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穀粒站起來,沒等她說話,就有一個人走過來,玉手一伸接過綠裙女子的酒杯,她嘴裡嚼著口香糖,「噗」的一聲吐在紅酒裡面,笑道:「不好意思,馬小姐,我口香糖正巧沒地方吐。」
穀粒絲毫不給對方面子咧嘴大笑,一下子擁抱住來人,「予琳你怎麼才來。」
謝予琳撩了撩頭髮,「不就不一個破拍賣會嗎,要不是你們在我才懶得來,不像有些人,以為參加一個所謂的拍賣會就覺得自己就是上流社會的發言人。」
穀粒心裡簡直要笑瘋,谷若蘭有朋友,她也有朋友,真不好意思,她的朋友口無遮攔,嘴巴毒了一點。
這時候言亦初也坐不住了,他直接問綠裙子的馬小姐:「你還有事嗎,我們這裡是私人談話。」
馬小姐是帶著任務來的,谷若蘭跟她通過氣,她為外公準備的禮物早就備好,正巧和今天拍賣會場上的大師級雕刻是同類型作品,但差了一個檔次,她怕雕刻落入穀粒手中,就讓一群狐朋狗友一定要刁難穀粒,讓她知難而退。
沒想到打頭陣的馬小姐還沒開口說上兩句話,就被人堵得啞口無言,還淪為沒有見識的膚淺女人。
偏偏她有火還發不出來,誰讓說話的人是謝予琳呢,她做設計工作的,在紐約混的是謝予琳的地盤。
穀粒等她走後,沖著謝予琳豎了個大拇指,「霸氣。」
謝予琳笑道:「你看見沒,她的臉色快和她的裙子一樣綠了。」
於是穀粒左手一個好友,右手一位護花使者,一臉讓人鄙夷的小人得志,真不好意思,她就是這麼淺薄的小女子,最喜歡看的樣子,就是你們這群人看不慣又干不掉我的樣子,穀粒微笑。
前面出來的拍賣品都是小打小鬧,大家都在對最後一件拍賣品翹首以待,主持人介紹道:「這是中國木雕第一人逝世前最後一件木雕作品,他生前創作無數,但留世的卻不多,因為他把他所有覺得有瑕疵的作品臨終前全部銷毀,包括不少珍寶級作品……」
「500萬起拍,每10萬舉牌一次。」
果然不少人都表示很有興趣,競價越飆越高,一開始參與競拍的人都選擇了放棄,只有一個人還在跟穀粒較勁。
「一千五百萬。」馬小姐舉牌。
「一千八百萬。」穀粒跟。
「兩千萬。」馬小姐咬牙,她家有錢,但也絕不是有錢到把錢當紙,來給她擦屁股。
「兩千三百萬。」穀粒不多不少,每次只加三百萬。
馬小姐咬牙,「兩千四百萬。」
馬小姐旁邊的人說道:「要不我們不要了,給她吧。」
馬小姐是個一根筋,從來還沒跟她瞧不起的在錢上面輸過陣,她已經急紅了眼,什麼都聽不進去。
穀粒仍然舉牌,「兩千七。」
「三千兩百萬。」舉座嘩然,這個價格早就超過了作品本身的價值。
謝予琳胳膊撞了撞穀粒,問她:「看你勢在必得樣子,你很懂這個嗎?」
「不懂啊。」穀粒答道。
「那你就這麼一直舉下去?」謝予琳瞪眼。
「不呀。」果然穀粒放下手,沖馬小姐的方向微笑。
「三千兩百萬一次。」
「三千兩百萬兩次。」
「三千兩百萬三次。」落槌。
晚宴結束后,她路過競得木雕的馬小姐一群人,誠懇地說:「恭喜你,非常有價值的收藏。」
馬小姐回過神來心都在滴血。
穀粒還補了一刀,「藝術是無價的,能用有限的金錢,買到無價的藝術品,這是我們的幸運。」
「你是故意的。」馬小姐咬牙切齒。
然而穀粒早就挽著言亦初走了,一騎絕塵。
剩下的人圍著馬小姐關心道:「你真的要付錢嗎?這可是你設計品牌好幾年的利潤。」
其實她們不知道的是,馬小姐的設計品牌一直在賠錢,幾年也掙不到木雕的價格,家裡已經對她頗有怨言,她氣得沖身邊人吼道:「你們什麼意思,怕我付不起嗎?把東西給我包上,送到谷若蘭手裡去,跟她講,東西她付錢!」……她還不算蠢。
只是穀粒還沒和谷若蘭照面,就成功為她攬了三千兩百萬的債務,不知道表姐會不會喜歡這個驚喜,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大概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到了谷家老宅給老爺子過壽的時候,老爺子見了言亦初熱情招待,還握著言亦初的手說:「你和蘭蘭很多年沒見了吧,這次你能來蘭蘭很高興。」
