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十八層地獄【4000字】

三十三天外無主禁地，此處空曠無一人，充斥著的是一抹淡淡的黑色，只是這樣的黑色，無邊無際，看不見彼岸。

空間微微的扭曲著，一個白髮白須的道人，從空間之中緩緩浮現。

道人虛立高空，偶爾望一眼遠方，四下沒有特別之處，便又收回目光，他眉頭微微緊蹙，淡定的眼神里，藏著一絲局促不安。

道人身旁的空間蠕動扭曲，又有兩個道人同時出現。

「師兄，你也在這？」兩人有些驚訝，說完后，又互相看一眼，道：「你也來了！」

老者看著兩位師弟，心中暗嘆一聲，道：「想必是有事交於我們。」

此三人不是別人，正是那三十三天的掌控者，道家三清。

通天教主心有疑惑，正要詢問時，一個聲音在他的腦海之中響起。

半晌之後，三人抬首對視，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驚異。

通天教主嘴唇微微張噏，卻是沒有聲音發出。

太上老君與元始天尊看出了他的唇語，元始天尊也看向太上老君，似是在等待他的決定。

不論此三人曾經有過什麼矛盾，但在這等大事面前，卻還是有著默契。

太上老君沉吟許久，下意識的看向空空蕩蕩的虛空，而後一嘆，道：「我們無法選擇，走吧。」

……

大羿懷抱瑤姬，與孫悟空不斷的穿越空間，迅速前往斜月三星洞。

兩人心中都明白，這一番回去，再次出來，便將是天翻地覆，整個三界都不得安寧。

興許是不經意間營造的凝重氣氛，以至於二人一直沉默，臉色也是不知不覺變得陰鷙。

輪迴轉世，百轉千回，這麼些年來，大羿以不同的身份度過短暫的一生，他也曾在如煙花般短暫的歲月里，遇見過許多志同道合的朋友，留下璀璨的輝煌。

這麼多世的記憶融合，若是用現代心理學術語描繪，精神分裂，更加恰當。

如今大羿的意識，應當是殺伐果斷的那個大羿，但心存善念，族人第一的后羿，也不曾消失。還有那優柔寡斷，一身正派，為愛情不惜拋棄生命的寧采臣，尚且存在。當然還有這一世，鬱郁不得志，飽受社會欺辱，尋不得一絲尊嚴的陳揚。

大羿略有些恍惚，他知曉的，這些都是自己。他自我安慰，自己不過是換了一個身份，換了一個環境，去滾滾紅塵俗世，歷練心田。

但偶爾迸發出來的第二重人格，還是會對大羿產生阻擾。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殺人的時候，會猶豫了，不再那麼果決了。

面前有兩個選擇，左邊代表著正確，右邊是錯誤。

正確的抉擇需要以諸神性命為代價，但大羿覺得，除了那些該死的領導者應該殺死，他們下面的神仙，不過是被操縱的棋子，即使有罪，罪不至死。

殺還是不殺，大羿心中總是搖擺不定。

沒有明確的標準答案，甚至連大羿自己，也不曾定下某項必然的標準。責任似乎並不在他，譬如大羿使慣了刀劍，這回卻要他耍棍，能行么？

實力於強，責任越大。

大羿不斷告訴自己，外人也不斷給他灌輸這樣的想法。

殺一人救百人，你救是不救？

「先殺上大雷音寺。」孫悟空忽然說話。

大雷音寺，如來。

大羿點點頭，輕輕應了一聲。

如來並不在大羿糾結的範圍內，輪迴轉世這麼多次，佛教從未給過大羿好感。接受過二十一世紀的新興知識，大羿對華夏五千年發展留存下來的佛道兩教，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佛修來世，道修今生。

一個講究眾生平等，看似深得人心，但大羿卻不以為然。

若是為了那莫須有的下輩子是幸福還是落魄，而將自己這一輩子用行善積德這四個大字禁錮住，這人生還有什麼意思？在進一步說，待到了下輩子，心裡念著，為了我的下輩子著想，這一生我必須要行善事，做一個好人。

