怔，剛才有說錯話嘛？亂糟糟的腦子過電影一樣回播剛才的話，天啊！越回憶越亂，腦子像漿糊一樣，剛才說什麼一句也記不起來，她迅速冷靜自己，冷聲說道：「沒有！」

「那麼，就是你對我沒信心！」蕭一凡身子微微一傾，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夏冰倉促抽出，身子往後一列，黯然道：「我是對自己沒信心！」

「所以，你就放棄了我？」蕭一凡的語氣緩慢而憂傷，眼底的寒冷更加徹底。

「對！這樣比較好！」夏冰忍著眼淚，乾脆回答，她的心跟他的目光一樣寒涼。

「你確定想好了？」蕭一凡的語氣驟然變冷，目光和臉色平靜得看不出他任何想法。

但夏冰還是捕捉到了他眼底的失望，他的眸光落在她的臉上，那眼神，有著不可預測的危險，泛著寒氣的涼，這股寒涼延至全身，使得她整個脊樑都變得僵硬，看著那雙眼，心底駭然。

聲音一出，柔弱無力，「我……」如鯁在喉。

剛一發聲，嘴巴被蕭一凡的拇指堵上，他另外幾個指頭攥著她的下巴，手勁暗自加重，拇指卻溫柔磨蹭她的唇，他眼裡的挫傷，令夏冰鑽心的疼，她努力剋制心底的悲愴。

夏冰瞪大眼睛看著他，卻見他勾唇一笑，「疼嗎？我以為你灰身粉骨都不會覺得痛，既然那麼堅決，又怎怕疼痛。」

夏冰無力搖頭，淚眼苦笑，張了張嘴。

「好了，什麼都不要在說，你走吧！」蕭一凡手一松放開了她，眯著眼說。

一句話如一盆涼水，直接澆在夏冰頭上，她先是一愣而後詫異，不知道他這句話代表著什麼，她看到他瞳孔深處染上更深涼意，唇角卻噙著笑。這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使夏冰莫名失落，心裡空蕩蕩地感覺。

她在心裡波濤翻滾，一時來不及反應，只會獃獃地看著他。

夏冰呀夏冰，分手的話是你主動提出，當他說出冷漠的話，你卻還沮喪，像瞬間丟失了什麼。而蕭一凡畢竟是蕭一凡，他的冷靜和沉穩，又豈是她能想象，就連這種事，他也能處理得漂亮。

半響后，她下意識推開車門，下車，忍不住回頭看他，見他眼神悵然，她不知哪來的靈感，竟對他露出微笑。

她用力關上車門，剎那間，她感覺自己像個無魂的軀體，在人間無力遊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