老人家一心想要撮合谷若蘭和言亦初,完全無視穀粒。但這也不能全怪老爺子偏心,他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一直陪在身邊很有出息,女兒叛逆和人未婚生子還客死他鄉,自然在身邊的孩子是心頭寶,穀粒這個沒媽的孩子是根草。
他對穀粒和言亦初的事情還沒什麼聽聞,但是大外孫女的心思他還是看的清楚的,對言亦初窺視多年了。
哪想到言亦初沒給絲毫面子,直接拉穀粒說道:「我是陪穀粒來的,穀粒,你不是準備了禮物給老爺子嗎,拿出看看。」
穀粒對這一家人早已沒什麼感覺,她心中無悲無喜,只是走過場,大家都不失面子,她把一張圖紙遞給外公。
谷若蘭原本很是不屑,她知道穀粒沒能拿到木雕,雖然讓她大大出血,但是咬咬牙,也值了。可沒想到,外公接過圖紙之後雙手顫抖,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說道:「這是……這是……」
「沒錯,這是之前被公家收走的房子,這是房子已經拆了,我和言亦初把地收回來之後連夜請人複製當年的圖紙。」穀粒面無表情地站在中央,她第一次在這個家裡有如此強烈的存在感,這就是人們為什麼總是要衣錦還鄉揚眉吐氣的原因吧,因為,真的,太、爽、了。
外公拿掉鼻子上架著的老花鏡,傭人注意到老爺子哭了,連忙送上熱毛巾,人人皆有軟肋,穀粒送的地,是當年在動亂裡外婆家裡被沒收的宅子,外婆外公是在動亂年代相識的,外婆童年的時候,記得家裡的銀兩都是一箱一箱往家裡運的,可這樣的場景以後在夢裡都沒出現過,被人拿著棍棒掃帚從家裡趕出去成了無法磨滅的心病,後來發跡后這塊地也一直批不下來,沒想到被穀粒和言亦初拿到手了。
舅舅連忙安慰老爺子:「爸,爸,你別難過。」
別的親戚竊竊私語,「這是穀粒嗎?就是小時候那個野蠻無禮的小傢伙?」
老爺子擺擺手,「你們餓了就吃吧,我要去看看你媽。」老爺子上樓給過世的老伴點了炷香,青煙裊裊。
谷若蘭攔住從房間里走出來的穀粒,「你手裡拿的什麼,你是不是想從我們家帶什麼東西走?」
穀粒冷笑,「是我自己的東西,我從我自己的房間,拿我的東西,需要過問你嗎?」穀粒的房間其實已經空置很久了,她這次回來,也想看看,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落在這裡,可以讓她對過去的生活有些概念。
谷若蘭不管不顧,劈手就要搶她手裡的東西,穀粒手裡的盒子落在地上,裡面的老照片落在地上,都是穀粒年少時期的照片,奇怪的是幾乎全部都是穀粒的單人照,或是和別的同學的照片,沒有言亦初,谷若蘭被穀粒的力道一帶,跌坐在地上,剛要鬆口氣。
穀粒彎腰拾起其中一張冷冷問道:「你找的是這個嗎?」
谷若蘭抬頭一看,正是言亦初摟著穀粒的照片,照片背後有穀粒的筆跡,上面寫著:「我要走了,你要是不想我走,就來機場找我。」上面時間地點都很明確,顯然是當時穀粒要留給言亦初的。
「你偷了我給言亦初的東西,是嗎?」穀粒厲聲問。
谷若蘭連連後退,「它怎麼在這裡,我都燒了,我明明都燒了。」
「我不知道它為什麼在這裡,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谷若蘭,我哪裡得罪你了?」穀粒知道自己力氣大,正是因為知道自己力氣大,她才逼近谷若蘭,揪住谷若蘭的衣領。
谷若蘭被她逼到牆角,尖聲道:「你是多餘的你知不知道,這個家裡應該只有我,爸爸媽媽,可是你為什麼要出現!」
穀粒舅舅舅媽的婚姻生活其實並不順利,正因為舅媽疑神疑鬼,才一直覺得家庭不和睦的原因是因為自己沒生兒子,或是因為家裡多了穀粒,總之,一切不定因素都是她懷疑的對象。吵架的時候,舅媽拿著刀片披頭散髮讓舅舅帶著穀粒滾,被谷若蘭撞見,從此穀粒就成了她的頭號敵人。
因為她覺得,穀粒是那個會讓她失去完整家庭的人。這種不安全感深深植根於谷若蘭和她媽媽兩人的骨髓里。
長大后,她就更看不慣穀粒了,她對穀粒的感情一直是藐視和怨恨。直到,她看見言亦初和穀粒在一起,這種怨恨終於成為了嫉妒,一發不可收拾。
穀粒居高臨下看著她說:「有一個人跟穀雨說,如果有人說他沒用,說他多餘,就咬她踢她打她讓她知道怕,我不會踢人咬人,但我要你知道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