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章 終章(上)
「本宮一直還納悶著呢,這一向性情孤傲,不將任何女子放在眼裡,且儀容俊美的奕親王,怎麼會娶回一個又瘦又黑的女人回去?」
劉皇後幾乎是在咬牙切齒,目光森然。「原來,那個謝雲曦一直是偽裝的。她的那張臉,幾乎跟那個狐媚女人端木雅的臉是一模一樣,她分明是端木雅的女兒!」
「娘娘,都過了這麼多年了,您忘記那些事吧——」尹嬤嬤嘆了口氣。
她是看著劉皇后長大的,劉皇后對於當年的事,一直懷恨在心,幾乎到了癲狂的地步,只是一直隱忍著,才沒有發作罷了。
剛才陡然看到奕親王的王妃同那個女人有著一樣的臉,這情緒又控制不住了。
「忘?……怎麼忘得了?」劉皇后的眼角泛紅。「嬤嬤,你不懂一個人的心被人生生撕碎再撒上鹽的感覺,而那端木雅就是那把鹽!本宮的心一直在滴著血,在滴著血啊——」
尹嬤嬤侍立在一旁沒說話,「……」
劉皇后冷笑一聲,面目獰猙,眼角泛紅。「本宮不想看到那張臉!這個謝雲曦,絕對不能留!」
……
段奕與雲曦帶著段瑞往鴻宇殿而來,紅萼抱著段瑞,走在他們的身後。高個子的婆子金媽媽,手裡提著個提籃緊跟在一旁,籃子里裝著段瑞的小物品。
青衣與青裳走在他們的一側。金媽媽已經領教過青裳毒辣的眼神,進了宮后,就一直躲離她遠遠的。
段奕牽著雲曦的手走在他們的前面,走到鴻宇殿的高高的台階下時,有一眾女子旖旎而來。其中有人巧笑地說道,「喲,這不是奕親王和奕王妃嗎?真是巧啊,遇見一對新人了。走,咱們過去打聲招呼,沾沾喜氣。」
雲曦眯著眼看去,走在最前面的四人身著宮妃的服裝,燕瘦環肥,各有姿色,想必,這就是元武帝新收的四個美人了。
四人年紀都不大,都與她年紀不相上下,正是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紀,她嫁給了年輕的段奕,這幾人卻要陪著半老的元武帝。
因為她是一品親王妃,這幾個美人都只有二三品,有一個還是著五品宮妃的服裝,因此,四個美人便與宮女們齊齊朝他們拜下行禮。
「王爺王妃金安。」
「請起。」段奕只淡淡應道。
雲曦微笑著略略抬手,「都請起吧。」眾人謝恩起身,也不知,是不是這幾人在宮中寂寞無聊,見了宮外的人進來,個個都歡喜異常。
有三個宮妃朝雲曦走近幾步,圍在她的一側親親熱熱的聊著。從她頭上的髮飾,臉上的妝容,身上的衣衫一直說到怎樣保養皮膚。雲曦不懂這些,只淡淡淡笑著,聽著她們說著經驗。
幾個宮妃簇擁著雲曦邊走邊聊,反將段奕冷落了,他的兩道俊眉狠狠的皺起,心中更是騰起了怒火。一群眼瞎的女人!居然分開他們夫妻?活該在宮中守著半殘的元武帝度過餘生。
而四人中,一個身著石榴紅裙的嬪妃,眼波一直在段奕的臉上打著轉。她見雲曦走在前頭,而段奕落了單,便悄悄地朝段奕走近。
待走到他身側時,她忽然哎喲了一聲,身子往下一蹲,伸手扶著腳踝。她的頭低下,露一彎雪白的玉頸,身前露一抹魅人的溝壑。
有個侍女馬上伸手去扶她,緊張的問道,「錦嬪娘娘,您怎麼啦?」
「腳……腳崴了,好疼啊。」那錦嬪皺起了春柳眉,朝段奕斜斜看了一眼,滿臉都是哀求,聲音柔柔惹人吝惜。
雲曦聽到聲音回頭來看,正好看到那個女人一雙鳳眼正直勾勾的盯著段奕的背影,脈脈含情。她眉尖一擰,這個嬪妃的膽子可真夠大的,敢公然對親王眉目傳情?
「王爺。」她朝段奕揚了揚唇,似笑非笑的說道,「貴人的腳,像是扭傷了。」
「你的腳沒事就好。」段奕見那三個沒眼力的嬪妃終於放開了雲曦走向那個崴了腳的女人,他心下一松,馬上伸手抓起雲曦的手,微笑道,「走吧!宮中有御醫,不會委屈貴人娘娘。」
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往那宮妃身上看去一眼,溫柔的拉著雲曦的手。但云曦卻拂開他的手,唇角彎起,蹙眉說道,「娘娘可是貴人啊,身子嬌弱著呢,萬一嚴重了呢?」
她朝那錦嬪緩緩走去,臉上帶笑,眼底卻是寒意漸盛。這女人居然敢當著她的面勾引段奕?當她這正牌是死人嗎?
「娘娘,讓本宮來看看你的傷吧。」她在錦嬪的面前蹲下來。
錦嬪的臉上訕訕的,強笑道,「不勞煩王妃了,已經有太監去叫御醫了。」
「御醫哪有這麼快來?本宮也會看傷,娘娘傷的是哪只腳啊?」雲曦不理會她的厭惡,依舊伸手撫向她的腳踝。
「左……左腳。」錦嬪咬牙說道。
怎麼不是那個男人來看她?卻是這個瘦得身上沒有二兩肉的女人來?這個謝雲曦哪裡好看了?除了一張臉還過得去,整個人長得如同一棵豆芽。
奕親王的眼光也太差了,應該喜歡她這種豐盈的女人。
段奕的目光半絲兒也沒有往錦嬪的身上掃去,面是一直看著雲曦,微微皺眉。宮中女人的死活,這小女人瞎操什麼心?
「是嗎?」雲曦伸手按向她的右腳腳根,「左腳疼嗎?」
她手下用力,在錦嬪的腳踝處按了一個穴位。這女人明明沒傷卻說有傷,正好助助她,待會兒跌到了,可不要怪人!
