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好人好事（下）

顧淼跟著老奶奶進了屋子，只見宋醫生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廣告衫，坐在了客廳中一張破舊地掉了皮露出了生鏽的彈簧的沙發上，鼻子上仍舊架著那副眼鏡，眼圈下明顯的有著一團青黑，目光卻專註地盯著坐在他身旁的一個少年受傷的胳膊上，那雙修長白凈的雙手靈巧地為少年做著包紮。

「他打你，你躲開就是了，何必和他多爭執呢？」宋醫生的口中滿是憐惜。

那個少年緊緊抿著嘴唇，眼中強忍著淚水。

「阿柯……」老奶奶開口出聲，宋醫生這才意識到了有人來了。

宋醫生抬頭喚了了一聲：「奶奶……」看見顧淼的眼中卻滿是驚詫：「小朋友，你怎麼過來了？」

顧淼有點訕訕，撐著拐杖挪到了宋醫生的身旁，然後從身後的小包中拿出了那盒糖果：「叔叔，這是我想要給你的糖果。」

宋醫生聽了不由一震，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自己治過的病人成百上千，可是從來沒有哪個病人這麼特地跑來找他，就為了給他一盒糖果。

「阿柯，你不好好謝謝你的小病人嗎？」老奶奶笑了起來，自己生了個沒出息的兒子，可是這個孫子卻一直是他的驕傲。

宋醫生站起了身，抱起了顧淼放在一個椅子上讓她坐了下來，充滿血絲的雙目盯著顧淼關切道：「你怎麼出來的？不是讓你好好躺在家裡休息嗎？怎麼又亂跑了？」

「讓司機送來的，就自己上了個樓而已，沒有亂跑，去姑姑家順路的。」顧淼撅著嘴辯解道。

「楊總知不知道你出來了？」宋醫生又問道。

「我去姑姑家路過的，媽媽當然知道我出來了啦！叔叔你就別擔心了，我恢復的很好，一點都不疼了呢！」顧淼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宋醫生有些無奈地看著這個小傢伙，心中說不敢動是假的，自己兢兢業業行醫果然還是有回報的。

顧淼見宋醫生愣怔了，便打開了懷中的糖盒子，拆了一顆糖，送到了宋醫生的口邊：「叔叔你嘗嘗，甜不甜。」

回過神來的宋醫生有些哭笑不得了，吃下了那顆糖，「甜，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家裡也有事，不方便多招呼你，我抱你下去，你乖乖跟著司機回家好不好？」

顧淼支著頭思考了片刻，自己這次來的目的還沒有達到，那張存了零用錢的銀行卡還在口袋裡躺著，她怎麼可以這麼容易就回去了？可是她該怎麼提出這件事情呢？犯難了起來，苦著臉：「叔叔不留我吃個飯嗎？時間不早了下一句不該是，你就在這一起吃個晚飯吧？」

宋醫生聽著這孩子氣的話也是無奈，不過還是搖了搖頭：「你回家晚了，你媽媽肯定會擔心你的，你還是早點回去吧！等下次叔叔請你吃別的好吃的好不好？」

顧淼才不是為了好吃的了，當然毫不猶豫地想要搖頭。

卻聽老奶奶開口道：「要不就留小朋友吃晚飯吧？」

「奶奶……」宋醫生剛想制止，卻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嘭嘭嘭……」殘破不堪的防盜門，每一個零件都在震動著發出響聲，似乎下一擊就要碎裂。

