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殺機隱現
錦華選擇跟高文軒攤牌。
以她的性子無論如何也受不得將小寬趕離上海的要求,更受不得丈夫的污衊和同旁的女人分享丈夫。
憤怒將她的腦子都燒炸了,難過將她的柔腸都攪碎了,憤極悲哀,哀極沉默。
漠然片刻,看向他時,她微微揚起了下巴,顯得有一些傲慢,只是——眼,紅極。
高文軒看著她的倔模樣,沒說話,伸了手,要抓她,他知道自己多說無益,說得多不如行動直接,他打算將她擁在懷裡,慢慢的撫慰。
錦華微微一閃,躲過了他的手,嘴巴張了張,沒說話。
她只感覺到自己的腦子成了漿糊,理智在頃刻之間被摧毀,她只知道,當他在眼睛里時,眼瞼有燒灼的疼,鼻頭也很酸,腦袋沉得難受,像是重症病人一般,痛苦的快活不下去了,可還是要拚命的呼吸每一口氧氣。
抽了鼻子,到底選擇的說話,微微偏過了臉,躲開了他灼灼的眼:「我們...」
聲音哽在喉頭,只說了兩句,後面的話怎麼都說不出了。
又抽了抽鼻子,她捏著兩隻拳頭,很緊很緊。至於聲音,差不多是從小嗓子里擠出來的,細聲帶顫:「你要是真想娶她做姨太太,我成全你,但小寬也不會離開上海。」
高文軒笑出了聲,他雖然憤怒,卻發不起火來,笑著笑著便止不住了,笑出了眼淚:「錦華,你是這樣想的嗎?你想讓我娶旁的女人?」
女人到底是女人,錦華並不例外。她縱然再怎麼好面子,再怎麼心硬如鐵,終究還是一個感情動物,她恨不得將高文軒給剁吧了,讓他做不得男人,她才不管他以後怎麼樣呢!
但要動手的時候,她卻軟了心腸。
「丈夫...丈夫...」她在他面前低著頭,輕輕的念了兩聲,突然就撲到了他的懷裡,眼淚猶如破堤,怎麼都收不住,她啞著嗓,低低問:「你...還愛我嗎?」
說這話時,她仰起臉,希圖從他眼中得到真正的答案,但鋪里昏黑,她看不清他的神態,只是從他的氣息里感覺到他大抵對她還有一份情意。
他的手收緊,箍住了她的腰。沒有回答,而是問:「那你...愛我嗎?
錦華覺得高文軒的問題有一些好笑,她面對他已然如此的卑微了,他還在懷疑,還在...懷疑!
她全身是刺,心臟卻是最柔軟的,柔軟到,他一句話就能將她刺傷。
錦華將高文軒的手從腰上放開,脫身而出:「我還要做生意,你先走吧。」
他沒有動,手掌有力的抓住了她的手,錦華感覺到他銳利的目光在這瞬間刺破了昏暗,徑直的朝她射來,他的目光在她臉上遊走,聲音裡帶著譏諷的語調:「你心裡還是有他?」
錦華自然知道高文軒口中的他指誰,不由羞惱起來,兩臂發力,將他猛地推開:「讓開!」
高文軒笑,笑聲如刀。
他真就聽她的話,高大的身影從她身前讓開了。
見他動,錦華不知怎麼心裡更難受,停住了腳,仰著臉怔怔瞧著他,腳步又不肯動了,怒火難消,一拳頭打在了他的胸膛之上:「混蛋!」
哄女人的辦法高文軒有,哄錦華的辦法高文軒自然也有,他慣她,寵她,哄她,可以。但唯獨對小寬的這件事上他不能後退一步,所以他不動聲色的看著她捶打他,不動聲色的冷眼看她悲憤難耐。
「反正小寬不是他,你也知道,何必猶豫不決。」
錦華停了動作,她知道自己此刻是無比狼狽的,下意識的別過了臉:「你這話算是人說的?高文軒,小寬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
「小寬和我,該選擇誰,你難道不清楚嗎?!」高文軒吼出了聲。
錦華沉靜了下來:「我一直把小寬當成弟弟看,高文軒,我不想再跟你說這件事,我要做生意,你先走吧!」
「你怕什麼?錦華,你就這麼樂意我去巡捕房?」
「你這是什麼意思?巡捕房,我...」
「高文軒,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錦華想不出所以然,他現在的意思是說,她沒有良心嗎?巴不得他去巡捕房嗎?得了消息,她有多難受,她有多焦急,他真就一點都不知道嗎?
