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年
除夜的膳食比任何一天都要多,有顏大老爺震場,一頓晚膳安靜無聲的進行著。
用過膳后,這個夜裡便要守歲。
眾人散去前,顏大老爺對三房的顏三爺顏學智道,「浩軒已經滿三歲,可以開始啟蒙,啟蒙先生我已經尋好,開春之後跟著榮軒一起讀書。」
顏三爺應道,「是,爹。」
顏大老爺又去了壽安堂,原本想勸老夫人幾句。
「含玉如今年紀大了,以後總要說婆家的,不可隨意說她一些烏煙八糟的話。」
「敢情老爺今日來壽安堂不是守夜,是來教訓我的?」徐氏一聽他開口就是維護含玉,口氣不善。
「含玉性情溫善,怎堪你一句惡靈附體之言?你是想她一輩子都嫁不出去?」顏大老爺面上隱隱的怒氣。
「早死早超生,讓她去陪我兒子!」
「含玉是仁兒唯一的子嗣,你就真的希望她死?」
徐氏迎上他滿是怒火的目光,心裡隱隱害怕,嘴上卻倔強的說著,「是個臭丫頭,頂多大用處?能傳宗接代?」
「無知婦人,不可理喻!」顏大老爺豁然起身,甩手就出了房門。
徐氏軟倒在椅上,失魂落魄的坐著,雙眼滿是淚。一個是才華橫溢的狀元郎兒子,一個是不能傳宗接待的孫女兒,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感受,她怎能接受這樣活下來的是一無是處的孫女兒。
顏大老爺從中堂離開,各房的都緊跟著一一回去,散了。
靜香要陪著含玉,陸氏面露不喜,「今夜守歲,去你姐姐那裡作甚?」
「我陪含玉姐姐一起守歲。爹,好不好?」顏靜香也不對著陸氏說話,卻是直接問著顏二爺。
顏二爺答應,囑託道,「去吧。撐不住還是要睡覺的,不要熬夜。」
顏靜香拉著含玉高興的點頭,「知道了爹。」
到了明若院,含玉讓靜香先去玉笙居等她,自己先去了正院,見聽雨正好從房間里出來。周嬤嬤對她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
聽雨掩了門,走到含玉身前,低頭輕聲喊著,「大小姐。」
「我娘在佛堂嗎?」含玉記得,母親最常呆的地方就是佛堂。
「回大小姐,大夫人在佛堂念經呢。」
「嗯。」含玉面上沒有更多神色,「伺候我娘好些休息,不要告訴我娘我來過。」
「知道了,大小姐。」
顏含玉折身回了玉笙居。
回到了玉笙居,見靜香在院子里轉圈,含玉上前問她,「這是在跳舞嗎?」
「是啊含玉姐姐,想習武,祖母說那是男子學的,想學跳舞,祖母又說那是賤民才會學的。」靜香一臉委屈,「反正我做什麼都不行,現在只能自得其樂。」
深夜裡,二人鑽進被窩,頭靠著頭,說了半宿的話,又是唱小曲兒,又是談天說地,從神話故事說到民間野史。靜香在陸府無拘無束的生活,有一肚子的野史,知道的就說給含玉聽。
她們磨磨蹭蹭,直到半夜實在支撐不住才依次睡下。
第二日就是正月初一,顏含玉被一陣鞭炮聲驚醒。
「五更天了嗎?」她掀開床幔,外面還是一片漆黑。
「是啊,大小姐,祠堂在準備祭祖呢,等會兒聲音就沒了,天還沒亮,您昨晚睡的晚,再多睡會兒吧。」周嬤嬤每天醒的早,剛才來喚醒了守夜的春枝,春枝剛出去,她繼續守在這裡。
顏含玉睡的太晚,所以並沒有睡好,「嬤嬤,給我杯茶吧。」
周嬤嬤去了,不一會兒就端了茶來。
顏含玉喝了一口,吐了出來,「嬤嬤,水是冷的。」
周嬤嬤愣了一下,「奴婢失誤,這就重新給大小姐換水。」
「剛剛的水是誰準備的?」
「是春枝。她或許剛醒,還迷迷糊糊呢,可能給大小姐拿了隔夜水。也是奴婢的不是,該摸一摸端上來才是。」
「不怪你,嬤嬤。」
顏含玉沒有多說,卻把這事記在了心上。
上一世她是個寬宏大量的主子,對下人從不苛責,這一世她不會再次讓婢女騎在她的頭上。
周嬤嬤對她忠心耿耿,為人和善,做個管事嬤嬤能力確實差些。而她院子里兩個近身婢女,一個周嬤嬤,其餘幾個都是洒掃粗使婢女。
在顏大爺過世后,顏大夫人林氏開始對含玉有所疏忽,一場高燒差點奪了她的性命。顏二爺想著讓陸氏照顧含玉,陸氏掌家卻又分身乏術,含玉那一年病好后就分到了大房明若院里的一個獨居小苑玉笙居里。
顏二爺念其孤苦,得了閑就來看她。離家之前,含玉對二叔也很是親近。
顏含玉喝了兩口熱水,閉著眼迷迷糊糊想著事情,又漸漸睡去。
新年裡最開心的事莫過於收很多紅包,顏靜香每次收到紅包都笑的看不見眼珠子。
顏含玉以前對金銀並不熱衷,她是顏家的嫡長女,每年的私銀都不算少。可是上一世臨終前病的最嚴重的時候,她身邊竟然連一兩銀子都沒了,包括母親的嫁妝,給她留下的銀子,也是連一錠碎銀都沒,只剩那些金銀珠釵首飾。
這一切的一切都提醒著她,自己的事都要放在心上,如今她會好好記著自己的賬。
她想到上一世只有一個性情軟弱的周嬤嬤不離不棄陪著她,另一個婢女是個見錢眼開的勢力眼,也不知是得了誰的同意,故意拖著不給她請大夫,更不要說是葯了,連個葯末子都沒,生生的讓她熬著,熬到最後再也支撐不住。
那一年是她的噩夢,不過也讓她清醒了,軟弱是她這一世最不能有的,善良也要對人,對任何人都善,只會苦了自己。
周嬤嬤很忠心,敗就敗在人善被人欺,一個院子的婢女都不拿她當回事。
她會留下周嬤嬤,但必須找個更能做事的當管事嬤嬤。
翠雲沒壞心,卻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