宋醫生和宋奶奶的神色都凝重了起來，眉頭深深地皺成了一個川字。

「小遠，你和淼淼一起躲在陽台上不要出來。」宋醫生對著那個受傷的少年說了一句，然後抱起了顧淼往房裡走。

「叔叔怎麼了？」顧淼不解地問道。

「你聽話，不管外面怎麼鬧，都不要出來。」宋醫生揉了揉顧淼的頭髮，臉上的神色卻十分緊張。

被叫做小遠的男孩子聽話地跟了過來，宋醫生把兩人在陽台上安頓好之後就關上了陽台門。

「小遠哥哥，這究竟是怎麼了？」顧淼湊近了小遠，睜著大眼睛好奇地問道。

小遠的眉頭也皺緊著：「阿柯哥哥的爸爸回來要錢了。」

「啊？」顧淼驚呼了一聲，不解地道：「為什麼呀？」

小遠看了一眼眼前這個洋娃娃般地小姑娘，低下了頭不再說話。

顧淼還沒來得及再問只聽外面一陣乒乒乓乓地聲響，破舊的房屋的隔聲十分不好。只聽：

「姓宋的，今天你tm要是再拿不出50萬，我就斷了你的手腳。」說著傳來「嘭」一聲刀插入木頭的聲音。

接著就是一個呼救聲：「阿柯，你可不能不救我啊！我是你親爸爸啊！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我爸只借了你們兩三萬，你們卻滾成了五十萬，你們有沒有王法的！」宋醫生的聲音傳了過來，堅毅而不懼。

「王法？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借條是他自己打的，利息他也是知道的，少廢話，快拿錢出來。」

「沒錢！」

「沒錢手腳抵！」

「阿柯，你要救我啊！啊！啊！不要啊！」

顧淼聽著只覺得心驚肉跳的，不行她不能再躲在後面聽了，她原本就想好了要幫宋醫生的，伸手摸了摸口袋中靜靜躺著的銀行卡：「小遠哥哥，你扶我出去好不好？我想幫幫宋叔叔。」

「你別添亂！」小遠不信任地看了一眼顧淼：「你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能幫到什麼？」

「我真的能幫宋叔叔，我有錢。」說著顧淼拿出了口袋中的銀行卡。

「真的假的？」

「我叫顧淼，顧氏就是我家的，就是顧語生姿，你知道嗎？就是我家的。」顧淼急乎乎地解釋道：「我真的有錢，你快扶我出去。」

「顧語生姿？顧氏真的是你家的？」小遠不由驚呼了起來。

「當然了！」

「好吧，希望你能幫到阿柯哥哥。」說著小遠扶起了顧淼打開了陽台門，走了出去。

只見一個穿著花襯衫花短褲的矮胖中年男人腆著便便大腹站在客廳的中央，四周一片狼藉，地上到處都碎碎玻璃渣子或者碎木片，傢具橫七豎八地躺在了堅硬的水泥地板上，幾個強壯的大漢死死地壓住了一個被嚇破了膽面色驚恐的禿頂中年男子，另幾個又死死地抓住了宋醫生，宋奶奶跪在了地上，被幾個大漢死死壓住，頭上有著一灘殷殷血跡。