「什麼意思?」高文軒又嘲諷似的笑出了聲,他用一種欣賞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我是你的丈夫,你卻非要巴巴的袒護另一個男人,你以為我這次是怎麼進去的,他做了什麼,你不是最清楚嗎?」
「我的好太太,我想你的蠢腦筋也是想不懂的,所以我不想告訴你,但我是你的男人,你是我的女人,你總該要有這樣的自覺吧。」高文軒一言一語陰陽怪氣。
錦華真是被氣煞了,熄滅的怒火再一次狂暴的燃燒了起來,她感覺到自己簡直要被他逼瘋了:「滾出去!」
高文軒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放衣服的桌上,他的動作沒什麼規矩。錦華感覺到高文軒再用一種如同獵豹的目光凝望她,這樣的高文軒實在太陌生,陌生到讓她害怕。
高文軒對著她招了招手:「高太太,過來。」
錦華沒有動,她感覺到心力交瘁,又氣又惱,實在難過極了,要是不愛他還好,她也就不會這般的難過了,偏偏,她是愛他,愛他愛到了骨子裡,她眼裡容不得沙子,容不得他有旁的女人,更不容他這樣的污衊自己。
見錦華沒過來,高文軒走了過去,將她一把蠻橫的扯進了懷裡,熾烈的吻如同熱火,纏繞在她的臉、她的頸子、她的嘴唇,她全身都像被點燃的熱火,燒了起來。他毫不掩飾的,用盡全力地吻她,甚至忘了兩個人是在店裡。
錦華感覺到羞惱,感覺到難堪,明明她是想要推開她的,不知為什麼,手臂已抱住他的脖子,她的嘴唇在他的嘴唇下顫抖,他的嘴唇在她的肌上四處移動,他是那樣的有力而又粗暴,跟往日里的溫柔完全不同,他的熱烈莫名的喚醒了她心裡的狂熱,他不再對她妥協,是一個強大的男人,每當她想要說話的時候,他又一次的壓住了她的嘴唇,剝奪她的聲音,剝奪她的呼吸。
這是前所未有的刺激,他就像是無法抵抗的命運,不由分說,不容掙扎,她只有迎接的機會,他一次又一次的逗弄著她,就像是洶湧的海水,將她重重的拍下,他在攀登,他在征服,他這般的不容她置疑。
猶如一道難以言喻的華彩,猶如一場狂亂的迷夢。熱火,罪惡,漩渦,黑洞,她迷失在他的親吻中,迷失在他的眼眸深處,他將她抵在牆上,壓著她的臉,他猶如長驅直入的勝利者將她壓倒,而她,卻成了敗軍之將,一次又一次,他將她送入屈辱而又難堪的狂歡中,她疲軟的埋在了他的懷裡。
但他沒有停息,在一場風平浪靜之後,那道迷亂的海浪再一次的包裹她,狂流再一次席捲,在最熱烈之時,她聽見他問道:「錦華,你愛我嗎?」
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熱情退散,她又成了一片死海。
他也停下了動作,兩個人彼此相擁,都陷入了深深的迷惘,如此的近,如此的遠,隔著一片汪洋。
高文軒沒有說話,靠在牆上,錦華靜默的起了身,背對著他,動作迅速的穿上了衣裳,有一點屈辱,她忍不住要罵他不是一個上等人。
「我只是來跟你說一聲,這些日子我不會在家住,你在家裡小心些,小丫也不要隨便帶出去,還有...離小寬遠一點。」
錦華忍不住問他:「你要跟那婊、子住在一起?」
高文軒皺了皺眉,又道:「怎麼說話這麼粗魯,錦華,我說過我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情,你就不能相信我嗎?」
錦華冷笑了一聲:「既然你話已經說到了,就快些走吧,我...我不想看見你。」
高文軒套上了衫子,一邊系腰帶一邊說:「我要回去看看小丫,小丫應該想我了。」
錦華突然的沉默了,她突然間想用小丫挽留住他,但這般,實在是身為妻子的恥辱,半刻后,她同高文軒道:「你要去可以,但不要帶裴小鳳過去。」