如此反覆，似乎就陷入了怪圈，永遠也走不出來。

相比之下，道教更得大羿的認可。

人生在世，就該隨性而為，每個人生下來，性格都是不一樣的，有人是圓的，有人鋒銳。

人應該有信仰，卻不該被信仰所操控，或是羈絆。

命運總是會在你不經意間，捉弄你一下，好提醒你，永遠沒有一帆風順的人生。

大羿與孫悟空身形驟然停下，望著遠方天際似是早已等候在此的三清。

三位仙帝。

反觀孫悟空與大羿，只有一位仙帝。

大羿實戰能力的確強悍，但面對這般修為的神仙，卻還是顯得有些無力。

大羿臉色沉了下來，三清再次埋伏，不用多想，定然是早有預謀。

倉促應對與蓄謀已久，幾乎不用去想，天秤一定是會倒向三清。

孫悟空從來不知何為懼怕，莫說是三清齊齊降臨，就是方才面對那個已達神境的男人，他也不曾有過絲毫懼色。

「束手就擒，貧道給你一個痛快。」太上老君望著孫悟空與大羿。

太上老君總是這樣，道貌岸然的假仁慈，即使是殺人，做惡事，也必然要將自己營造出一個正面的形象。

彷彿與他敵對的，一定就是壞人，不能有第二個可能。

金箍棒在孫悟空的手中轉動，那雙火眼金睛從來不會對敵人流露出所謂的仁慈。

大羿將瑤姬護在身後，施展金身，戰意緩緩升騰，直至巔峰。

明知自己說的是廢話，兩人不會多聽一句，太上老君卻依舊樂此不疲，道貌岸然這個詞真的是被他用到了骨子裡。

「動手吧。」太上老君遺憾的搖了搖頭，似是對兩個人的不識抬舉感到可惜。

總有那麼一種人，他們喜歡操縱別人，操縱與自己持相反意見的所有人。對錯全在於他的判斷，他就是真理。

三清同時動手，恐怖的氣勢瞬間封鎖四周空間，大羿便是想要逃，也無法逃離。

這是一場生死之局，結果是無需猜測的，大羿若是能在此活下來，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老君，趁機埋伏，可不像是你的作風。」蒼老的聲音從遠方傳來，三清轉身望去，一道道身影從空間處飛來，那密密麻麻的身影，至少也有數千人。

領頭的，便是那須菩提。

而在人群之中，太上老君感應到許多強大的氣勢。

局面，在這一刻，發生了變化。

大羿望著及時趕來的須菩提，握緊手中的弓箭。

太上老君撫須微笑，一時之間僵在了原地。

這番局面，太上老君再想殺死大羿與孫悟空，顯然是不可能的。但他卻又不能退去，那人的吩咐，他不敢違逆。

心中正有些為難時，又一道強大的氣勢破碎虛空而來，那身著九龍暗袍的，正是張堅。

太上老君眼睛微微一亮，看向張堅，道：「大羿，交給你了。」

張堅輕輕哼了一聲，算是應了他。

驚喜不斷而來，張堅來后不久，他身旁的空間再度破碎，一輪金黃色的光圈照亮半天天際。

太上老君望著來者，臉上的笑意愈發盛了：「佛祖也來了，那潑猴，便還是交由你來對付。」

如來面目慈悲，在他身後，菩薩羅漢全部到齊，只是少了幾位佛祖。

兩方都認為自己是正確的，一場神戰，即將展開。

沒有人記得是誰先動的手，但隨著第一人動手，大戰一觸即發。

人間與天界之間的空間，再度受到席捲，恐怖的攻擊餘波，如同雨點般傾泄落向大地。

人間再度成為了這場神戰的受害者。

眾神仙各自尋找到了對手，大羿護著瑤姬，對手卻是張堅。

榆罔上前接住張堅的攻擊，大羿攜瑤姬退後，加入另一片戰場。

蚩尤如同魔神降臨，一柄巨斧，斬盡了不知道多少神仙的腦袋。

天宮不斷有著天兵天將前來支援，神仙的屍體就像是下雨一般的隕落，砸向地面。

鮮血染紅了青天，所有神仙都殺紅了眼，浴血奮戰。

這種時候，誰對誰錯已經無關緊要，所有人的心中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殺死對方，只有對方死了，自己才能活下來。