「疼。」錦嬪故作疼痛,吸了一口涼氣。雲曦按的只是麻穴,她根本不會察覺出來。
站在一旁看著她的另一個宮妃,眨了眨眼,說道,「錦嬪,你到底是哪只腳疼啊?奕王妃剛才給你按的是右腳,你不是一直說是左腳疼嗎?」
錦嬪臉色一窘:「……」
而另外的兩個嬪妃馬上掩唇笑起來,「錦嬪,你是不是沒有傷?故意裝的?待會兒好博取皇上的疼惜?」
「哎,錦嬪她啊,就愛在某些人的面前裝柔弱。」一個翠綠色衣衫的女子別用深意的看了一眼段奕。
錦嬪的臉一白,暗地裡咬著牙,口裡卻是不服氣的說道,「哪有,我就是疼,兩隻腳都疼。」
「曦曦。」段奕聽著一群女人在嘰嘰喳喳,眉頭擰得更緊,「時辰不早了,該走了。」
雲曦盯著錦嬪的臉,輕笑一聲,「既然娘娘的腳沒有傷著,那本宮同王爺先行一步了。」她起身朝段奕走去,走到他的身邊時,伸手就往要他的胳膊上面挽。
段奕卻忽然捉住她手腕,皺著眉頭道,「手摸過髒東西了,不擦一擦嗎?」
「髒東西?」雲曦往錦嬪的腳踝上看了一眼,彎唇一笑,「好吧,你幫我擦。」
段奕點了點頭,已從袖中取出一塊帕子來仔細的給雲曦擦了擦手,然後將帕子揉碎了扔進一旁的水池裡。
他這才牽起雲曦的手揚長而去,而目光自始至終的都沒有往那個錦嬪那裡看去一眼。
錦嬪則是氣得咬牙,他說她的腳踝居然是髒東西?受不了,呀——
紅萼懷裡抱著段瑞,沒什麼表情的從幾個嬪妃身邊走過。
三個宮妃揚了揚眉,別有深意的說道,「錦嬪,既然你的腳傷了,就回去歇著去,青兒,好生服侍著你家娘娘。我們去宴了。」
三人轉身掩面而笑,相攜往前走。錦嬪馬上叫住她們,「姐姐妹妹,你們等我一會兒,我……我哪有扭傷啊?只是腳踩空了,嚇了一跳而已。」
她要是不能去大殿,不是看不到奕親王了嗎?那她今天的新衣與新胭脂不是白用了?「沒受傷?沒傷就一起走吧?」三個宮又回過身來。
錦嬪扶著侍女的手站起身來,只是才走出一步,發現整隻右腳都是麻的,使不上力,於是身子一歪,朝地上狠狠的栽去。
「青兒救我!」她嚇得尖叫一聲。摔得太突然,她的侍女一時沒反應過來,手拉空了。錦嬪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半邊臉蹭到了青石板地上,破了塊皮。
她一疼,又尖叫起來,不停地罵著侍女,「該死的,青兒,你死了嗎?不扶著我一把?」侍女不知所措的站著一旁,嚇得一臉慘白。外三人,則是互相遞了個眼神,該,自以為自己貌美呢,這下可好了,臉上破了塊皮,美人變醜人了。
錦嬪直嚷嚷著臉上疼,忙著叫青兒拿鏡子給她看。小銅鏡里,她的右臉上破了塊銅錢大小的皮,生生破了妖艷的臉。她嚇得臉一白,眼皮翻了翻,暈了過去。
…
雲曦讓青衣青裳帶著紅萼段瑞先行,她則拉著段奕慢慢的走到了後面。等前面的人走遠,她抽出被段奕握著的手,抱在胸前揚眉看向他,表情冷淡。
段奕挑眉,一臉的不解,「怎麼啦?」她揚著臉,冷聲問道,「那女人是誰?」
「哪個女人?」
「還有誰,就是剛才那個腰細,胸大,腿長,聲音柔得能讓人骨頭都酥軟的女人!被人喊著錦嬪的那個女人?你敢說,你沒看她的胸?」
「呵!什麼阿貓阿狗,也值得本王看?要看也是看娘子的。」段奕忽然笑了,伸手捏著她拉長的臉,「娘子在吃醋?」
「怎麼可能?」雲曦怒目,那女人除了胸比她大點,沒哪一樣讓她看上眼,「她叫什麼名?」
「劉雨兒。」
「段奕!」雲曦咬牙,「你叫她的名字可是脫口而出啊!啊?你以前認識她?果然,那女人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對你眉目傳情!」
「曦曦,你錯了,本王可沒看到她傳什麼情,這樣的人也值得本王看?」
「那你怎麼記住她的名字了?還念得這麼順口?」
「她是劉太保的遠房侄孫女,一心想進宮來。劉太保不喜歡他一家子貪享富貴的嘴臉,連門也沒讓人進去,但那劉雨兒的父親卻一直在劉太保家的門前鬧著。劉太保煩不甚煩,恰好那日我去看劉太保,便為他解了圍,讓人送這劉雨兒進了宮。」
「原來啊,果然有著故事——」雲曦磨了磨牙。
段奕見她一臉的怒意,不生氣反而笑起來。他俯下身在她耳邊說道,「晚上為夫專門對你一人眉目傳情,如何?」
「想得美,今天晚上你睡書房去!」她甩下段奕,扭身朝前走去。
段奕溫聲喊她,「曦曦——」
沒聽見!爛桃花枝段奕,她又不得閑了!又得費心思趕那些鶯鶯燕燕。
…。
雲曦一行人到了鴻宇殿的正殿。殿中早已坐滿了人。有朝中的各官員,以及他們的家眷們,都是來給段奕與雲曦賀喜的。
主座上空著,元武帝與劉皇后還沒有來。段奕牽著雲曦的手緩緩而行,殿中所有人都起身行禮,「奕親王千歲千歲千千歲,王妃娘娘千歲!」
朝中,除了當今的天子元武帝,當得起滿朝文武起身行禮的只有段奕一人。她這時想起那天德慈來夏宅跟她說的那些話,段奕放棄了這正殿正前方的位置,只為不想有其他的女人來插入他們之間的生活。
她的手不由得握緊了段奕的手,臉上繃緊的神色也緩和下來。段奕馬上回頭朝她溫柔一笑。
兩人在上首左側落坐,沒一會兒,便不時有朝中的官員前來恭賀。新婚當夜在奕王府時,段奕只帶著她象徵性的與賓客們見了面,並沒有與這些人多接觸。
今天可是宮中的宴席,朝臣們三三兩兩都到兩人的面前賀喜。眾人議論最多的,便是兩人的容貌。段奕依舊風姿俊美,但云曦的變化就大了。
她幾次出現在眾人的面前,都被段奕往臉上抹了藥水,遮住了白皙的臉,儼然是一個鄉下村姑。而今天,她恢復了模樣,又是一身盛裝,與段奕坐在一起,便是一雙璧人。艷煞了不少人。
殿中不少人都在嘖嘖的稱讚她。雲曦將聲音聽到耳里,只淡淡笑過。容貌的問題,她從不當回事。
她身為謝婉時,從小到大被人誇著,聽得太多。並且,有她母親端木雅的例子在前。端木雅的美可是驚為天人,無論她到哪裡,都能引起鬨動,但她卻是不為言論所動。
甚至為此而困擾,住到了人煙稀少的鄉下。段奕聽著旁人稱讚著雲曦,唇角始終往上揚著。雲曦卻只淡然的捏著茶杯,望著杯中的茶葉解悶。但沒一會兒,卻聽到了一聲不和諧的聲音。
「女人是美人,男人就長得有些丑了,根本不配!你說是不是?」這是顧非墨的聲音。
雲曦朝那聲音看去,正看到顧非墨與一旁的一個青年公子在低聲說話。顧非墨的眉毛鼻子臉上寫著滿滿的厭惡。而他身旁的青年男子則是沒有抬頭,只淡淡的喝著茶。
「這茶水哪裡好喝?喂喂喂,你沒聽見我說話?」顧非墨伸手在那人面前的桌上點了點。
那人依舊不抬頭,神色淡淡,喝茶。顧非墨:「……」
雲曦眯了眯眼,那個青年男子——不是那天從梅州回京的路上,看到的人嗎?據說,他是睿王的門生。她去看謝老夫人的那天,還見他進了夏宅隔壁的睿王府別院。
那人抬頭朝雲曦看了一眼,但又很快挪開目光,繼續喝起茶水來。雲曦一怔,他為什麼這樣看她?她又不認識他?那目光——太過深遂。
她又往一旁看去,果然,老睿王的一旁是顧太師,這兩人正坐在自家長輩的後面。
段奕見一直哼哧哼哧著的雲曦忽然安靜了,便偏頭看她。哪知她在看別的青年男子。他的眸色跟著一沉,伸手將她往自己身邊拉近一些。
「王妃,難道,這殿中還有比本王長得更俊朗的人嗎?」
雲曦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唇,沒理他。
段奕:「……」他再看向顧非墨與睿塵時,眼底便騰起了怒火,這兩小子又欠揍了嗎?
