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12.第十二章

許昭平從車輦上下來,見呂綏德已經不見了,便望了梁瓊詩一眼,見她在轎旁跪著,沒什麼大礙,心裡暗舒了一口氣,又沖著身後的太監抬了下手,太監立刻唱和道,「平身!」

梁瓊詩聽到了平身,便預備著起身,卻被剛剛站起來的梁宇明朝下施了一把力。接著她就又聽到了『撲通』跪地的聲音。

「臣梁宇明,求聖上收回成命!」

許昭平往梁瓊詩方向挪的步子還沒邁出去,就被梁宇明的動作驚到了。她想過種種阻礙,卻從未想過阻礙會來自自己的太傅梁宇明,就如同六年前,自己想過重重阻礙,卻沒想到阻礙回來自瓊詩的姐姐梁雨枝。許昭平握緊自己擱在袖子里的手,六年前,已經錯了一次,這次不能再錯。拿定主意,許昭平親自開口讓梁宇明起身,「太傅平身!」

道完這句,她又邁著穩穩的步子,面色如常朝著梁宇明方向移動。

待走到梁宇明面前,見梁宇明沒有動身的意思,許昭平使眼色讓大太監先扶起梁瓊詩,地上涼。然後盯著梁宇明的頭頂,又重複了一遍,「太傅平身。」

梁宇明還是沒動。

許昭平忍了一口氣,「來人,扶梁太傅起身!」

此話一出,梁宇明立刻直了腰桿,「微臣梁宇明,求聖上收回成命!」

「瓊詩這丫頭成了寡人的妃子這件事,已昭告了天下,如何收的回?」許昭平轉身把背影留給梁宇明,她不願意與梁宇明正面爭執。一則,梁宇明是她的授業恩師,二則,梁宇明是瓊詩的父親,三則,梁宇明是乾國的功臣。

「可……」梁宇明眉宇間閃過掙扎,他也知旨意出去了便如那潑出去的水,沒有收回來的道理,可他終究是不願把自己的女兒送進這深深的庭院。

雖然只是一瞬,許昭平還是抓住了梁宇明眼底的掙扎,畢竟是自己的太傅,也捨不得自己為難。她或許可以從這點說服他。

許昭平往遠處走了幾步,指了指後宮所在的位置,「太傅不覺得寡人年近而立,卻六宮無主甚是凄苦么?」

梁宇明順著許昭平的手指的方向,看到了無數的樓閣,精美,富麗堂皇。他心疼君王少年便繼位,至今後宮無一妃,可他更憂心,若是日後這宮殿住滿了主子,他的女兒又該蜷在那個角落?想著一個盲女在後宮中孤苦無依,梁宇明瞬間哽咽了,「可……聖上……微臣此生福薄,只育有兩女,一女的墳塋已在這深宮之中,求聖上開恩,遺臣半點骨血!」說著說著竟是泣不成聲。

一聽梁宇明的哭腔,梁瓊詩竟也是慌了神,那個如同神一般萬能存在的爹爹竟是在君王哭了,為自己哭了。

她清楚的記得這是她出生以來爹爹第一次這般哭。娘親離世的時候,爹爹沒哭,只是對著牆枯坐看一晚。姐姐離世時候,爹爹也沒哭,他只是坐到自己的閨房同自己說了一宿的話。今日,不過是自己要入宮了,爹爹竟是哭了……

梁瓊詩感覺一塊石頭壓在看心坎上。前幾日爹爹才因自己受苦,今日又要如是。她入宮的決定又錯了嗎?

許昭平看著梁瓊詩的身子輕輕的抖,知道不能再拖了,便把話說明了,「太傅可是擔心寡人照顧不好瓊詩這丫頭?宮中御膳房,司珍房,太醫院……各路宮婦,寡人定是給她備全了,太傅可還不放心?」

聽著君王的許諾,梁瓊詩的腳有些站不穩了,她似乎還金貴不到需要如此多的人伺候,但梁宇明的話卻讓她抖動更厲害。

「是,微臣不放心!」

許昭平緊了緊手,想著尋常人天大的恩寵莫過於面見天顏,又道,「那寡人將瓊詩的寢宮遷至寡人的居處,遣寡人親信照顧左右,太傅可還不放心?」

梁瓊詩聽著君王的許諾,感覺背脊一涼,若是住到君王的宮內,不是如同整日都受著監視嗎?

