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寧靜

大羿與盤古之間，僅僅相隔幾個拳頭的距離。

一道魂魄，站在兩人的面前，眼神空洞的看著兩人，似乎在做著什麼選擇。

魂魄飄蕩著，向大羿的身體飛了過去，然後動作緩慢的鑽進他的身體。

隨著這道魂魄的鑽入，大羿的身體劇烈的抖動著，就像是抽筋了似的。

魂魄進入大羿的身體，便是立刻爆發出恐怖的能量，在這股能量之下，即使大羿身懷金身神通，也是難以抵抗。

而在這股劇痛之下，大羿的意識也是愈發的清晰。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道魂魄進入自己的身體之後，所產生的疼痛，是多麼的難以承受。

身體表面的肌膚，幾乎是在瞬息之間，就被焚燒成了灰燼，血肉在此刻也被焚燒蒸發，可以清晰的看見血肉下的森森白骨。

劇烈的疼痛讓大羿不斷的大口倒吸涼氣，這種感覺格外的酸爽。

大羿一邊大口吸著涼氣，一邊去感受身體內外傳來的劇烈疼痛。

一旁的盤古，看著這一幕，眼睛里流露出不屑之色，他躺在混沌之中，感受著濃郁的能量改造自己的身體。

那輕蔑的眼神彷彿在對大羿說：「等著被我吞噬吧。」

大羿看都不看他一眼，事實上大羿現在也的確沒有那個閑心思去關注他。

肉體上的疼痛與精神上的折磨，讓大羿有一種在死神鐮刀上跳舞的感覺。

那一縷殘魂彷彿一顆種子般扎進了大羿的靈魂深處，並迅速發芽，開枝散葉，纏繞大羿的靈魂。

大羿痛苦的咬著牙齒，牙齒與牙床之間溢出鮮血，染滿了嘴唇。

靈魂是一個人的根本，不論凡人還是神仙，不論神仙的修為多麼強大，靈魂一旦遭到重創，幾乎就是致命的。

大羿感受著試圖與自己融合的殘魂，一股股信息如同海水般湧入腦袋，讓大羿的大腦短時間內一片空白，彷彿受到了劇烈的衝擊。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過於恐怖。

