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第 138 章
六界之壤的凝月山頭,七百年前出了件稀罕事,那原先在山上稱王稱霸的鱉精,忽然間折了名頭,將王位白送與一個據說是凡界的女子,改國名為扶桑,滿山妖魔人鬼正嘩然時,那扶桑女王一張文貼出來,竟是要招選六界中有德有才之人,充在帳下,選作王臣。
這六界之壤原本就不是什麼正經地方,裡頭居的人,除了些許原住,儘是在六界中犯了事,或惹了些大人物的亡命之徒,鱉精統治時唯恐他們鬧事,整日看管著,他們正愁沒些名頭施展筋骨呢,聽了這個消息,都踴躍得緊,紛紛揭了貼,報了名。
也有些心術著實不正的,曾聽得人說過那扶桑女王容貌絕世,看著那招王臣文貼,心裡卻想著必是那女王芳齡虛度柳飛絮,春心動了,說是要招法術高強之人,指不定是打個幌子招女婿,自己若是應了,被那女王看上也保不準,懷著這般心思,也就有許多妄想一步登天的人也去揭了貼。
這樣一來二去,應貼的人多,其實真正有大能的少,望著青玉案牘上那一摞摞堆得老高的貼子,月神殿下無奈的揉了揉自己發暈發漲的額頭,這挑人的活,果然勞心勞力。
「怎麼一副沒精打採的模樣?」
曦和結束了今日的試煉,從神宮裡走出來,看見她頗有些疲倦的伏在案上,不禁皺眉關心道,「可是為你那沒渡過的情劫煩惱?」
原來她還記得這一茬呢,望舒心中驚訝,偏首望時,就見她眉頭深鎖望著自己,唯恐自己如何了。
淡淡一笑,以示安撫,望舒輕道,「不是,你七百年前廣發的文貼,如今竟然還有人競名,且人數過多,烏六甲怕自己挑選不力,遺漏了什麼,就把近百年的文貼都遞給了我。」
曦和聽了,頗有些不依不饒,走上前來,到她身邊按住她肩頭,金色的瞳孔盯准她,淡道,「你莫要使別事搪塞我,你那未渡成的情劫,該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她心裡也沒個准。
若說她情劫已過,可這七百年來,她身上神氣時不時便發生暴動,或漲或收,沒個准信,雖不會耽擱她使神氣,可自從她某次悟道睜開眼時,卻發現自己渾身神氣暴漲到漫出了整個凝月山宮殿後,曦和便對她情劫之事尤為上心,口中說著若不是她在那之前發現了這件事,釋結界將她的神氣禁錮在結界里,恐怕她一代月神,就要被外頭那些妖魔吸干神氣而亡了。
若說她的情劫沒過,那也不是。就沒見過哪個神君在應渡劫時沒有渡過,還安然無恙地去悟道修神的。或是墮入魔道,或是消滅神跡,就沒見過似她這般的。
說起這個,望舒不得不低了頭,盯著太陽神殿下中指上的紅線嘆息不已。
她的第九世情絲成了紅線也就罷了,那紅線在這七百年裡卻是愈來愈長,紅線每長一寸,每次太陽神殿下看她的眼神就深一分,到如今,她們之間親近得如凡間戀人一般,連「殿下」之類尊敬稱呼都省了,太陽神殿下看她的眼神,也越熾熱了。
「情劫倒沒什麼打緊,若是實渡不過去,孤可以去天界尋父君的。倒是你那時定下的謀略,如何,不想成功了么?」
「又想用這個來轉移孤的注意力。」
金色眼眸里含了水一般漾出星閃的光,曦和眉尖蹙起峰巒,望她一眼,順她意拿起了一份文貼,仔細翻了翻,望著上面長長一串千言文,冷道,「身長七尺,身無謬疾……呵,他這是在應畜養的牲畜么!」
話落,一把火將手上文貼燒個乾淨。
你怎麼知道別人不是在應婚呢?