孫悟空與如來之間的大戰最為激烈，兩人本是朋友，卻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成為了宿敵。

孫悟空獠牙顯露，寒光畢現，如來手印不斷拍出，口中誦經，經文化作一隻只金色的奇異文字，將孫悟空裹住。

孫悟空身軀瞬間化作千百丈大，直接掙脫了如來的束縛，手中的金箍棒怒砸下去，天地失色。

須菩提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大羿的身旁，大羿從未見他如此嚴肅。

「你迅速前去地府。」須菩提見大羿要問，打斷他，道：「不要多問，快去。」

大羿皺眉不語，這種時候，所有神仙都在大戰，而他，卻要前往地府。

須菩提見大羿遲遲不動作，道：「快去，再晚就來不及了！」

大羿最後看了一眼殺出真火的孫悟空，引動天地的榆罔，怒斬人頭的蚩尤，還有那念咒的黃帝。

將這一切收入眼底，大羿抱著瑤姬，瞬間消失。

人間一片混亂，九華山下，有著數之不盡的平民，跪地求拜，希望佛祖顯靈。

大羿看著這些可憐的人們，到了這個時候，還在拜求那正在製造殺戮的佛。

大羿不去管他們，直接進入地府。

地藏王似是早已等候多時，他見大羿來了，道：「功德城。」

大羿帶著瑤姬，迅速前往功德城。

來到孟婆的屋子外面，兩扇木門打開了，大羿帶著瑤姬走進去。

正要進內室時，孟婆的聲音傳了出來。

「你一人進來。」

瑤姬輕輕拍了拍大羿的手背，道：「我在這裡等你。」

瑤姬的心態足夠強大，從天宮出來之後，便沒有一刻的安寧，生死隨時伴隨著他，沒有絲毫的徵兆，所有的神仙全部打了起來。

大羿走進內室，便與外界隔絕。

孟婆的臉色也是罕見的凝重。

大羿坐下，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孟婆沒有回答他，手掌在面前空間輕輕揮動，一副畫面頓時展現出來。

這是正在發生的神戰，戰鬥之慘烈，也只有曾經的量劫能夠相比。

孟婆目光仔細的盯著大戰中的神仙，然後道：「這一切都是假的。」

大羿瞳孔收縮，問：「什麼意思？」

孟婆道：「看見那些神仙了嗎？他們死了，這是真的。」

大羿不懂。

孟婆繼續說：「這場神戰，是假的。」

大羿略作思索，很快便是明了，一臉驚色：「這是，他們演的戲？」

孟婆點頭，大羿問：「為什麼？」

孟婆看著大羿，道：「為了你。」

大羿更加迷糊，若說須菩提、孫悟空、金蟬子他們，為了自己，他相信。

但其餘的，卻是如來、張堅和三清，那是他們的對立面。

更讓大羿無法理解的是，他們為什麼要演這場戲？所謂的為了自己，究竟是什麼意思？

孟婆沒有讓他等太久，直接說道：「時間不多，我無法向你解釋太多，你現在立刻前往十八層地獄，等你出來，一切都會知道。」

「十八層地獄？」大羿問：「那裡有什麼？」

大羿可以相信孟婆，他相信孟婆不會傷害自己，但是為什麼，有些事情，自己卻是不知道？

若孟婆所說屬實，似乎正浴血奮戰的那些神仙們，集體的對他隱瞞了一件事情。

這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大羿忽然感到迷惘，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骨頭一般。

被整個世界欺騙的感覺，很不好。

或許不是欺騙，或許是為了自己，但在大羿看來，這種隱瞞，就是欺騙，讓他憤怒。

孟婆道：「有些事情，無法向你明說，這件事情，也並非你所想的刻意隱瞞你。」

孟婆望著畫面，道：「看見了嗎，這些死去的人，他們是真的死了。知曉這件計劃的，只有寥寥十多人，而為了這場計劃，死去了太多無辜的人。」

孟婆猛然看向克制著憤怒情緒的大羿，道：「你很憤怒，我知道，但是現在，你應該前往十八層地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