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佈道者

上午的開營儀式結束后，下午孩子們在志願者的帶領下開始進行分組活動，在明天訓練營正式開始前，孩子們將被分為一個個不同的隊伍，想要訓練三十多個孩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在這樣一個不算大的體育館里。

霍梅尼絲是最受小孩子喜歡的一個，她熱情、漂亮，一頭紅色的頭髮在有些老舊的球館里顯得鮮亮奪目。孩子們的父母都已經離開，有些討厭的小傢伙已經像脫了韁的野馬開始在木地板上撒野，而一些乖巧的孩子同樣忍耐不住好奇心在到處亂竄。

霍梅尼絲和其他幾個志願者一起想抓小雞一樣把孩子們一個個提溜到一起，分好組讓他們排列整齊，等待著奧爾巴赫給孩子們訓話。

在每次訓練營正式開始前，奧爾巴赫都會和孩子們好好聊上半天，這個摳門苛刻的老頭對孩子們卻很寬容，他會說一堆的故事給這些懷著籃球夢想的孩子們聽，不消一個小時，無論多麼野性難馴的小毛孩，都會被主教大人帶的服服帖帖，這樣明天的訓練就能良好展開了。

可是，霍梅尼絲一行志願者們，和孩子們一起在球館里等了整整兩個小時，從儀式結束看到奧爾巴赫、皮蒂諾以及萊昂進了辦公室后，三個人就一直沒有出來。

丹尼－安吉和麥克斯韋爾坐在看台上聊天，從安吉打棒球聊到麥克斯韋爾解說比賽，從麥克斯韋爾1985年被交易聊到安吉今年被太陽炒魷魚，聊到最後都沒什麼新鮮話題可說了，奧爾巴赫還是沒有出來。

這時候，孩子們早就不耐煩了，一個個又開始不安分起來，東跑跑西竄竄，霍梅尼絲不得不跑到安吉和麥克斯韋爾跟前，希望他們倆能進去提醒一下奧爾巴赫讓他快些出來。

「這不可能，我可不敢在紅頭忙活的時候打擾他，他會拿拐杖打破我的頭，然後把我從訓練館里踢出去！」麥克斯韋爾看著霍梅尼絲攤了攤手，一臉無奈地說道。

雖然麥克斯韋爾的話有開玩笑的意思，但在內心深處對奧爾巴赫的畏懼卻是真實存在的，所以玩笑歸玩笑，這話說完后，麥克斯韋爾還真沒敢起身去招呼奧爾巴赫，而是轉頭看了看丹尼－安吉。

和麥克斯韋爾相比，安吉與奧爾巴赫的關係更加密切，可是安吉也搖了搖頭，他同樣不想觸主教大人的霉頭。尤其是安吉知道，奧爾巴赫是要在辦公室給皮蒂諾點顏色瞧瞧，一直到現在不出來說不定雙方發生了一些爭執，那奧爾巴赫很可能在火頭上，安吉更加不敢去了。

霍梅尼絲看著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無動於衷，氣的跺了跺腳，轉身跑向球館辦公室，也顧不上禮數，就捏著拳頭對著辦公室的門猛敲起來。

剛敲了兩下，門「吱」地一聲打開了，霍梅尼絲的拳頭卻沒有停下，直接砸了過去。

霍梅尼絲感覺到自己的手突然被一隻大手緊緊地握住，她抬頭看了看，是福克斯－萊昂，他正面無表情地看著盯著自己。看到萊昂的眼睛，霍梅尼絲就覺得臉上一熱，趕忙把手從萊昂的手中抽了出來，而且一時間她也忘了過來敲門到底是為了什麼。

萊昂知道霍梅尼絲為什麼來敲門，沒等霍梅尼絲開口他就說道：「奧爾巴赫先生這就來。」

果然，奧爾巴赫和皮蒂諾緊隨其後走了出來，奧爾巴赫神情放鬆，原本口中叼著的雪茄已經用雪茄剪整齊地剪掉燃燒著的煙頭，被小心地保存到了雪茄盒中；而皮蒂諾看上去表情凝重，同時又帶著一絲恍惚。

「紅頭贏了。」丹尼－安吉看到兩人的表情就知道，在奧爾巴赫和皮蒂諾的又一次交鋒中，奧爾巴赫獲得了勝利，看樣子他重回凱爾特人管理層的日子不會太遠了。

安吉知道，如果奧爾巴赫能夠重回凱爾特人管理層，那就意味著丹尼－安吉也很可能將在凱爾特人重新就業，本賽季原本擔任太陽隊主教練的丹尼－安吉因為和球隊頭號球星賈森－基德不和，最終在賽季末期下課，現在正處於待就業狀態，否則也不會有時間跑到奧爾巴赫的兒童籃球訓練營來。

只是安吉不知道，奧爾巴赫為什麼要讓那個黑頭髮的清潔工跟著一同進辦公室，他和皮蒂諾到底是什麼關係，在長達兩個小時的時間裡，他在奧爾巴赫與皮蒂諾的較量中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和安吉的鬼心思相比，麥克斯韋爾要單純很多，他已經走下看台，來到孩子們跟前，準備和奧爾巴赫一起與孩子打成一片，這是他擅長的活兒。