而梁宇明與梁瓊詩的感受恰恰相反,聽著君王說寢宮,梁宇明有些明了君王對自己女兒的態度,不說愛慕,至少是信任的。但君王對信任……聖意又豈是他們能揣測的?梁宇明定了定,依舊道,「是,微臣不放心!」

見梁宇明怎麼說都不鬆開,許昭平有些心焦,想著那人願意入宮的緣由,便能知曉梁宇明在那人心中地位有多高。冊封若是得不到梁宇明的承認,對她與那人的未來定是致命的打擊。可梁宇明似乎鐵了心,不想讓梁瓊詩入宮。

許昭平沉了一口氣,俯下身子,與梁宇明平視,「那寡人封瓊詩為後,太傅可還有不放心?」

「是,微臣不放心!」為後並不是保障,梁宇明為官多載甚至爬得越高,摔得越重的道理。

「太傅以前曾教導過寡人,寸寸山河寸寸金。」許昭平蹲到了梁宇明的面前,「那寡人以江山為聘,分一半山河與瓊詩,太傅可還不放心?」

聽著君王說江山為聘,梁瓊詩莫名想笑,怎麼這種禍國殃民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難道是因為君王對姐姐的愧疚嗎?梁瓊詩微微的低下頭,推開大太監的手,跪在地上,江山為聘,她著實要不起!

大太監聽到君王說要封后,接著就瞧見梁瓊詩跪了下去,卻沒敢扶。封后這事兒要是不跪著推辭,日後難免不落人話柄。

而梁宇明聽到這話,卻被氣的有些顫抖,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君主竟是為了一個女子願意拱手河山,這樣不行,一定不行,縱使這個女子是自己的女兒也不行!

見梁宇明在抖,許昭平知道自己終於戳到了太傅的痛處,便又說了一遍,「寡人以江山為聘,太傅大人是否滿意?」

梁宇明忍住性子,叩了一頭,「不滿意!

許昭平看著那頭點在地上,便站直了身子,佯裝委屈道,「梁太傅這也不滿意,那也不滿意,寡人只有在此立誓,此生與瓊詩同生共死了。太傅可能滿意?」

「聖上!」梁宇明突然嚎啕大哭道,「您這是要逼死臣嗎?」

「太傅,您……」許昭平沒想到梁宇明竟是這麼個反應,有些無措,「寡人……寡人只是想……」

梁宇明邊哭,邊叩頭,「聖上,求您體諒一個為父之人的心。雖聖上英明神武,可有那家父母願意將孩子許給註定三宮六院的人為妻為妾?如是以後宮中進了新人……微臣的女兒口不能言……臣從不求瓊詩日後的夫君才高八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腰纏萬貫……微臣只求能為瓊詩尋個知冷知熱的,品貌周正的,能疼她的尋常人家便是……從不求她能飛上枝頭變鳳凰……聖上,微臣的女兒配不上天家呀……聖上……」

原來爹爹一直是抱著這般念頭為自己尋夫婿的嗎?梁瓊詩的淚忍不住了,循聲朝著梁宇明的方向挪了過去,然後抱住梁宇明,低聲的哭。

許昭平瞧著抱頭痛哭的父女也晃了晃神,她從未想過太傅找女婿的要求竟如此之低。

尋常人家……

許昭平琢磨這四個字琢磨了片刻,突然使了使眼色,讓周圍人都退下去。

待人退盡了,許昭平一撩下擺,沒有半點勉強的跪在了梁宇明的面前,「太傅,寡人今日在此立誓,此生弱水三千,只取瓊詩一瓢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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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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