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二章

《飛回》片場。

這幾天拍的都是配角的戲，少了主角大段大段的戲，整個劇組拍攝都比原來要清閑得多。李承乾摸了個空檔走到棚外，算了算時間，開始拿出手機撥號碼。

響了五聲，電話通了。

那邊似乎很安靜，李承乾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開門見山地問：「新聞都鬧翻了，你不會還跟沒事人一樣坐著吧？」

李承乾認識沈昭這麼多年，對方是什麼人他還是知道一點的——這位眾人心中毫不擺架子的沈影帝表面上看起來溫和可親，但實際上，他極其護短。

按沈昭的手段，不可能找不出來那個匿名發帖人是誰。他本以為當消息一出來，沈昭就會動用關係將新聞輿論壓下去，再不濟，過不久也會讓輿論偏離導向，直到新聞真正銷聲匿跡。但等了幾天，紐約那邊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李承乾越想越奇怪：「鄭紀岩那邊你不是解決了嗎？我聽說LOS董事會這兩天對他質疑頗多，開了兩次會，手裡的股份也被抽了不少，你這時候不會掉不出心力來解決你家那位的事吧？」

這時候沈昭才開了口，嗓音不輕不重：「我不是抽不出心力來解決。」

李承乾感到更奇怪。如果不是抽不出心力，就是不想解決。

騙誰？那他之前想方設法地捧他家那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

他正想八卦，對方就接了下去：「承乾，娛樂圈你混得比我久，也應該知道這裡的水有多深。如果一個人真正紅了起來，一定會面臨各種輿論。」

而他不可能一直看著她。

沈昭聲音淡淡的：「有些事，她總要學會自己解決。」

李承乾訥訥了半晌，精簡地概括：「……真狠。」話剛說完，又補了句，「你真捨得？」

對面不再開口。

看看，看這反應，明明就是口是心非。李承乾一聽他沉默，就知道肯定沒事了。

三天——他敢打賭，某影帝撐不過三天。

想到這，李承乾故意加了句：「不過狠點也不是不行，你人在紐約，是沒感受到國內的風暴，輿論都能上趕著把你家那位火燒火燎了……不對，說不定她在三味真火里熬了兩天，出來就能變成齊天大聖了呢。」

說完，他幸災樂禍地緩聲反問：「……你說是吧？」

電話那頭再沒傳出來什麼聲音，李承乾好奇地去看手機，發現電話早就掛斷了。

——高估了，原來連一句話都撐不過嘛。

.

輿論一飆紅，落井下石的人陸續跳了出來，在混亂中，黑子總比粉絲要來得多。匿名發帖人證據鑿鑿，到了這個時候，甚至幾乎沒有人對此提出質疑。

前三的熱搜連著兩天都獻給了葉曉曉，眾人熱議不絕，不少人將她與鄭紀岩聯繫在了一起，甚至有人猜測兩人關係「匪淺」。

電視上的娛樂版播過了幾個不痛不癢的新聞，主持人從圈內新劇發布講到緋聞戀情，最後說回了最近轟動的「上位」事件，連連感嘆。話語間帶著輕嘲。

葉曉曉不動聲色地換了個台，繼續聽莫平在電話里報告行程：「曉曉姐，這幾天的通告都臨時取消了。剛才《廚房大咖》的編導通知我，說是下一期……下一期的節目取消了。」

——當然不是節目本身取消了，真正取消的是葉曉曉的參與。還有不少導演也撤回了劇本，身體力行地完美演繹了「落井下石」。

莫平怕她亂想，連忙又補了句：「不過曉曉姐你別擔心，等風波平息后，通告還是照樣趕……我們的危機公關已經在行動了，兩天後新聞發布會會正式召開，在此之前——」

在此之前，他還要問一下沈總的意見。

提到沈總，莫平暗暗哀嘆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時差的關係，這兩天他怎麼聯繫沈總都聯繫不上，其實這件事情雖然鬧得風風雨雨，但只要沈總肯開口澄清，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他之前看兩人的關係怎麼都不像是「沒關係」的——但那也只是看起來，具體的他不好說。曉曉姐是一個藝人，說白了，藝人就是靠關注生存的，而輿論能輕易毀掉一個藝人以後的所有路。這樣血淋淋的例子，在圈內並不少見。

葉曉曉聽莫平報告完了，神色並沒有什麼大變化。她應了兩聲，見對方沒有話要說，就掛了電話。

剛切掉電話，屏幕就陸陸續續地跳出來數條簡訊。發信人都是一些以往有過合作的演員，一眼掃下來，比起關心，更不如說是明敲暗打地探口風。

剩下的還有幾條未接的來電顯示，除了傅澤然，中間居然還夾著陸展倫。葉曉曉目光挪過一串電話號碼，最後停在了葉母的一條上。

停頓片刻，她手指劃過去，正打算回撥，手機突然一陣嗡鳴。溫儀打了進來。

「謝天謝地，總算通了。曉曉你這兩天都在哪呢？」秦溫儀聲音焦急，「我昨天打你電話你也不接，別告訴我你在公寓里啊？娛記正扛著長|槍短炮滿世界找你，公寓樓下都快人山人海了。」