月神殿下頗有些無奈,搖頭道,「七百年過去,只有六百八十二人合了意,一年還未攤上一個,孤與哥哥聯絡時,他告訴孤,說是帝俊在神界地位愈來愈穩固,雖有個別不滿他登位的神祗被他貶落,到底在神界沒翻出來什麼大風浪,咱們若是再不出手,恐怕到時他地位穩了,你們神界的神君都為他所用,再動手,就晚了。」
「你放心。」皺眉又挑了個文貼,沒看兩句燒了,又接著從那一摞文貼里接著挑看,曦和頭也不抬道,「雖說有些神君腦子裡塞滿了石頭,被帝俊驅使,多數神君心裡還是明白的,誰做神帝與他們無關,他們所求的,不過是一個清凈的地界修道,若孤與帝俊真的打起來,他們是不會插手的。」
合上文貼,曦和皺眉繼續道,「孤所以廣招能士,也不是希冀能靠他們收服帝俊,神界的神兵多服從神帝調遣,且他們不認神帝信物,誰在神界帝座上坐著,就聽誰施令,孤招人,是想讓他們牽制住那些神兵,畢竟人多力量大,七百年前孤與九叔就是栽在上頭的。」
「可如今只有六百七十二人,神兵可是不止千萬啊。」
聞言,太陽神殿下嗤嗤一笑,望著憂心不已的她,「月神殿下與孤久居凝月山,與法術低微的妖魔人鬼為伍,怕是都快忘了自己是神君吧?」
望舒皺眉,「孤時刻不忘孤身份。」
「可是月神殿下怎麼就忘了,咱們神君有點石成金,撒豆成兵之能了呢?」
聽說,望舒眼前一亮,喜道,「你的意思,是咱們分散神氣,讓神氣與神兵對抗?」
「那樣也太耗費神氣。」曦和搖頭,金色眼眸里透出睿智的光,「殿下請等著,不日,一切將會見分曉。」
望舒聞言,嘆口氣,望著青玉案上的文貼,「那咱們,還挑人么?」
「挑人自然是要挑的,且越多越好。不過月神殿下,是不是該先與孤說說,你那未渡的情劫,是怎麼回事?」
怎樣都逃不過她的詰問,望舒暗嘆,伸出自己拴有紅線的手,手中沙月神氣注在上頭,一條瑩月流光飛舞的紅線便顯示在二人眼前。
曦和見狀,心裡一驚,「那是……」
「孤也不知原委,」輕輕搖首,望舒出神地望著手上紅線,「天界神君渡完情劫,總是會由司律官奉上一杯無根水,忘卻渡劫種種,且平常神君,渡劫只一世,孤是天界神族帝血,卻要九世……」
「孤記得,孤只攻略了八個世界。」聞言,曦和皺眉,「且第八個世界還被九叔篡改了一半。」
「孤知道,」望舒無奈點頭,「只是不知為何,孤的第九世情絲,卻分作了兩條紅線,一條系在孤手上,另一條……」
「另一條就系在殿下您的手上啦!」
她話猶未了,一道清脆的聲音卻打斷了她即將出口的話,月神殿下有些驚訝,望向宮門口,卻不見半個人影,這凝月山神宮,可是她設了禁制的,是誰,竟然能夠打破她設的禁制,進來這裡?
而正細聽著月神殿下解釋的曦和,聽見這把熟悉的嗓音,眉間懶懶的挑一挑,掣出三昧真火,隨手向空中一指,只聽「哇啦啦」一聲叫嚷,從空中掉落下來一個眉清目秀泫然欲泣的小神官,繼而,虛無的空中又現出一位溫文爾雅的女子與一位滿身煞氣身材高大的男子,笑眯眯的望著她們。
看著兩張熟悉的面容裡頭夾了一張生面孔,太陽神殿下淡淡笑了笑,「你們,不知道偷聽人說話,會遭天譴么?」
躲在那位溫文爾雅的白衣女子身後,緊緊拽著她的衣服,心裡稍稍安穩些,言官這才敢探頭,泫然欲泣地接話道,「殿下,七百年不見,就算您不想小神,見面怎麼就這樣對小神呢。」
你這偷聽人說話的小神,還有理了?
曦和挑眉,不答她的話,轉向一邊淡笑著望她的一男一女,「九叔,旁邊這位姑娘,不介紹一二么?」
「哎呀,孤的乖侄女,這七百年不見面了,你也不先問問九叔過得如何,開心與否,有無受傷,又是怎麼脫身的么?」
蚩尤學了言官,拿衣袖半掩面,秦樓楚館里受欺負的艷花兒一般抽抽搭搭地控訴著自己侄女,一邊控訴,還拿了一塊鮫綃帕子揩一揩自己那不存在的眼淚。
那三人里,唯一正常的怕就是那位白衣翩翩,一直淡笑望她們的陌生女子了。
曦和放棄了與那兩人交流的想法,直問那女子道,「姑娘,可否告知來歷?」
女子淡笑不語,倒是一旁一直沉默的月神殿下,望那女子開了口,「宿官大人,許久不見。」
宿官一笑,「殿下萬安。」
太陽神殿下聽說,望著那女子,「你與月神殿下相識?」
「殿下是黃帝陛下的女兒,宿官不過是天界司律,說不上相識,只聞其名罷了。」
「唉,殿下,您可不要小看宿官姐姐,當初,就是她救了我,還有戰神大人的!」聽說,言官連忙替她辯駁,一臉的認真,「這七百年,小神跟著宿官姐姐學了許多東西,宿官姐姐可厲害了呢!」
忽略小神那崇拜的語氣,從她身上傳過來的柔中帶剛神氣,曦和也知道眼前的女子神力不低,只是不知,她們忽然過來卻是為何。
想時,月神殿下卻替她說出了疑問,「宿官大人,此次前來,是有要事么?」
「自然。」望望眼前這天造地設的一對人,宿官淡淡一笑,掩下眼中落寞,道,「宿官此次前來,是為幫二位殿下了結心愿的。」
她們二人的心愿?
望舒聞言一愣,太陽神殿下的心愿是手刃帝俊,重奪神帝之位以告她父君的神魂,而她的心愿,卻是成功渡情劫,傾力助太陽神得償所願。
她們二人的心愿,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宿官不過一界司律,如何讓她們俱得償所願?
似乎是察覺她所想,宿官望她,低低一笑,「盡人事,知天命,宿官所做,不過是順應二位殿下心思,順應天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