…。
剛剛滿四歲的段瑞則是坐在雲曦與段奕的下首,他的一旁站著紅萼。雲曦往紅萼的臉上看去。見她一直忽視著殿中的各種阿諛奉承的言語,只將溫和的目光落在段瑞的身上。
瑞小侯要什麼東西,她都是極有耐心的一一滿足他。她果然是個心如止水的女子。
相比淑妃的瘋狂害得段琸丟了性命,紅萼才是真正的母親,無欲無求,只求兒子安好。
不多時,劉皇后陪著元武帝來了。原本喧鬧的大殿中,頓時一片安靜。元武帝依舊同以前一樣,腿腳不便行走,只能坐著輪椅。一身明黃的龍袍包著日漸消瘦的身體。
臉頰消瘦,卻顯得一雙眼更加的犀利。他的唇角往下拉扯,更顯得一張臉冷血無情。
大臣們與他們的家眷都起身齊齊俯身行禮,高呼皇上萬歲皇后千歲。宮妃,劉皇后與一眾宮女太監們都屈膝拜下。
只有段奕與雲曦只是俯下身子,低頭一禮。在一群跪拜的人群中,這站立的兩人猶顯得突兀。
元武帝看向段奕的眼神更比以前森然,但他卻更加奈何不了這個成年皇弟。因為,他的身側站著扮成小宮女的林素衣。他只能如木偶一般被她左右。
元武帝的目光正要從段奕的身上挪去時,卻不經意的看到雲曦的臉。
這張臉——
他袖中的手指開始發抖,嘴唇也顫抖起來,目光更是發直,帶著驚愕。雲曦朝上首看去,與元武帝的目光不經意對上,她的眉尖不禁一跳。
為什麼元武帝看她的表情這麼奇怪?她挪開目光時,又與劉皇后的目光相遇,劉皇后之前對她說不上太熱情,但也沒有仇恨。
但,自從剛才在迴廊里相遇,劉皇后看她的眼神就變了,那是仇人的目光。她索性將頭扭過。
果然啊,今天沒有白來,這宮裡的人,一個一個的都藏著秘密。就在鴻宇殿的大總管三青宣布宮宴開始時,又有太監傳話,「青雲閣主到!」
青雲閣主?舅舅?雲曦馬上看向段奕。用眼神詢問他。
他點了點頭。不多時,一個素白衣衫的中年男子緩步朝殿中走來。
闊袖輕揚,身姿洒然,彷彿世外隱居嫡仙落入塵世。這行走的模樣的確是舅舅。
只是——
他的臉上戴著人皮面具,是個陌生人的臉孔。元武帝看到他到來,一直冷著的臉上馬上顯出笑容來。
看樣子,他見到舅舅很是高興,忙抬手示意一旁的三青給他賜坐。雲曦更是奇怪了,元武帝跟舅舅很熟?
見雲曦一臉的疑惑,段奕伸手在她手心寫道,「舅舅一直在給皇上治病,會隔上一些日子進宮一次。皇上被西寧月下毒不能行走,現在已康復,便是舅舅治好的。」
舅舅給元武帝治病?為什麼?
這時,又有幾個花團錦簇的女子坐到了元武帝的一側。其中還有一人不時的朝段奕與雲曦的一桌看來。
正是那個妖嬈宮妃劉雨兒。她臉上還貼了花鈿,想必是跌跤跌得重了。
雲曦心中暗自冷笑,這女人,臉皮可真厚!為了來赴宴,臉上受傷了也要來。元武帝張著暗啞的嗓子說了些對段奕與她的祝福話,宮宴便開始了。
殿中歡歌輕舞,絲樂陣陣。劉雨兒的一雙眼不時的掃在段奕的臉上。段奕卻是頭也不抬地在給雲曦剝著蝦殼。
她吃得快了些,唇角上沾上了一點蝦肉。段奕看著她莞爾一笑,忙從袖中取了帕子來給她擦拭。
動作輕柔。這在無人的地方並沒有什麼,由著他。
但現在是在大殿中,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的臉皮可沒有那麼厚,便一把奪過他的帕子。「我自己來好了。」段奕只溫和笑了笑,沒有反對。
坐在元武帝身後的劉雨兒瞧見他們秀恩愛,秀臉卻是鐵青一片,紅唇緊抿,眼裡閃著嫉妒。
。
一直站在紅萼一旁的大個子嬤嬤金媽媽,對紅萼小聲耳語了幾句。紅萼點了點頭,金媽媽便悄悄朝殿外退出去。雲曦一直看著那個婆子。
離開一會兒?這婆子八成去找端敏。趁著段奕在同他座對面的睿王說話的機會,她馬上朝青裳使了個眼色,同時遞給她一個瓶子。
又伸手在青裳的手心裡寫了幾個字。青裳會意,馬上悄悄地跟著金媽媽走了出去。這殿中當差的是三青,正是段奕安在宮中的眼線,因此,青裳出去的時候,沒人過問她。
「曦曦?你讓青裳去做什麼?」段奕見青裳忽然離開,問道。
「我讓她去給我拿些胭脂來,宮中人多,我不想我的妝花了。」
「哪花了?很好啊。」段奕往她臉上左右看了看,他的小王妃,這幾日吃好睡好,容顏又養回來了,皮膚嫩得仿如能掐出水來。
「預備著嘛。」她眨眨眼一笑。
「是嗎?」段奕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麼。
她讓青裳去跟著那個金媽媽。這個婆子居然敢混進王府來惹事,這是嫌命長么?因為只是一個小人物而已,她才沒說與段奕聽,她也不想事事都讓段奕操心著。
。
後宮,端敏公主的凝翠苑裡,宮女太監個個不敢吱聲的侍立著。端敏今日沒有去赴宴。
一是她的春宮圖早已灑遍大街小巷,事情才過去幾天,人們一定還在議論這件事情,她要是去赴宴,那無疑是給人添笑資。
二是,她此時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經過幾天的休養,端敏身上的青紫已經恢復了不少,年輕的臉上依舊嬌美如花。
王嬤嬤耐心的跟在她的左右相勸,「公主,歇息一會兒吧,您總是這樣走來走去的……」
「那個金婆子來了沒有?劉義安呢?動作一個一個的這麼慢!還想得本公主的賞賜?事情辦不好,本公主饒不了他們!」
「奴才去找找看。」太監小章子在王嬤嬤的眼神示意下,小跑著出去了。
端敏正等得不耐煩,又有小宮女來通報,劉義安與金婆子到了。
「呵,還一來就是倆!」端敏不耐煩的揮手,「叫她們馬上進來。」
不多時,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凝翠苑。金媽媽一進屋子瞧見端敏的臉色不太好,馬上變得小心謹慎。「公主,一切都按著您說的做了呢。」
端敏點了點頭,又問劉義安,「你那裡呢?」
劉義安忙回道,「放心吧,公主,景寧宮裡都準備好了,只等著謝楓入局了。」
端敏繃緊的神色緩和下來,先讓金媽媽去辦差去了,只留下了劉義安。
「你先不忙著走,我找你還有事情。」她揮退殿中的其他人。「解藥呢?」端敏問道。
只要解藥在她的手裡,謝楓就由她控制了。劉義安眉梢一動,細長眼微不可察的冷笑了一下,但轉瞬即逝。他從袖子里摸出一個瓶子遞給端敏。
「公主,解藥在這裡。」
端敏接在手裡。她打開來看,裡面裝著幾粒白色的小藥丸,散著一絲果香。
她點了點頭,「好,事成之後,我不會虧待你,這是這次的賞賜。另外,只要有我在,就沒人敢為難你。你放心在宮裡辦差好了。」端敏從袖內取出幾張大額銀票遞給劉義安。
劉義安的目光往銀票上淡淡瞟了一眼,心中一陣狂喜,他露了個笑臉接在手裡。
「多謝公主賞賜。」
「嗯,很好,你去吧,接下來,你就去景寧宮裡候著,母後會帶那些誥命夫人高門小姐們去那裡。人多鬧的事才大。」
「是,小人遵命。」
劉義安離去后,端敏拿出解藥來放在光亮處看了看。
她咬牙握拳,「謝楓,一定是我的!」她將藥瓶小心的放入腰間的荷包里,轉身朝殿外走。
事情安排好了,她心中一陣歡快,連帶著說話的語氣都愉悅了不少。「王嬤嬤,速來給本公主更主,一會兒都隨我去景寧宮!」
「是,公主!」
宮中的侍從們見她語氣輕快,這才鬆了口氣。幾個宮女隨著王嬤嬤走進內殿,一個個忙碌起來。找衣衫,找首飾,找鞋子,調胭脂,個個緊張人人不敢怠慢。
端敏坐在鏡前,王嬤嬤給她梳著髮髻。銅鏡里,是一張朝氣艷麗的臉。她眯著眼,彎了彎唇角,鏡中的女子馬上顯出一張嬌美的笑臉來。但旋即,她又咬起牙,心中一陣不平。
明明她比趙玉娥長得要嬌美,為什麼謝楓就不喜歡她?不行,她不能輸給一個民女!