大羿有一種思想被佔據，被主導，而自己的思想，則被無情的壓制著，封鎖著。

大羿拚命的掙扎，試圖掙脫那道殘魂，但從根本本源上來說，他們本事一個完整的靈魂，只是在歲月的長河中，被剝離而出了。

以至於，現在兩道靈魂相融，是那麼的水乳交融，那麼的順利。

大羿眼神愈發的黯淡，最終，化作了空洞。

盤古看著大羿的變化，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道：「終於要回來了。」

盤古才說完話，大羿忽然站起來，轉向盤古，然後硬生生的撞向他。

兩具身體碰撞在一起，沒有預料之中的相互退開，而是爆發出一道刺眼的光芒，然後詭異的融合在了一起。

「啊！！」

盤古發出了慘叫之聲，兩具身體幾乎是被強硬的擠在一起，化作了一具身體。

而兩具身體里，卻存在三道靈魂，三道靈魂相互糾纏，磨合，融合。

盤古的意識暫時佔據著主導，但這份主導位置並未持續太久，很快，就被吞噬了大羿魂魄的殘魂壓制下去。

盤古不甘的怒吼並未有太多實質性的作用，他的掙扎反抗也變得象徵性。

……

量劫正在破壞著三界，彷彿有著更加強大的神靈窺伺這座世界。

所有的神仙都感受到一股深深的無力感，那股無力感令他們憤怒，卻又無可奈何。

「不能在這樣下去了！」

蚩尤剛剛將一片殘破的空間修復，終於壓制不住心中的怒火，轉身向遠處的須菩提怒吼道。

四周圍的神仙們看向他，蚩尤提著巨斧，向前走來，道：「去與他拼了，就算是死，也定要咬下他一塊肉，讓他知道，這個世界，沒有所謂的主宰。」

須菩提搖頭，道：「小不忍則亂大謀。」

「去他媽/的忍，老子忍的太久了！」蚩尤怒罵道，憤怒的目光一一掃向周圍的神仙，道：「我要殺上三十三重天，諸君可願隨同前往？」

一片寂靜，可怕的沉默。

但總是有人願意站出來。

榆罔從人群中站出來，道：「我去！」

孫悟空抱著金箍棒，只突出一個字：「走！」

蚩尤化作一抹黑色光芒，衝上天際，榆罔與孫悟空緊隨其後。

而在三人之後，越來越多的神仙跟隨他們沖了出去。

須菩提看著這一幕，臉上流露出了悲哀。

衝動是魔鬼，但總有那麼一些人，為了自由，從不放棄心中的魔鬼。

燃燈從虛空浮現，看著這些試圖反抗他的傢伙們，似是有些可惜的搖了搖頭，沒有多餘的廢話，伸出一根手指劃開面前的空間，將他們全部丟了進去。

神仙們沒有絲毫反抗之力，被丟進了空間裂縫。

……

四周是一片漆黑，所有的意識都被剝離。

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從大羿的眼前飄過，大羿目光茫然，有些無措的看著眼前熟悉的面孔，他伸手去抓，一個清秀的男人出現在了面前。