葉曉曉慢騰騰地扶著旋轉樓梯下樓，拖鞋踏進厚厚的絨毯中。比起對方的焦急，她顯得從容鎮定許多：「我不在公寓，不用太擔心。」

對於新聞，秦溫儀絕口不提，反倒開始關心起了其他的：「不在公寓，不在公寓你還能去哪？」

她在哪……

葉曉曉環視一圈，周圍寬敞明亮，傢具嶄新而整齊——是沈昭在近郊的別墅。他之前把鑰匙給了她，正好遇上記者圍堵，她就收拾收拾躲在了這裡。

聽葉曉曉語氣略帶遲疑，秦溫儀直接打斷她：「有什麼不能告訴我的？我還能把你賣了？」說完忍不住又開口，「都鬧得這麼厲害了，曉曉你怎麼聽起來還能這麼不急不慢的？」

她不是不知道葉曉曉缺心眼，但沒想到能缺到這個程度。

葉曉曉拉開冰箱門，將手機夾在耳朵與肩膀之間，低頭去拿之前她放冰箱保鮮著的水果沙拉：「再急又有什麼用……」

正是清晨，附近一片寧靜，耳邊只剩下加濕器噴霧的輕微細響。

葉曉曉認床，這兩天換了地方一直沒睡好，一大早就精神亢奮地爬了起來。她在廚房連帶著煎焦了三個蛋，烤壞了兩個玉米餅，終於勉強解決了早飯，現在吃飽喝足，反而困了起來。

她保持著肩膀夾手機的姿勢，一手捧著碗，一手拿著勺，準備挪到前院去呼吸下新鮮空氣。

正走到門口時，門外傳來了汽車引擎制動的聲音。

——可能是鄰居。葉曉曉沒太在意，將沙拉放在桌上，聽著溫儀在另一頭絮絮叨叨，打著哈欠去開了門。

別墅的大門下有幾級白磚小台階，站在門口的位置正好能將整個前花園的景色一覽無餘。她手還扣在門把手上，在看到不遠處的人後，徹徹底底地定在了原地。

「……」

一輛賓利停在矮柵欄外，沈昭正開了門下車。

他套了件黑色的長風衣，像是剛下了飛機就趕了過來，整個人看上去風塵僕僕。清晨的霧還很濃，葉曉曉愣怔著看他披光撥霧地走近，眼中墨色沉沉，望向她，就浮上了些笑意。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沈昭朝自己走過來，頓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溫儀還在說什麼她半個字都沒聽進去，打了聲招呼，手微微抖著把電話掛斷了。

掛完后，她垂下手，四肢都不知道該怎麼放。眼睜睜地看面前的人，她的腦海中剎那閃過一句話。

——完了完了，想哭。

按時間來算，沈昭至少還要幾天才能回國，因此他突然出現，葉曉曉嚇了一大跳。這一嚇，就把這些天的委屈全嚇出來了。

莫平他們看葉曉曉雲淡風輕，一副大廈將傾我自巋然不動的模樣，以為她是對輿論毫不在意。事實是，葉曉曉早就在心裡亂成了一團，越是手足無措，表面就表現得越鎮定。

等沈昭走到她面前時，她下意識地低頭，側身讓了讓，推門讓他進去。

熟悉的淡薄荷味縈繞在鼻間，就是不抬頭。

沈昭進了門，拉過她的手將人順勢帶了進來。他嗓音低沉，開口問：「怎麼我提前回來，不歡迎我？」尾音帶了一貫的笑，葉曉曉聽出來他有意調侃，頭埋得更低。

她跟著打哈哈：「沒有不歡迎，我剛睡醒，有點困……」說著就想往裡走。

走了兩步，手還是被拉著，抽不開。葉曉曉剛想說點什麼來轉移話題，就察覺手上的力道一松，正想舒口氣，腰際一緊，整個人被托著腰抱了起來，坐在了玄關旁的矮柜上。

葉曉曉驚詫地抬起頭，吸了一口氣。

矮櫃不高，她站著剛好能夠到腰上一點——因此她現在坐在柜子上，垂眼就能居高臨下地看著沈昭。對上他的眼后，她心跳劇烈起來，不自在地撐著往後挪了挪。

現在這個角度，他能清清楚楚地看見她臉上的神情。

葉曉曉尷尬地抬手擦眼睛，心中急轉，努力想找理由跟他解釋：其實她也不是想哭，但感覺一來收都收不住。

沈昭望著她半晌，笑意漸漸淡了下去。而後他根本沒給她分辯的機會，欺身上前，扣住她的後腦勺自下而上地吻了過來。

這個吻繾綣溫存，他擦著她的唇輾轉深入，一點一點，一下一下，帶出點臉紅心跳的喘息聲。良久，對方溫熱的唇稍稍退開，沿著鼻間一路吻到耳垂。

葉曉曉早就被吻得暈暈乎乎，迷頓間對方溫熱的吐息自耳畔向下流連，轉移到了脖頸一側。

她下意識叫他：「沈……」

沈昭伸手鬆了松領帶，另一隻手扣住她的腰，沒再動作。

就在葉曉曉微喘著氣想要打破寧靜時，他開口了。

「還真是說對了。」

聲音帶著笑意，有些暗沉，摻了點無奈。她聞言一愣，疑惑地想，什麼說對了？

他卻沒再繼續解釋。

……哪裡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