就在端敏更衣的時候,有一人悄悄的溜進了她的殿中。正是被雲曦派出來盯著金媽媽的青裳。
等劉義安與金媽媽一走,她就悄悄的溜進了內殿。又見那端敏自言自語的說著解藥,料想便是那個所謂的「血聖蠱」的解藥。
她趁著無人發現,將端敏的葯給偷了過來,倒掉裡面的藥丸,又將雲曦給她的葯換了回去。走到一處多寶閣,她順手從裡面拿了一對刻著端敏封號的金鐲子出來,裝在一個精緻的荷包里。
這才悄然出了凝翠苑。
。
劉義安從端敏的凝翠苑裡出來后,便往景寧宮方向走,在半路上,卻被一人給攔住了。「劉公子。」
這人一身青灰色的老嬤嬤衣裙,青白的臉,有半側臉頰上有著大塊的疤痕,一雙細眸看人時透著森森寒意。劉義安眉尖一跳。
「是你?」他忙將那人拉進一間無人的屋子裡,「景嬤嬤,都按著你說的安排好了。」
來見劉義安的正是景姑。景姑看了他一眼,又遞給他一包東西。「你想辦法送到那個謝楓的手裡,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說著,又遞了兩張銀票到他的手裡。劉義安一看,兩千兩!
他的眼中頓時眸色一亮。「沒問題,這件事,包在在下的身上!」劉義安捏著兩張銀票,心中都飄了起來。
他這幾日賭錢輸了不少銀子,公主與這景婆子找到他,幹上一樁差事便是好幾千兩到手,這買賣可太划算了。
。
宮苑一角,身著羽林衛副統領戎裝的謝楓,正帶著一隊兵士巡邏。「今天宮中大宴,來的人不少,萬不能出一點差錯。」謝楓沉著的吩咐著手下人。
「是,大人!」
一行人繼續往前走。經過一處宮苑時,便見前方有人神神秘秘的從一間屋子裡走出來。
謝楓眼尖,忙道,「誰在那裡?站住!」一株花樹一晃,一個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是你?」謝楓上下看了那人一眼,眉頭不由得一皺,「劉義安,你躲在那裡做什麼?你父親生病了,你沒去看?」
不提父親還好,一提劉策,劉義安心中的一股火就騰了起來。這謝楓算什麼東西,居然敢教訓他了?「卑職在宮裡當差,當以公事為重。」他抱著拳,說得義正辭嚴。
謝楓擰眉看他,「你在宮裡當差,又不是十二個時辰都在,今天上午,你並沒有當職,為什麼沒有回家去?」
當著幾個羽林衛的面,這樣說他,劉義安心中的火氣越來越大,他閉口不回答。父親一直不認他,自從母親改嫁后,便不再承認他是他的兒子,劉宅算是他的家嗎?
謝楓不過是他父親姘頭的兒子,憑什麼教訓他?
謝楓又道,「今天晚上你不用當差,你趕緊回劉宅一趟。」
劉義安抿了抿唇,沒回答謝楓的話,只說道,「大人,紀大人請你去景寧宮一趟。」
「景寧宮?」
劉義安點頭,「皇後娘娘會在景林宮裡宴請奕王妃與各官家的夫人小姐,那裡需要防衛。」
謝楓並沒有疑心什麼,點了點頭,「我這就過去。你要記著我提醒你的話,晚上去看你父親。」一行人又隨謝楓離開了。
劉義安的臉上浮了冷笑,教訓我,你算哪根蔥?他又摸到了袖中的一個小包,正是那個景姑給他的。他眉梢一揚,冷笑一聲,謝楓,今天你可死定了。
劉義安想了想,便去找羽林衛的正統領紀恆,紀恆跟謝楓關係不錯,由他將東西轉到謝楓的手裡,這事可就容易得多。
這麼想著,他又轉道往設在皇宮一角的羽林衛的辦事衙門走去。劉義安心中做著美好的盤算,冷不防與一人撞在了一起。
他正要開口罵,發現是個小個子的太監,便將罵人的話吞了回去。
太監倒也客氣,討好的拍著他身上的灰。
「大人,沒撞著您吧?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擔待一下,擔待一下。三青公公找奴才,奴才才跑得急了點。」
劉義安往他身上瞧去,發現是二等太監服,便不敢罵了,客氣著說道,「不妨礙不妨礙。」太監道了謝,便走開了。
劉義安拂拂袖子繼續往前走。那個小太監回過頭來,見劉義安已走遠,便從袖子里取出從劉義安身上偷下來的一個小包來看。
小包里裝著古怪的粉末。他神色一斂,馬上飛快的朝鴻宇殿而去。
小太監正是段奕派來一直監視著景姑的眼線。他見景姑與劉義安鬼鬼祟祟的說了好一會兒話,又給了對方一個小包,料想不是什麼好東西。便故意撞了劉義安一下,偷了過來。
。
謝楓到了景寧宮,彼時紀恆已經在那裡。紀恆與謝楓認識多年,現在又是一起當差,商議起事情來,便沒有半分分歧。
「謝楓,你來得正好,這是皇後娘娘要宴請賓客們用的酒水與食物,你負責看管好。」謝楓點頭,「放心吧,紀恆,保證不會出差錯。」
。
大殿上,元武帝一直盯著雲曦的臉在看,直到宴席散。青雲閣主陪著他去了帝寰宮。其他大臣們也紛紛散去。
雲曦想問段奕,舅舅今日來是不是也是給元武帝看病的,哪知有個小太監找他,打斷她的話。小太監看了一眼雲曦,欲言又止。
段奕朝他點了點頭,看向雲曦。「我到太后的舊宮殿里去一下,皇後會請你去景寧宮,有青衣青裳陪著,宮中也有不少人會暗中跟著你,不用擔心,一會兒我會去找你。」
他一瞬不瞬的看著她,緊緊的握著她的手。雲曦有些詫異,「有什麼事嗎?剛才誰找你?」