這是一個光頭和尚，和尚看著大羿，微微笑了，道：「回來吧。」

回來？

去哪裡？

這又是哪裡？

……

長安有一座凈土寺，寺廟破敗不堪，十幾個面黃肌瘦的和尚和一個半死不死的老和尚給凈土寺增添了些許生氣。

「師兄，我挖到了野菜。」突然從外面跑進來一個小和尚，**歲大，因為常年缺乏營養，以至於看上去比同齡人要小許多。

和尚低眉看了一眼小和尚懷裡，有氣無力道：「那是樹根，不是野菜。」

小和尚哦了一聲，有些失落，他只想弄些能吃的東西來。

「已經很多天沒有吃過肉了。」唐朝的和尚是吃肉的。

忽然有幾道目光落在小和尚身上，小和尚蹲在地上，小心剝著樹根上的泥土，他聽見喉嚨滾動的聲音，抬頭就看見師兄們正用放著綠光的眼睛盯著自己。

「師兄，你們是不是很餓？」小和尚單純的問道。

和尚們點頭，下意識的點頭，道：「小和尚，聽過地藏王菩薩嗎？」

小和尚搖搖頭，他是被凈土寺的主持撿來的，雖然做了和尚，但是經書什麼的，從來沒有接觸過，地藏王菩薩是誰？

和尚道：「地藏王菩薩曾說，我不如地獄，誰入地獄，我們與菩薩是一家，應當有菩薩這樣的思想。」

小和尚似懂非懂，忽然站起來，小臉上布滿堅定，道：「我知道了，師兄，我這就去給你們找吃的，找不到吃的，我就不回來。」

和尚們一怔，張了張了嘴，卻是說不出吃肉的話。

他們還沒有達到極限，人心最深處的惡念沒有全部得以釋放。

小和尚瘦小的身軀在他們視線里慢慢消失。

小和尚再也沒有回來。

轉眼已是百年之後，凈土寺漸漸有了模樣，當初的皇帝興資建廟，和尚們搖身一變成為了這個國家信仰的源泉。

每天都有源源不斷前來上香的百姓，長安城不缺有錢人。

凈土寺有一位陳玄奘，對佛法有著超於常人的理解，乃是這屆主持內定的傳人。

這一天，天降異象，觀世音菩薩顯聖，指引和尚們修習大乘佛法。

陳玄奘風頭大盛，肩上落了取經的重擔。

李二與他結拜，陳玄奘與李二喝下捻了泥土的酒水時，心中腹俳：師傅明明說做和尚是個好差事，怎麼輪到我，就被觀音大士喊去取經？

觀音大士顯聖，李二與自己拜把子，陳玄奘覺得，自己似乎沒有不去的理由。

得罪了觀音或許沒什麼，但李二可是人間帝皇，反駁他那是要掉腦袋的。

為了苟活，還是應了吧。

於是乎，玄奘騎著白馬，披著袈裟，一路西行，開啟了盛唐的取經路。

取經路不易，玄奘早有了心理準備，但真的上了路，他才知道，這條路有多麼的難走。

翻不過的山，跨不過的河，山中有野獸，河水波濤洶湧。

白馬騎了半個月，已經瘦出馬甲線。

玄奘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比大家閨秀還要大家閨秀，哪裡經得起這樣摧殘？

短短半個月，昔日戴上假髮賽潘安的陳英俊，已經有一身健康的小麥色與在山中行走時矯健的身姿。

人呢，都是被逼出來的。

佛說因果，說輪迴。

玄奘從來不信這些東西，說因果是讓你行事前多想一想，別做什麼讓自己以後後悔的事兒，因果這倆字，就是給你施加心理壓力的罪魁禍首。

輪迴太玄乎了，縱使玄奘見識了神仙，也還是不信輪迴轉世。

既然有輪迴，那自己前一世是誰？

老老實實做和尚多好？有著用不完的香火錢，再過上幾年，還了俗，娶一兩房小妾，生一堆胖娃娃，頤養天年。

管他勞什子的因果輪迴，那都是下輩子的事。

深夜，玄奘靠在樹上，望著璀璨星空，啃著手裡無味的饅頭，嘆氣的聲音一聲又一聲。

命里有時終須有，這就是自己的命嗎？

世界上震撼人心的東西有兩樣，一樣是玄奘此刻抬頭仰望的璀璨星空，一樣是內心崇高的道德準則，而現在，又多了一樣。

眼前那雙綠油油，泛著寒光的狼眼。

玄奘抓著饅頭的動作停在半空，那頭野狼耐心的盯著他。如果只是比拼耐心，玄奘覺得自己打坐入定的時間一定比這頭畜生久。

「咕嚕。」是自己的喉結在滾動，還是那頭畜生髮出的聲音？

這似乎不是太重要，重要的是，玄奘看見那頭畜生微微咧嘴，齒縫之間有晶瑩粘稠的涎水滴下來。

「救命啊！！！」

玄奘用盡全身力氣，把手裡咬剩下的大半個饅頭砸過去，正巧砸在野狼的腦袋。

謝天謝地，玄奘要不是嫌棄這饅頭太難吃，遇上這種情況，他連石頭都找不著。

半個多月的野外生存，讓玄奘可以短時間以極快速度奔跑幾公里。死亡總能激發一個人的潛能，玄奘跑了半個時辰也不見停，直到體能消耗過大，才渾身癱軟的隨便靠在一棵大樹上，氣喘吁吁。

「咴~~」

是那匹白馬的慘叫聲，在黑暗的山林里，若有若無的傳到玄奘耳邊。

玄奘心裡不免有兔死狐悲的難過，沒有了白馬，接下來的路全得靠他的兩條腿行走。

從長安城帶來的十幾雙鞋，短短的半個月已經磨壞了三雙，這還是騎著馬趕路的情況。

玄奘連連嘆息，心裡對觀音大士本就不多的好感，也因今晚不打一聲招呼，突然闖入他世界的一頭野狼，消磨殆盡。

取經就是玄奘的生活，生活是什麼？開了弓就沒有回頭箭，再回首已不見當年。

這就是生活。

或許玄奘現在不該考慮太過遙遠，太過深奧的事情，相比較複雜多變的生活，他更應該考慮眼下要如何生存。

命都沒了，還談說什麼未來啊。

玄奘慢慢的走，死亡就像那頭尚未得手的野狼，迫使他只能向前，不能後退。

一路向西，那是取經路，是觀音為他勾畫的康庄大道，至少還有些念想，有些盼頭。

走過的路，玄奘不願重複，沒有太多的原因，只是不想看見那些曾差點要了他命的野獸。

玄奘自認為不是什麼善人，但也算不上惡人，兒時還是善良的，那時候他曾用上山砍的柴從漁夫手裡換了一尾金色鱗片的鯉魚。

玄奘不否認，若換作現在的他，定然會想出十幾種吃魚的法子。但那時的自己，還是很善良的。

玄奘記得，那漁夫看著自己將金魚放生，背後罵了一句：傻逼。

可不就是嗎，善良倆字和傻逼直接掛鉤。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救魚有什麼用？

天大地大，每天得有多少魚兒被吃？自己救得過來嗎？

誰讓那時候的自己，那麼的……傻逼。

「呸，呸，呸。」

玄奘靠在樹榦上，吐掉落在嘴裡的枯葉，隨手摘了一根狗尾巴草，丟進嘴巴里，任由那一絲苦澀在口腔蔓延。

凡事都是先苦后甜，沒有苦，那甜味來的也就不是那麼的濃。

但玄奘寧願淡一點，也不想冒著再也嘗不了味道的危險。

這坑爹的取經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