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夜談
天國的夜晚靜謐而安寧，銀白的月光將黑夜照亮，清冷卻溫柔。少女坐在床邊，柔軟的長發披散在肩頭，一雙赤足垂落在床沿搖晃著。她的雙手置於身側支撐著自己瘦弱的身軀，手邊是一個黑色的眼罩。
銀光打在她的臉上，讓她白皙的皮膚顯得越發蒼白。琥珀色的右眼與血紅色的左眼，在月光下流轉著異樣的神采。安靜的房間里只有少女輕輕的哼唱聲，清越又帶著與她年紀不符的幽怨。
她的唇像是塗了鮮血般艷紅，襯得嘴角的笑容詭異萬分。
少女哼完了一段，突然啟唇輕輕的道：「不知道月亮什麼時候才會墜落。」
她似乎是在問自己，又似乎是在問別人。
房間中沒有人回答她，她卻像是得到了回應，繼續道：「我已經等得太久了。」
不知是誰安慰了她，她的笑容平緩下來，聲音變得溫柔起來。「希望我能等到它落在我懷裡的那一刻。」
房中安靜了一會兒，又聽得少女道：「莉琳乖，你先睡吧，媽媽再去艾爾那邊看看。」
莉莉絲恢復神智已經有不短的一段時間了。當初她倉促間將聖靈放入莉琳意識中時，受了不小的損傷，將養了百年才慢慢恢復過來。莉琳的*本身就全然來自於莉莉絲，所以她的聖靈幾乎不會受到排斥。主要的難題在於如何與莉琳的聖靈共存卻又不能被加百列發現。
幸運的是，莉琳作為混沌之子聖靈差不多不會與任何能量產生排斥，而氣息的問題則由眼罩很好的解決了。
莉莉絲在發現加百列的意圖之後便開始制定這個計劃。方案本身堪稱完美，她卻還是估算錯了加百列發難的時間。匆忙之間分離聖靈與*導致了她長達了百年的沉睡，也導致了當時莉琳的昏迷。
過了一會兒，大約是莉琳睡了，莉莉絲跳到了地上。她已經適應了這具少女的身軀，控制起來並不吃力。就在她剛把眼罩戴回左眼時，房間的門突然被敲響了。緊接著是加百列的聲音，「莉琳，你睡著了么？」
莉莉絲有一瞬間的驚訝，但迅速的調整好了情緒，一邊爬回床上一邊回答道：「還沒有，艾爾。」
她雖然能安然待在莉琳的身體里，卻無法調動魔力。此刻的她與普通的人類沒有什麼差別，自然無法感受到加百列的靠近。
「莉琳，我可以進來么？」比起莉莉絲總是突然而至的夜襲，加百列從來都是十分注重他人*的。
「當然可以，艾爾。」莉莉絲沒有理由會拒絕。
加百列推門進來，就著月光看清了莉琳在床上的模樣。她纖瘦的身軀窩在柔軟寬大的床間，看起來乖巧又柔弱。
加百列嘴角含著笑容，走到床邊溫和的道：「莉琳，我突然記起白天還有一些話沒說完。」
少女眯起雙眼，歪頭看向天使，「嗯，是什麼呢？」
加百列在床沿坐下，望著少女的臉看了片刻，而後微微的錯開了目光。她的雙手掩在衣袖裡，身體一如既往的挺直。
「莉琳，關於你的坐騎天角獸我還有一些事忘記告訴了。」
莉莉絲已經聽莉琳說過今天的事了，十分自然的問道：「卡巴拉怎麼了？」
加百列見她神色自若，也不再多做解釋，直截了當的道：「我之前說過，卡巴拉是生命樹的精靈。但你也應當知道，它仍舊是一頭天角獸。照顧獨角獸需要萬分的耐心與細心，現在要囑咐你三點。」
「你說。」
「第一，獨角獸的眼淚雖然能夠治癒一切傷痛，但它一生只會流三次，所以你要照看好它不得使它輕易哭泣。」
獨角獸雖然高傲卻與天使一樣悲天憫人。它們的壽命幾乎沒有限制，卻數量稀少，除了繁殖率低之外就是他們的死亡率極高。淚竭而亡是它們最主要的幾個死亡原因之一。
「原來這個不是傳說啊。」少女十分認真的道：「好的，我知道了。」
加百列點了點頭，繼續道：「第二，獨角獸對飲食十分挑剔。它們只飲露水也只吃一種植物的嫩芽，這是為了保護聖靈的純潔。卡巴拉既然吃的是生命樹的嫩芽，你以後要常去伊甸園為它採集食物。獨角獸高純度的聖靈對主人大有好處，可以幫助主人修復受損的聖靈。」
水天使銀藍的瞳眸望著床上的人，其中彷彿有千言萬語。
「我明白了，艾爾。」少女直視著天使的眼睛，不知是否讀懂了其中的含義，「你放心。」