段奕卻淡然一笑,「太后久不住宮裡,她的宮苑中有處圍牆倒了,我去看看。雖說她不一定會住在那裡,但讓那宮苑一直破敗著,對太后不敬不是嗎?」
雲曦看了他好一會兒,點了點頭,「好,你去吧。」雖然那個小太監沒說什麼重要的事,但她看見那人給了一個小包給段奕。
而段奕只看了一眼,便變了臉色,那是什麼東西?一直走出大殿,小太監看看左右無人,便說道,「主子,屬下發現那景姑正是毒害瑞小侯爺的真正兇手,是她指使劉策的兒子劉義安同公主以及瑞小侯爺身邊的嬤嬤一起下的毒。」
段奕袖中的手指緊了緊,眸色一沉。
「去,通知所有人,將那景婆子給本王抓了!」
「是!主子!」
…。
段奕離開后,劉皇后帶著一眾夫人小姐朝雲曦走來。
「奕弟妹啊,景寧宮裡的桂花開了不少,這時辰還早,就再坐會兒吧?」說著,她親昵的挽著雲曦的胳膊。
其他一眾夫人小姐們也是個個上前奉承說笑著。雲曦抬眸看了一眼劉皇后,微微眯起眸子。這個劉皇后,剛剛進宮遇見她時,那眼底還閃著冷意,此時卻是這樣的熱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反正來了宮裡,這宮中的秘密,她也一直好奇著,便點了點頭,「好,多謝皇嫂盛情相約。」
「那就走吧。」劉皇后笑顏如花,忙著招呼宮女們,「快來扶著奕王妃。」
青衣青裳擠開了兩個宮女扶著雲曦的胳膊。劉皇后又朝抱著段瑞的紅萼走來。
「難得進一趟宮呢,小瑞也一起去吧?」她微微一笑。
但紅萼卻感到她的笑沒什麼溫度,卻又不敢違抗,只得點頭,「是,娘娘。」
劉皇後轉身的那刻,冷冷看了一眼段瑞。
…
一眾人簇擁著劉皇后與雲曦出了鴻宇殿。紅萼帶著兩個嬤嬤,懷裡抱著段瑞則緊緊跟在雲曦的身後。元武帝的四個新嬪妃也跟在眾人之中。
錦嬪扶著小宮女的手頻頻朝一個方向看,眼神痴迷。雲曦好奇,便跟著她目光看去。
遠處,段奕正與一個太監邊走邊說著什麼,路過的臣子,一一向他俯首行禮。秋日艷陽下,只見緩步行走的段奕,衣袖被風帶著高高飄起,丰姿雋秀,洒然超凡。
他雖不是這天下至尊,但周身散著的王者之氣,卻是無人企及。錦嬪望向段奕,臉上的表情漸漸地變得柔和。
雲曦的目光旋即一沉,這個錦嬪,居然還在肖想段奕?看來剛才的那一跤,沒有讓她摔疼!
因為路程遠,劉皇后吩咐太監們去抬轎攆來給雲曦坐。眾人便一起等在鴻宇殿後的吉香閣里。
出去跟蹤那個金媽媽的青裳這時回來了。
雲曦帶著她走到無人處,「怎樣?那婆子又見端敏了嗎?」
「見了,而且,還有劉義安也去了,他給了端敏一瓶」血聖蠱「的解藥,奴婢將您給的葯換了過去。而且,她會在景寧宮動手。」
「景寧宮?」雲曦彎唇一笑,「正好,劉皇后也要帶著大家往景寧宮去呢,今天這趟宮宴可著實熱鬧!」
青裳又從腰間摸出一個荷包遞給雲曦,「這是奴婢順手拿來的,想著,也許有用呢。」
雲曦打開來看,發現裡面是一對金鐲,鐲子的內側刻著端敏的封號。
她彎了彎唇角,「很好,這的確有用!走吧,咱們去見皇後娘娘。」
她正要轉身,耳中忽然聽到有人在說她。
這聲音很輕,是壓低著聲音,離得有些遠。
她推開吉香閣外,迴廊上的窗子,便遠遠看見錦嬪正對她身邊的侍女青兒吩咐著什麼。
「一會兒,那個謝雲曦會坐著轎攆前往景寧宮,你讓老王想辦法將她的轎攆弄斷,讓她狠狠的摔一跤。」
「是,娘娘,奴婢這就去安排去。」
雲曦眯起眼,讓她摔一跤?
她伸手一摸小腹,呵!這女人的心可夠狠!
她要是摔跤了,她肚子里的小糰子……
雲曦心頭一緊。
敢害她的小糰子,她定不能讓這人再活著!
青裳與青衣走到她的身後,見她盯著外面看,神色森然,忙問道,「王妃,怎麼啦?」
她的耳朵聽得完,但兩個侍女聽不見。
「有人想害本宮!」
「誰?不想活了嗎?」青衣青裳兩人的臉上馬上騰起了怒火。
雲曦沒說話,朝屋中的一眾夫人小姐們看去,個個相談甚歡,沒人注意她們。
「跟我來。」
……
雲曦走到僻靜處,青衣青裳跟在她的身後。
她從袖中取出剛才那塊段奕給她擦過嘴角的帕子。
玉色錦緞的帕子還很乾凈,只有一角綉著一個金色的「奕」字,是她繡的。
全大梁敢在帕子上綉著龍紋和「奕」字的,只有段奕。
旁人見了帕子,一看便知是段奕的。
她將帕子遞給青裳。
「拿著這個,讓三青送到那個錦嬪的手裡,約她到……秋香閣,就說……王爺約她說說話。」
青裳嘴角一抽,王妃背著主子,以主子的名義約女人,主子可有想法?
「難道是她?」青衣卻是呵呵一聲,「難怪呢,剛才在大殿中的時候,就見她一直盯著王妃看,原來心中藏著怨恨啊。」
「她怨恨什麼?」青裳眨眨眼問道。
她剛才出去了,大殿上劉雨兒的神情,青裳沒有看見。
青衣瞪了她一眼,「你就沒看出來?來鴻宇殿的路上,那個女人就一直盯著主子在看,可主子的眼神壓根兒不看她,一直關心著王妃,她這是嫉妒王妃呢。」
「她嫉妒王妃那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痴心妄想!」青裳憤憤然。
青衣扶著雲曦,「王妃,接下來怎麼做?真讓主子去收拾她?」
「她配嗎?」青裳咬著牙,那女人只配讓個渣人來收拾!
