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用過了膳,梁瓊詩被大太監伺候著凈過手,就被許昭平冒充的宮人扶著預備回殿內。
走在路上樑瓊詩暗暗記著到底在何處轉了彎,轉彎之後又是挪了幾步。失明了這麼久,她別的沒連練成,步長倒是能控制的差不多大。前次用膳因與君王同行,並未注意走了多久,這次稍稍的分了點神,便發現她的寢宮似乎與長平閣距離頗近。
她的寢宮?梁瓊詩忽地想起自己進宮時候到的第一個殿閣似乎就是君王的寢宮。而君王的寢宮似乎離用膳的長平閣頗近。自己的寢宮莫不是在君王的附近這個念頭一起,梁瓊詩便在心底嗤笑了自己異想天開。她不過剛剛進宮的新人,如何會被安排的君王的寢宮附近?且今日去用膳似乎並無人伺候,也無人迎接。許是皇宮中各個宮都有自己用膳的地方吧。
梁瓊詩也未多想,跟著許昭平便回到了殿內。
進了殿,似乎又靜了下來。梁瓊詩無事可做,只得靜靜的坐在榻上。想著些虛無縹緲的事情,等著時間慢慢往過走。
見梁瓊詩靜靜坐著,許昭平便立在一旁看著。看著那人在她的面前她便極為滿足,她並不在意那人是否知道自己就在她的面前,自己正在默默的注視著她。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許昭平忽然想起,那人坐在床榻邊可能早已是有些乏味了。她許昭平本是喜靜的,故而她靜坐在這看那人一天,甚是賞心悅目,可瓊詩她在印象中似乎是喜動的,或者說在她未失明之前是喜動的。
瓊詩那般坐著會不會無趣?許昭平突然想張口問問坐在榻旁的人,可話還沒出口又覺得這似乎不合一個宮人的身份,一時間也有些無措。待到許昭平恍惚間想起密折中所言的,瓊詩頗喜歡看志怪,頃刻喜上眉梢,隨即沖著大太監使了個眼色,大太監便低頭退了出去。
大太監退出去的時候,梁瓊詩正巧似乎輕輕的蹙了眉。許昭平以為大太監退出去時驚擾了到了榻上之人,忙學著宮人的模樣,告知梁瓊詩大太監已退出殿外。
「娘娘,大公公走了!」
梁瓊詩聽著宮人的稱呼,不由得一愣神,她倒是不曾留意過侍奉她的太監總是一個公公。『大公公』,這應是個什麼地位?梁瓊詩輕輕的緊了緊手,開始胡思亂想,她會不會是在冷宮呢,然後受著一個大公公的監視?盡然她身側常有宮人侍奉,但似乎從未見過比有品階的妃嬪來見探望自己。而且,君王自昨日一別,似乎還並未來尋過自己。
梁瓊詩越想越覺得不對,最後竟是有些焦慮,她身邊真真的連一個體己的人都沒有,若是秋禾在自己身側也是極好的,可偏偏是一個人都沒有!
不對,她身邊是有人的!梁瓊詩突然想起大太監給她留的那個宮人。她著急的伸出手,去探那個讓她心安的宮人!
許昭平見梁瓊詩的手在空中試探,連忙伸出了手握住,順帶著將梁瓊詩穩到床邊,「娘娘您怎麼了?」
梁瓊詩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心便沒有開始那般慌亂了。可她還是惶恐著,憂心自己是不是剛剛進宮就被嫌惡了。明明是不該在意君王的。可……梁瓊詩有些不想承認,入宮之後心態似乎與之前不同了。她似乎有些期望著君王來看她的?想著自己期待著聖寵,她的表情不由得古怪起來。
而許昭平瞧著梁瓊詩的神情越發古怪,也不知如何是好,想來想去,覺得宮人的身份似乎比君王更加不便,便預備著先告退離去,待會再以君王的身份進來。
「娘娘,四個時辰到了,奴該告退了。」
這話落到梁瓊詩耳里,似乎又是另一層意思了,這個宮人也要離開她了。梁瓊詩瞬時間心中滿是躁動,自暴自棄,想到一入宮便失寵,梁瓊詩突然想見見君王。可這個念頭一起,她又覺得不合時宜,君王是整個乾國的君主,不是她一個人的君主,他不可能整日圍著自己轉。等等?自己期待著君王圍著自己轉?
梁瓊詩的心瞬間揪了起來。不過才剛剛進宮自己便期待著君王繞著自己轉?她怎能軟弱如斯呢?一時間,梁瓊詩的思緒煩亂了起來,起先不過是懷疑這君王,最後竟是懷疑到自己身上。難道昨日用膳惹到了君王嗎?所以君王派著公公來監視自己?