高文軒點了點頭:「自然不會。你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回去。」
錦華張了張嘴,剛要開口,這時候高文軒又道:「你不要再借口做生意,現在是中午也沒什麼人,下午你要是過來,我會將你送過來的。」
錦華沒了借口,她在店后做倉庫的小平房裡擦洗了身子,換了一身半久的花旗袍。
高文軒在店裡等著她,兩個人損毀的衣物已經被他收拾了,團成一團丟在角落裡。
感覺到錦華過來,他回頭看了她一眼,將櫃檯上的手包遞了過去:「收拾好了就走吧。」
錦華從他手上接過了包,不敢瞧他的眼,她也不敢觸碰他的手,心靈深處有一點難言的羞恥,羞恥之外,還有一絲隱秘難言的情感。
高文軒不作聲,也不言其他,神態自然的挽住了她的手:「太太,你大可不必這樣,這附近可是有不少人知道我們的關係,你總這樣苦著臉,讓人瞧見了,還以為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
錦華極想問他有什麼自信這般的待她,但又氣又惱,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不自在的又提起了裴小鳳:「你要將裴小鳳一個人丟在這裡嗎?」
高文軒瞟了她一眼,雖然嘴上是微笑的,但眼裡沒得一絲笑意:「不然你想讓她跟著回家,讓李媽也看笑話不成?」
錦華沒有說話,他的態度讓她忍不住想要咬牙,他是這麼的恨她嗎?
錦華還想張嘴,這時候,高文軒另轉了話題:「我們先去百貨大樓,我要給小丫買一些禮物。」
錦華將話又咽了回去,默默的走在高文軒身邊,這場爭吵令她實在乏力,如果以後還是這樣,她甚至開始懷疑,他們的婚姻還能持續多久。
不由惶恐。
他是一個男人,自然可以無所畏懼的。可她不同,她是一個日漸衰老的女人。
女人的青春最不值錢,女人的蒼老更不值錢,待她白髮蒼蒼,若她沒有這個丈夫,又有誰會心甘情願的只愛她一人呢?現在她還不算太老,還可仗著胭脂水粉,還可仗著馥郁的香水,還可仗著綾羅綢緞、時裝樣子為自己營造紅粉溫柔。但當她真的成了一個老太婆,那有男人會喜歡一個老太婆呢?而且,她還有孩子,孩子就是一個小拖油瓶,如此亂的時局,那有男人會心甘情願的替旁人養孩子呢?
亂七八糟的想了太多,錦華不禁有些煩躁,她跟高文軒兩人並排坐在電車上,他坐在臨窗的位置,錦華扭臉的時候,總能看見他遠眺窗外的側影,
作為一個男人,高文軒無論是皮相還是性情都是好的,作為丈夫,他寵她,護她,也是好的,可他們究竟是為什麼過不好日子呢?錦華捏了捏手包,細細的打量高文軒為她帶上的戒指,這樣一顆火油鑽,怕是要花不少錢,現在的物價那麼高,高文軒怕是費了不少心力,看著那顆鑽石,錦華忍不住又瞧了瞧高文軒,在她看他的時候,他恰恰也望過來。
夫妻兩人在商店門前下了車,高文軒在後護著她,見她下車后,方才從車上跳了下來。
電車慢悠悠的開走了,閃著光的鐵軌懶洋洋的卧在地上,城市靜謐而安然。泛著白的太陽像是蒼狗,帶著一點熱,對著鐵軌遙遙相望,整個城市都是靜謐的。
然而,靜謐才是最大的殺機。
錦華沒有想到,就在兩人快要走到商店門口的時候,在身後,一道槍聲打破了靜寂。
她還沒有回頭,高文軒便將她牢牢擋在了身後,他的聲音有些發急:「錦華,快走!」
在這一瞬間,錦華將所有對高文軒的怨氣一併咽下了肚,她捏住了他的手,搖了搖頭。
高文軒一咬牙,沒有理會她,猛地一把將她推開了:「老三是從沖著你來的,我擋著他,你快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