「自然不可能是王爺。」雲曦彎了彎唇角,「那個劉義安不是想害我大哥嗎?我得讓他吃吃苦頭,讓他再沒法翻身,將他……想辦法也弄到秋香閣去。接下來怎麼做……青裳,發揮你的想象,我不想看到這兩人再蹦達!」
青裳的眼睛一亮,「是,王妃,您放心,收拾這兩人,不在話下!宮裡頭有不少王爺的人相助!您等著好消息吧!」
她將雲曦給她的帕子往懷裡一塞,擼了袖子一臉陰笑就找三青去了。
…。
不多時,劉皇後派人來請雲曦。
「稟奕王妃,轎攆已經準備好了。停在吉香閣的前面。」
「好,本宮這就過去。」雲曦伸手搭在青衣的手上,提裙緩緩朝吉香閣外走去。
吉香閣前,停著兩輛轎攆。
雲曦微微挑眉,居然只有兩輛轎攆?
她一輛,劉皇后一輛,這是讓四歲的段瑞自己走嗎?
還是讓紅萼一直抱著他?
單單走路,從這裡走到景寧宮也不算太遠,小半個時辰就到,但抱著一個孩子,可就吃不消了。
雖然段瑞才剛剛四歲,但這幾月在奕王府吃好喝好睡好,已長成一個白胖小肉球。
抱著他走上小半個時辰,非一般體力能勝任。
雖有兩個嬤嬤跟著,但也不一定幫得上忙。
大個子的金媽媽一直沒安好心,小個子的那個嬤嬤又太瘦弱。
她正想著,劉皇后這時開口道,「瑞小侯爺年紀小,弟妹身子嬌弱,就由本宮來帶著他吧?」
紅萼抬頭看她,劉皇后聲音溫軟,但那臉上的笑容卻有些浮。
她臉色一白,抱緊著段瑞站著沒動。
劉皇后頓時怒了,朝身邊人一揮手。
「將瑞小侯帶過來,本宮身為嫡母,自然會疼惜他,大膽的奴婢,你抱著他不動,想幹什麼?」
尹嬤嬤馬上上前伸手去抱段瑞。
段瑞不理會尹嬤嬤,忽然出手一推,尹嬤嬤沒站穩,狠狠的摔了一跤。
她是劉皇後身邊的第一紅人,當著這麼多大臣家眷的面被人推倒,臉色頓時一黑。
而劉皇后臉上的表情也更加森冷了。這是不給她面子?
雲曦眉頭一皺,這孩子,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事嗎?
果然,劉皇后怒了,「段瑞,過來!」
她伸手過去,紅萼無法只好放下他。
段瑞倒也不畏懼,眨了眨眼朝劉皇後走去,
劉皇后的唇微微一揚,伸手抓起他的手,將他摟在懷裡。
忽然,劉皇后哎喲了一聲,身子往地上一倒。
一眾夫人嚇得不輕趕緊扶起劉皇后,「娘娘,你還好吧?」
「還好……本宮的腰啊……」
有幾個年長的一品夫人便訓斥起了紅萼。
「你是怎麼管教侯爺的?居然唆使他對皇後娘娘行兇?你居心何在?」
紅萼嚇得臉色一白,撲通一聲跪下了。
「奴婢沒有,沒有啊?奴婢怎麼可能會教小侯爺做壞事呢,沒有的事。」
「還愣著幹什麼?給本宮掌嘴!」劉皇后看著紅萼,兩眼冒著怒火。
「是,娘娘!」很快,上來兩個嬤嬤,一左一右的夾住了紅萼的胳膊。
尹嬤嬤掄起袖子就要開打,忽然聽到雲曦一聲冷喝,「慢著!」
劉皇后眉梢一揚,尹嬤嬤馬上停了手。
劉皇后斂了臉上的怒火,一副溫和的模樣看向雲曦說道,「奕弟妹,何事?」
雲曦沒說話,而是走向段瑞,將手悄悄地伸進段瑞的袖子里,在一處穴位上揉了兩下。
她牽起段瑞的手。
「我怎麼瞧著是尹嬤嬤先伸手掐了一下瑞小侯爺,瑞小侯爺才推的她?皇嫂也要抱他,他以為皇嫂也同尹嬤嬤一樣要掐他,所以又推了一下。所以,先錯的是尹嬤嬤。怎麼罰起了瑞小侯爺的奶娘?」
尹嬤嬤的眉毛揚了揚,冷聲說道,「王妃這分明是誣陷,奴婢可沒有掐瑞小侯爺,是他先動的手。」
夫人們也都詫異的議論起來,「奕王妃,沒瞧見尹嬤嬤掐瑞小侯爺啊。他都沒哭呢。」
「哭不哭,因人而異,有些小孩兒可是嚇一嚇也會哭的,而有些可是傷得流了血也不會哭,本宮有沒有說假話,你們且看看他的身上,有沒有印記就知道了。」
說著,她掀起了段瑞的袖子。
果然,那胳膊彎的地方,有兩條紅痕,正是手指的印記。
跟隨的夫人小姐們個個吸了口涼氣。
雲曦輕笑一聲,「尹嬤嬤,這是誰給你的膽子,你居然暗地裡對皇子下毒手?說,是什麼人指使你的?目的何在?」
雲曦的話裡有話,只要不是太傻的人,都可以聽出來,她說的是誰。
尹嬤嬤可是劉皇后從娘家帶進宮的人,儼然是半個主子了,她做什麼事,沒得到皇后的授意,她哪有那樣的膽子?
劉皇后的目光刷的一下掃向雲曦,眼神微縮,但很快又狠狠地瞪著尹嬤嬤。
尹嬤嬤臉色一白,馬上跪倒在地。
「不,娘娘,奴婢……」
啪——
一記清亮的耳光打在尹嬤嬤的臉上,劉皇后怒不可遏。
蠢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去打段瑞,這不是給她丟臉嗎?
嫡皇后容不下妃子生的兒子,這傳出去,那些老頑固們還不得彈劾她?
「娘娘?」尹嬤嬤摸著臉,不敢再頂嘴。
雲曦笑了笑,上前勸著劉皇后。
「好了好了,皇嫂罰也罰了,別為這一個蠢奴婢氣傷了身子,走吧,弟妹還想看看你說的景寧宮的美景呢?瑞小侯長期住在奕王府,跟弟妹熟悉,就由弟妹帶著他好了。」
劉皇后看了她一眼,平復了一下心情,臉上勉強扯了個笑,揮手道,「走吧。」
她心中忍著一股怒火,真是太小看這個謝雲曦了。
尹嬤嬤是她的人,沒得到她的允許,是不會先動手的。
那麼,唯一的說法,便是這謝雲曦搞的鬼。
因為,她伸手抱了一下段瑞。
但別人又沒有看見,這口氣只能讓尹嬤嬤生生咽下。
哼,走著瞧!
而一眾夫人小姐們個個鬆了口氣。
皇家的事,她們可不想攪和在裡面。
錦嬪與她的侍女跟在人群里,她眯著眼,詫異地盯著雲曦看。
謝雲曦居然讓劉皇后打了尹嬤嬤?
這可是天下第一人啊!
誰不知尹嬤嬤跟劉皇后好得跟親人一樣?