「你們要50萬才肯放過宋叔叔嗎？」顧淼的聲音雖小，卻格外清亮，眾人聞聲都是一凜。

「小遠，你們怎麼出來了？」宋醫生滿是著急，「不是讓你們躲好了別動嗎？」

顧淼壯著膽抬頭看著那個為首的花豬般的猥瑣中年男人。

「我給你100萬，不過你們再也不能找宋醫生家裡人麻煩。」

「小朋友你在胡說什麼！不要給他錢！」宋醫生滿臉怒氣地呵斥。

花豬斜睨著眼打量了一番顧淼，嗤笑一聲：「就你一個小p孩能拿出100萬？」

「我媽媽叫楊安憶，我姓顧，你說我拿不拿得出。」顧淼蔑視地瞟了那個花豬一眼，從口袋中拿出了那張銀行卡，在花豬眼前晃了晃：「這裡面是100萬，密碼是179304。」

花豬見了不由兩眼放光，然而片刻的失神之後很快恢復了清醒：「一張卡而已，我憑什麼相信你？」

顧淼聳了聳肩：「你大可以今天去銀行看了裡面有沒有錢，沒錢明天再來不就得了。」

花豬聽了似乎覺得有些道理，從顧淼手中拿走了銀行卡，和幾個大漢使了使眼色，幾人便鬆開了宋醫生和他的爸爸走了出去，臨走還不忘狠狠踹了一腳那扇破舊得吱吱作響的防盜門。

「小朋友你這是做什麼？你給了他錢他還是不會放過我們的。」宋醫生焦急地看著顧淼。

顧淼卻沒有回答他：「你的手機呢？借我打個電話。」顧淼也不傻當然知道這些不要臉的花豬能把兩三萬滾成50萬的債務，即使給了錢只怕這些花豬還是會找宋醫生麻煩，她可不是幫忙只幫一半的人，剛剛在陽台上她早就想好了對策。

「小朋友！你弄清情況好不好？你現在讓我去哪裡弄100萬還給你？」

顧淼見宋醫生還在磨嘰，直接跳到了他的身邊，伸手去他的口袋裡掏出了手機，她一定要好好和媽媽說說一定要給她配個手機，不然做什麼實在太麻煩了。

顧淼撥通了姑父林家明的電話，把剛才發生的事情揀要緊的說了一下，「……那人就從我手裡搶走了我的銀行卡，還逼我說出了密碼。」

林家明接到顧淼的電話一聽又不是什麼好事，心下嘆了口氣，這個小滑頭總是惹事端讓自己擦p股，可是讓他不管這可能嗎？「那個放高利貸的叫什麼？」

顧淼一愣沒想到林家明會問這個，趕緊問宋醫生：「那隻花豬，哦不放高利貸的叫什麼？」

「阿力。」小遠搶在了宋醫生之前說了出來。

顧淼轉述給了姑父。

林家明，「嗯」了一聲，「知道了，不是什麼大事，你趕緊回家，怎麼現在還在外面亂逛？」

顧淼略一思忖便蹦去了內室，「姑父，這件事，能不能不要讓媽媽知道還有姑姑，不要讓他們知道好不好？」

林家明「噗嗤」笑了出來：「你就只會拉著我一起做壞事。」口中說出的是責備的話語，可語氣中卻充滿了寵溺。

「姑父，這是我們兩個的小秘密。」顧淼撒嬌道。

林家明明明知道顧淼是最滑頭的鬼機靈了，可聽到小秘密三個字，不由心都軟了：「知道了，姑父會處理好的。」

顧淼掛下了電話又蹦到了客廳里，奶奶和小遠一起幫忙下，客廳里已經收拾了起來，宋醫生的爸爸卻又不知道已經跑去哪裡了。

顧淼喜滋滋地拉住了宋醫生的袖子，「宋叔叔，我哪有那麼笨送錢給那些壞人？嘿嘿那些拿了我的錢的壞人，又他們好受了，我姑父已經知道了，他會幫我們擺平那些人的，你就不要擔心了。」

宋醫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她知道顧淼的身份，也知道顧淼的親人肯定也不會是普通人，只要他們願意手，自己家裡的這些事情都不算是事情。可是他這些不堪的家世就這麼赤果果地展現在別人的眼前，還是這麼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他總覺得十分尷尬。

「欠了你的錢我會還的，謝謝你了。天色晚了，你早點回家吧！」

顧淼原本以為自己幫宋醫生解決了這麼一個**煩，他應該會十分感激自己才對啊，可是聽著他略帶冰冷的感謝，她只覺得哪裡不對，可又說不上來，想要撒嬌再說些什麼，已經被宋醫生抱著往樓下走了。

「叔叔，不用還的，那些錢也不算什麼……」顧淼剛想解釋什麼，卻發現自己好像又說錯話了。

宋醫生的臉色更加陰沉了下來，把顧淼放在了地上，雙目直視看著顧淼：「小朋友，我知道這些錢對你來說不算什麼，可是對別人來說卻是一筆很大的數字，這麼大一筆錢我不可能不還你。」

「可是……」顧淼想要解釋那是她自己想拿出來的，並不是他問自己借的。

話還沒出口，宋醫生又抱起了她：「你早點回家，不要再到處亂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