許昭平沒料到不過一個動作竟會引起梁瓊詩諸多揣測,待她告退後,便預備著出門。誰知還沒轉身,梁瓊詩竟是突然環住了她的腰。
「娘娘您這是?」許昭平不敢動,她擔心梁瓊詩摸到自己腰間的佩玉猜到自己的身份。
聽到宮人的問話,梁瓊詩又微微清醒了些,恍恍惚惚意識到自己驚慌過度了,連忙鬆開了自己的手,又縮回了榻上。自從失了明,她便變得更容易疑神疑鬼了,她剛剛定是惹了亂子。
見梁瓊詩縮回去,許昭平便知梁瓊詩是自己把自己嚇到了。密折里也提過瓊詩似乎容易失魂。只是,她為何會失魂?許昭平突然想起自己剛剛道了句公公走了,又道了句自己要退下了。莫不是瓊詩以為這殿里只有她一人了?昨日她不是一個人呆的好好的嗎?
許昭平一時也理不清源頭,只知這宮人還得扮下去,隨即轉身去桌上倒了一杯茶,準備端給梁瓊詩壓壓驚。可桌上的兩個茶壺又讓她犯難。一熱一冷。倒哪一壺呢?應是熱的吧!許昭平用手指試了試壺壁,選了熱的。
當著許昭平把茶杯遞到梁瓊詩的手上,梁瓊詩手不住還在不住的抖,最後竟是拿不穩茶杯,一下全潑到了許昭平身上。
而這時,大太監恰好走進了大殿,瞧見梁瓊詩坐在榻上,將茶杯朝著君王潑了過去,連忙道,「娘娘,您可慢著點!」
許昭平聽著大太監說話,便瞧了他一眼,輕輕的搖搖頭,又捏住了梁瓊詩的手,看了看,發現沒什麼大礙,便舒了口氣,「娘娘可是要小心點!手指似乎有些紅了。」
梁瓊詩聽到宮人說自己的手被燙紅了,一時間有些過意不去,她剛剛那杯茶似乎全潑到了宮人的手上。
許昭平一邊安撫梁瓊詩,一邊沖著大太監示意請太醫。
大太監瞧了瞧君王,又回頭看了眼擱在桌案上的茶壺,便知曉是君王斟茶出了差錯。可他卻不能責備君王什麼。兩個茶壺是用著兌溫茶的。
大太監抬笑著躬了躬身,「娘娘可許老奴去尋個太醫來?」
聽到回來的公公要去尋太醫,梁瓊詩連忙點了點頭。
見梁瓊詩點了頭,大太監立即恭恭敬敬的把一卷書遞到君王,而後轉身快速挪到門口,尋了個小太監譴他去尋太醫。許昭平拿著大太監幫她尋來的書卷,翻開瞧了瞧,大概講得是個抓鬼故事。半夜給一姑娘家講抓鬼似乎不大好。但瓊詩以前似乎是真喜歡。
思忖半天,許昭平還是決定讀了這個故事,「娘娘,奴為您念書聽可好?」
聽著有些綿軟的女聲,梁瓊詩的心剎那也鎮定了下來,她往床榻的內側坐了坐,又沖著許昭平招了招,示意她可以坐到自己身側。許昭平見梁瓊詩招呼她坐到她身側,本是心悅至極,可身上的衣袍卻讓她望而卻步。她是下朝匆匆趕來的,服飾與髮飾皆與宮人差異極大。她扮宮人本是隨性而已,誰能料,瓊詩竟是更願與宮人親近,思忖再三,許昭平還是道,「娘娘,這不合規矩!」
不合規矩么?梁瓊詩微微的晃神,她本就是極喜歡人念書。可惜這個時代識字的女子並不多,盲了之後,自家的爹爹算不得心細,便也記不得給自己尋個識字的丫頭。粗粗算算,她似乎已離了書卷六載了。
「娘娘,奴還是在此處站著讀吧!」
梁瓊詩聽著宮人的聲音,輕輕的點了點頭。這麼久沒聽人讀書,莫名的有些期待。
「乾佑四年,孫堂有一書生因……那鬼竟是……」
待許昭平讀完了,她已是困極,這故事著實沉悶至極。而帶她抬頭看了一眼聽書之人,卻發現那人竟是抱住了錦被,瑟瑟發抖。
「娘娘這是怎麼了?」許昭平連忙走到跟前,她以為這故事讀完瓊詩早該睡了。
梁瓊詩輕輕的搖搖頭,卻不敢動作。宮人剛剛讀的是她小時極喜的志怪,應是合她心意的。可自從眼前全是黑的了,她便有些怕鬼神。她怕,她怕睡著了,便會夢到或者摸到不該摸到的東西。她甚至覺得一合眼,到處都是鬼!
見梁瓊詩只是輕輕的搖頭,許昭平也只得繼續彎腰朝著梁瓊詩身邊靠,「娘娘,您怎麼了?」
感受著越來越近的呼吸,梁瓊詩突然從榻上起身,猛地抱住了許昭平,縮在她懷裡不願意出去。
這個懷抱讓她心安。
許昭平試著拍了拍梁瓊詩的肩膀,梁瓊詩卻還是緊閉著眼睛。
怕是被嚇到了,許昭平莫名的心情極好。打量著蜷在自己懷中的人,眼色迷濛,嬌喘微微,許昭平喟嘆了一聲,伸出了雙臂環住了懷中之人,而後又在她耳邊用女聲低低的問道,「娘娘莫不是希望奴陪著您就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