…
不知劉皇后是不是為好討好雲曦,兩輛轎攆一模一樣。
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奕弟妹啊,請吧。」劉皇后伸手一指左邊的一輛轎攆。
雲曦卻朝右邊的坐上去,「我不喜歡左邊的東西,皇后嫂嫂不會介意我挑吧?」
劉皇后腹中冷笑一聲,本宮可沒哪么傻的在這轎攆上做手腳。
雲曦不坐,她坦然的坐了上去。
彼時錦嬪還沒有走,與她的侍女青兒走在人群的最後面。
她見雲曦走向那輛做過手腳的轎攆,心中馬上一喜。
哪知雲曦卻沒有坐,而是劉皇后坐了。
她嚇得一臉的慘白,頻頻問著身邊的侍女青兒。
青兒正得意著,「娘娘,放心吧,都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才有問題呢!」她壓低著聲音說道,「快想辦法讓皇後娘娘停下。」
青兒嚇傻了,「什麼,皇……皇後娘娘坐著壞轎子?」
這邊二人還在議論著,那邊已傳來一聲尖叫。
抬劉皇后的轎攆上有一根轎桿斷掉了,劉皇后被摔了個結結實實。
錦嬪頓時嚇得魂飛魄散,臉色慘白。
劉皇后在一眾宮女的攙扶下,從地上爬起來。
她伸手按在腰上,疼得兩眼冒淚,但現場的人多,為了形像,她只得忍著。
雲曦馬上命人停住轎攆。
她拍拍段瑞的手,溫聲道,「嬸嬸下去一下,你且坐著別動。」
段瑞倒是聽話,點了點頭,果真安靜地坐著。
下了轎攆,她看到劉皇后摔得一身狼狽,唇角微微一彎。
「皇嫂,你還好吧,這轎攆怎麼就好好的斷了?」她眨眨眼,關切的問道。
劉皇后看了她一眼,心中則是氣得咬牙。
這個謝雲曦,她是不是知道這轎攆有問題才故意讓她坐的?
她正想發問,但一想,轎攆是宮裡的,謝雲曦是剛剛從宮外進來的,再說轎攆又是她派人去找來的,這完全怪不到謝雲曦的頭上。
劉皇后想到這裡,心中憋著一口氣半天出不去,一張臉氣得發黑。
宮女們扶著她坐到一旁的假山石上,一眾夫人小姐紛紛討好的安慰著。
雲曦微微扯唇冷笑一聲。
這身子康健的劉皇后摔了一跤,都半天回不過神來,要是她摔一跤的話……
她朝人群后的錦嬪看了一眼,今天你可別想活到明天去!
「皇嫂,你得狠狠查查看守轎攆的人,今日跟在皇嫂身邊的人多,大家一起扶住了皇嫂,要是改日皇嫂帶的人少,而又坐上同樣的轎攆,這麼摔上一摔的話……」
「多謝弟妹關心。」劉皇后怒不可遏,「來人,馬上去將廣儲司里看守轎攆的人給本宮找來!本宮要親自過問!」
尹嬤嬤朝一個太監揮了揮手,那人飛奔著跑遠了。
錦嬪嚇得一直往後躲,腳步開始一步一步往遠處退。
做了壞事就想跑?怎麼行?現在罰你,這只是第一步!
雲曦微微揚唇,叫住了她。
「錦嬪,剛才見你臉上貼著新的花鈿,真漂亮,能讓我看看嗎?」
雲曦的話引起了劉皇后對錦嬪的注意。
「你去哪兒?站住!」劉皇后當面出醜,心中正沒好氣,此時說話,更是沒什麼好臉色。
錦嬪便不敢動了,慘白著一張臉,不敢吭聲。
很快,看守轎攆的太監來了。
劉皇后沒再理會錦嬪,朝那太監厲聲喝問道,「說,怎麼回事?轎攆怎麼會斷?」
太監早看到了那輛斷了轎桿的轎攆,哆嗦著說道,「奴……奴才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這不是瀆職嗎?皇嫂,身為廣儲司的總領事太監,卻不知道轎攆是怎麼壞的,當以重罰啊。」雲曦看了一眼劉皇后說道。
太監嚇得不輕,「奴才真不知道,更不敢弄壞啊,請娘娘細查!」
「不是你,是誰?」劉皇后赤紅著眼,大怒著問道。
雲曦看了這太監一眼,道,「皇嫂,如果不是他,那麼,是不是有人進了廣儲司,悄悄的弄壞了東西呢?」
不等劉皇后問話,那太監的眼睛一亮,馬上說道,「娘娘,的確是有人進了廣儲司,她假意說腳崴了,讓奴才幫著拿葯,奴才見她是娘娘身邊的人,便不敢怠慢找了葯給她,這中間有一柱香的時間,奴才不在庫房。」
「是誰?」劉皇后怒道。
「正是錦嬪娘娘身邊的大宮女,青兒。」那太監伸手一指。
錦嬪與青兒雙雙嚇了一跳。
知道是躲不過了,錦嬪忙推了一把青兒。「皇後娘娘,是她,是這個丫頭一早跑出去了,半天才回來,想必是去了廣儲司。」
青兒眨了眨眼,耍賴說道,「不是我!」
「皇後娘娘,奴才剛才到廣儲司里撿到這個。」一個小太監將一塊帕子遞給劉皇后。
隨後,他朝雲曦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雲曦眼睛一眯,段奕的人?
劉皇后頓時勃然大怒。
「錦嬪,你還想抵賴?你的人進了廣儲司弄壞了轎攆,差點害得本宮喪命,你想謀反嗎?」
錦嬪嚇得撲通一聲跪下了,「不,臣妾沒有,臣妾不知。」
「不知?你敢狡辯?」劉皇后一手扶著摔痛的腰,一手指著她怒喝。
一眾夫人小姐們人人不敢吱聲。
這宮中的女人為了爭寵,互相陷害的事可是太司空見慣了。
忽然,錦嬪的眼睛一亮,抬手就給了青兒一巴掌。
青兒站立不穩,摔倒在地,大約摔得重了些,暈死過去。
錦嬪心下一松,向劉皇后跪行了幾步,
「娘娘,不是臣妾,是這個賤人,是她,是這個丫頭想陷害臣妾而故意這麼做的!你看,臣妾的臉摔傷了,臣妾打了她一巴掌,她不服氣,想陷害臣妾呢!求皇後娘娘明查。」
劉皇后看了一眼錦嬪,厲聲喝道,「將這個賤婢給本宮拖下去,杖璧了!」
「是,娘娘!」
很快,上來兩個太監,一左一右的拖起了青兒的胳膊。
青兒的頭在地上磕了一下,又醒了。
她一見這陣勢,就知道她沒好下場了,馬上嚇得尖叫起來。
「奴婢是受錦嬪娘娘的指使,是她,是……,啊……」
錦嬪衝上去,揮手又是一巴掌。
這下打得重了些,青兒的頭磕到了一塊石頭上,頓時,血水一迸出,直接沒了命。
錦嬪嚇了一大跳。
雲曦似笑非笑地看向錦嬪。
「錦嬪娘娘果斷處罰身邊人,雷厲風行。當真是我等之楷模。」
錦嬪看了一眼雲曦,咬了咬牙,將怒火吞了下去。
劉皇后本想通過罰錦嬪的婢女來揪出她,誰想到這婢女就這樣死掉了。
她心中一口氣賭在心頭不上不下,而看向錦嬪的臉色更加不好看。
這時候,三青一路小跑著走來了。
他看了一眼地上死過去的青兒,只皺了一下眉,又露出笑臉來。
「奴才給劉皇后,奕王妃見禮了,各位夫人小姐們有禮。」三青長得眉目清秀,說話透著股機靈勁,很是討喜。
劉皇后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什麼事?」
「回皇後娘娘,是太後娘娘派人來問錦嬪娘娘一些話。」三青微笑著俯著身子。
「太後娘娘?」劉皇后詫異的看了一眼雲曦又將目光落在錦嬪的臉上,扯唇冷笑一聲,「如此,錦嬪就不必跟著去景寧宮了。」
錦嬪心中長出一口氣,她朝劉皇后與雲曦福了一福,「臣妾告退。」
錦嬪一走,劉皇后馬上揮了揮手,「將這婢女拖到宮外的亂葬崗扔了。」
「是,娘娘。」
幾個太監上前來將摔死的青兒拖了下去,只餘地上一灘刺目的血。
一場風婆就此平息下來。
很快,劉皇后的嬤嬤尹嬤嬤命人重新抬來轎攆,帶著雲曦與一眾夫人與小姐們往景寧宮而去。
…。
錦嬪被三青帶著離開劉皇后后,緊張的心情漸漸的平靜下來。
走到沒人的地方時,她從手腕上退了一個金鐲子給他。
「剛才,多謝公公解圍。」
三青說是太后請她,怎麼可能?