很快，一切都回到了正常軌道，奧爾巴赫在孩子們面前丟下他的老煙槍，放下鐵血、粗暴的姿態，變得溫和可親起來，他換下了老氣的黑色禮服，換上了一身輕快的白色休閑短衫，一條寬筒褲和一雙白色球鞋。這樣的裝束，讓八十多歲的奧爾巴赫也顯得有活力起來。

球館中的秩序被迅速建立起來，和那些抓小雞一樣手忙腳亂的志願者相比，奧爾巴赫顯然是個經驗豐富的老牧羊人，幾個簡單的動作，幾句簡單的話語，一個簡單的遊戲，就把孩子們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一起，孩子們一下子安靜下來，圍坐在奧爾巴赫的身旁，像聽祖父講故事的小孫子。

這時，萊昂一個人找了個看台角落坐了下來，一邊看著奧爾巴赫當孩子王，一邊回味著這個老頭三分鐘前和他說過的話。

「如果我就機會回到我的地方，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來。」

這就是奧爾巴赫在一切都結束后對萊昂說的一句話，簡單直接，這個老頭兒的行事與語言風格很對萊昂的胃口，他們都是爽快的人。

萊昂不太明白奧爾巴赫的意思，因為他並不了解凱爾特人最近幾年經歷的複雜變動，以及球隊山雨欲來的內部局勢。只是他知道，如果跟著奧爾巴赫，無疑將從事一份和籃球有關的工作。

籃球。

萊昂從沒想過自己會和這個東西扯上關係，更沒想過會從事相關的工作，一種運動，一個遊戲。

關於前世的記憶萊昂已經想不清了，除了穿越前的那次醉酒，自己的名字，還有關於自己的一些簡單信息。

不過有一點萊昂可以肯定，曾經的那個自己是個與運動完全無緣的人，上帝給了他聰明的頭腦，就不會再給他強健的體魄，籃球，或者說任何一種運動，都和前世的他沒有關係。

到了這個身體，雖然福克斯－萊昂是個拳擊手，但也不過是為生活所迫而踏上這條可悲的道路，拳擊對萊昂來說絲毫談不上熱愛，它帶給萊昂的也只有傷病、欺騙和尊嚴的踐踏。

萊昂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還有著一層老繭，同時細心的人如果盯著萊昂看一會兒就會發現，他的鼻子稍微有些些歪，右眼角有輕微的疤痕，這些都是拳擊留下的印記。

萊昂又看了看奧爾巴赫和那群孩子，現在他們已經每人手拿一個籃球，志願者從辦公室里拖出那塊小黑板放在球場中央，奧爾巴赫開始拿著粉筆在黑板上塗塗寫寫，他在給孩子們上第一堂籃球理論課：什麼是籃球。

「什麼是籃球，孩子們？」奧爾巴赫問道，他停頓下來看了看孩子們，孩子們一個個瞪大眼睛盯著他，互相左看看右看看都不知道怎麼回答。

「哈哈哈，很抱歉孩子們，我也不知道。對不同的人來說，這個小小的皮球都有著不一樣的意義，鍛煉的方式，吃飯的工具，閑暇的遊戲或者無聊的消遣。當你們長大以後，每個人都會得到屬於自己的答案，關於籃球。但是現在我想告訴你們，籃球對我，就是我的人生。」奧爾巴赫舔了舔嘴說道。

一個垂垂老矣滿頭白髮的老人，對著一群滿臉稚氣乳臭未乾的小子們開始講授他的籃球人生，也許奧爾巴赫所說的很多東西孩子們根本聽不懂，有些事他們也不一定會記住，但是，籃球在他們心中的意義一定和原先完全不同，一顆種子也在他們的內心埋下。

奧爾巴赫像一個佈道者，用淺顯的語言，生動的故事來為籃球傳道。

「嘿！你剛才在裡面幹什麼呢？」不知道什麼時候霍梅尼絲坐到了萊昂身邊，好奇地問道。

思緒被打斷了，萊昂轉過頭看了看霍梅尼絲，這一次霍梅尼絲沒有害羞地把頭低下，而是直勾勾地盯著萊昂，絲毫不畏懼他如深海一樣的雙眼。

「我在裡面向皮蒂諾先生證明，這個世界有上帝的存在。」萊昂回答道。

霍梅尼絲也不知道萊昂到底在開玩笑還是說真的，她還想再問，萊昂用手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便轉過頭去不再理她。他和那些孩子們一樣，繼續認真聽奧爾巴赫講故事。

又過了一會兒，這回輪到萊昂問霍梅尼絲問題了，他側過身子對霍梅尼絲說道：「告訴我，為什麼喜歡籃球？它真的這麼有趣嗎？」

霍梅尼絲轉了轉眼睛，點了點頭說道：「是的，它很有趣，很好玩，它可以讓你開心，也可以讓你難過，可以讓你滿足，也可以讓你失落。讓你為之瘋狂，讓你為之忍耐。如果你愛上它，直到八十歲，你都不會孤獨。」

萊昂聽了也點了點頭，回應道：「希望你說的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