「第三，」加百列說到第三的時候似乎有些猶豫，但這猶豫轉瞬即逝，「獨角獸的血一直被傳有起死回生的作用，所以遭受到黑暗生物的大量獵殺。但實際上，獵殺這種聖潔生物本身就是一項罪惡。它們的血液不會讓人起死回生，而是禁錮聖靈讓他們不得回歸本源解脫，永生永世遭受聖靈灼燒的痛苦。」
「噢，」月輝下少女睜大的雙眼讓她看起來極為天真，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所以說，只要能夠忍受痛苦，他們的血液確實可以讓人永生對么？」
加百列因她的回答而露出了一絲苦笑。她閉上眼去掩蓋其中的掙扎，聲音乾澀的道：「如果，如果你真的想要拯救誰的聖靈，天角獸自願獻上的鮮血或許會有幫助。記住，一定要是它在極端平和與安然中自願獻出的血液才會有效，不得有一絲的強迫。」
莉琳聳了聳肩，聲音聽起來十分的不以為然。「噢艾爾，我能想拯救誰的聖靈呢？我清楚你的意思，會好好保護卡巴拉的。」
加百列不知道她是真的清楚了或者只是敷衍自己，但她現在能做的也只有這個了。「那你早些睡吧。」
「等一等艾爾。」纖細的手拉住了欲起身的天使，「現在還早，不如你仔細和我說一說如何照顧獨角獸？」
加百列便又坐了回去，只是道：「亞納爾應該教過不少了，明天我也會幫助莉琳的。」
「可我就是想聽一聽你曾經是怎樣照顧賽蓮娜的。」
加百列見她笑得愈發燦爛，似乎明白了什麼，嘆了一口氣道：「賽蓮娜的母親為了保護它被比蒙吃掉，我當時正好經過那裡，見它連雙眼都未睜開一時心軟就帶回了天國。」
莉莉絲「噢」了一聲，心中有十分的不舒服。「從它那麼小就開始養，感情一定很深吧。」
加百列神情溫柔，毫不避嫌的點頭道：「賽蓮娜是我從小養大的，跟著我幾千年，感情自然十分深厚。」
莉莉絲雖然還笑著，臉色卻已經不怎麼好看了。「看來它對你來說應該十分重要。」
「像獨角獸這種高貴純潔的生物，本就該用最真誠的心對待他們。」
「那之後你也照顧了莉莉絲，在你心裡，她們誰比較重要？」
加百列不禁莞爾，帶著幾分無奈的看著她。
莉莉絲直覺得自己的那點小心思都被看透了，心虛之餘卻更加挺起腰板，直視著加百列的眼睛倔強問道：「誰比較重要？」
水天使見她問得認真，也不笑了，低低的道：「賽蓮娜是與我聖靈相通的靈獸，是我的孩子，也是我重要的夥伴。我願意盡自己一切能力來保護它。」
莉莉絲見她說得動情，不禁醋意大發。「那莉莉絲呢？」
那莉莉絲呢？
加百列微斂起眼瞼，眸底似乎閃爍著溫柔的清光。她直直的看著莉莉絲的眼睛，沉默了許久許久。
然後，莉莉絲聽到了天使如泣如訴般的話語。
「莉莉絲，是我心中最深沉的疼痛。」
她一說完，莉莉絲便似乎真的感覺到了天使口中所謂的疼痛。從她的話語中傳達出來的，從她的神情中透露出來的，從她的深眸中滿溢出來的那些不可言傳的痛苦進入了自己的身體。
她從來都是知道的，自己究竟為這位天使帶來了多大的傷痛。她強求艾爾的感情，本身就自私到了極致。
但有什麼辦法呢？她就是無法放棄。
莉莉絲撇開了目光，低聲道：「你這樣說，不知道莉莉絲聽到了是會開心還是會難過。」
加百列從寬大的袖子中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女孩的頭髮。也不知她是在對莉琳還是在對莉莉絲說。
「莉莉絲是開心還是難過已經不是重點了，我倆註定得不到兩全其美的結局。我只希望莉琳不會再重蹈覆轍，」她頓了一頓，雙手捧起少女的臉，讓她注視著自己，「我只希望你不要像她那樣，執迷不悟。」
莉莉絲極其不愛聽加百列的這種觀點，臉上已經顯露出十分不開心的神色。「若莉莉絲偏要強求呢？」
加百列是素來知道她的倔強的。
「大概便是要看，莉莉絲會在思念活著的人與懷念逝去的人之中，選擇哪一個了吧。」
莉琳的身體還只是個看起來十三四歲的少女，可在莉莉絲意識之下，她的笑容變得妖艷又誘人。
「艾爾你可真是狡猾，我覺得這種要命的選擇還是你來做比較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