太后可是一直住在奕王府,輕易不會出來。
今天也沒有說太後來宮裡,這麼說便是這位三青公公借太后的名號救了她。
三青卻看也不看,將鐲子擋了回去。
他恭敬笑道,「娘娘,不必客氣,因為,已經有人給過賞了。」
「有人給過賞了?誰?」錦嬪詫異地問道。
她的遠房叔公劉太保厭惡她父親,不准她一家子進劉家大宅。
她在宮裡憑藉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爬到五品的嬪妃位置。
因為她的出身卑微,等級高的嬪妃一直瞧不起她,因此,她也就只認識一些比她等級還差的宮女太監。
哪裡有什麼熟人能驅使得了鴻宇殿的大太監三青公公?
三青只笑了笑,也不答話,而是從袖中取了一塊帕子出來遞到她的面前,「正是這位貴人。」
錦嬪眨眨眼,伸手接了過來。
玉白色的一等錦緞帕子,有一角綉著一個金色的奕字,周圍盤著一條墨龍。
她呼吸一窒,同時,心中狂跳起來,是他?
他救的她?傳說中的段奕眼界清高,還真的只是個傳說。
她就說嘛,那儀錶俊美的奕親王,怎麼會喜歡一個瘦麻桿的丫頭?也應該是她這等豐盈的女人。
「貴人說,請您前往秋香閣一趟,他正在那裡等著呢。」三青低頭一禮又說道。
「秋……秋香閣?」錦嬪的心再也平靜不了,一抹紅雲飛上臉頰,「是,明白了。」
她提著裙子,轉身就朝秋香閣跑去。
錦嬪跑了兩步,又跑回來,仍是將手上的金鐲退了下來塞入三青的手裡,「本妃要是走了好運,一定會奉上大禮。」
她喜滋滾的跑走了,而心中也一直做著盤算。
當初,她就是想嫁給奕親,她知道她身份卑微正妃之位是不敢肖想的,那就謀個側妃之位。
但固執的父親非要她進宮。
進宮有什麼好?那皇帝只是個半老頭子,還是個不能走路的人。
而這天下尊貴身份排第二的奕親王卻是個翩翩佳公子,要是嫁給他……
她心中一陣狂喜,腳下走子更是行走如飛。
三青的手裡捏著那隻鐲子看著錦嬪跑遠的背影,冷笑一聲,轉身又去尋劉義安。
宮中有二十個眼線,尋起人來並不難。
不多時,便在一處宮苑附近找到了正在當差的劉義安。
三青得到青裳的通知時,青裳已告知過他怎麼做。
。
劉義安是五人組的小隊長,正帶著五個人在端敏的宮苑附近巡查。
便見一個小太監來找他。「大人,有人找。」
「誰?」
「鴻宇殿的三青公公。」
三青可是一等大太監,劉義安不敢怠慢,忙迎了出去。
「公公找在下,有何事?」
三青依舊將一沓銀票與錦嬪送的一隻金鐲,悄悄塞入他的袖子里,小聲說道,「景嬤嬤找。」
「她剛才找過在下了?又有事?」
三青眸色一沉,「你敢質疑她?」
劉義安馬上陪起笑來,「不敢,在下只是隨口問問。」
誰會跟銀子過不去?
他也不知走了什麼好運,那景婆子居然找上了他,一送就是成百上千的銀兩。
景婆子的身份似乎很不簡單,在宮中一連服侍過好幾個大貴人,而且行走自如。
劉義安心中,對景姑還是有著畏懼的。
三青也不廢話了,「那麼請速去,景嬤嬤等急了,可是會怪罪下來。」
「當然當然。」劉義安摸著懷裡的銀票,兩眼得意眯成了一條線。
他對五個部下吩咐了幾句后,便快步往秋香閣而來。
。
秋香閣本是劉皇后誦經的地方,景姑又與劉皇後走得近,因此,約他來這裡,他一點也不奇怪。
按著三青說的記號,他推門走進了一間門上刻著荷花的屋子。
屋子中閃著一絲甜香,這香味很是熟悉。
他正想著是什麼香味時,忽然有人從屏風後走出來。
同時,一陣醉人的香氣襲來。
他的脖子上很快又纏上一雙女人玉臂。
「爺,您終於來了,妾身已等了您很久了……」
女人的聲音聽在耳內,酥得讓人骨頭都軟了。
而且,她的身上散著一種好聞的香氣。
劉義安忍不住嗅了兩口,這嗅一下不打緊,一嗅之下,身子便不由控制了。
他伸手一勾,將那女人給摟進了懷裡。
衣衫半敞的女人,身子更是柔弱無骨,嘻嘻笑的聲音,直勾人心神,紅唇貼上他的嘴唇,就勢輕輕咬了一口。
劉義安捧著臉便是一頓狠狠的啃咬,一雙手在她身上胡亂的揉捏起來。
「你是誰家的小妖精?」
他的頭腦已混沌一片,分不清身在何處,更看不清女人的五觀了。
只依稀知道,撲向懷裡的女人,遠比那青樓伎館的女人要強,是個少見的佳人。
「我就是我啊,爺,奴家定比你的那個瘦麻桿女人更體貼。不信,你摸摸。」
她抓著劉義安的手便往胸口放。
哪裡還用得著摸?貼在身上都能讓人身上的火躥起來了。
劉義安的腦袋嗡嗡作響,渾身燥熱難耐,連屋中的貴妃長椅也不要,就將女人按在了地上,然後,飛快的去扯自己的衣衫。
但女人比他更急。
他剛扔掉最後一件衣衫,女人便將他推倒。
她半眯著鳳眼,笑嘻嘻的道,「爺,讓奴家來服侍你,一定比那麻桿女人更讓您全身舒坦。」
「那就快點!」他抱著女人往身上一坐。
他的頭腦迷糊著,面前的女人,白花花的身子,如墨的長發,看不清面容,女人魅惑的聲音讓他不知身在何處。
而屋子外面,三青將耳朵貼在門縫上聽著,裡面正傳來男歡女好的聲音,他扯唇冷笑,飛快離開向雲曦彙報去了。
…
雲曦與劉皇后一行人還沒有到景寧宮,一是等著重新抬轎攆費了些時間,二是她故意的拖延著,她得等那對男女成了好事。
一眾夫人小姐們簇擁著轎攆緩緩而行,有個小太監小跑著而來。
「奴才見過皇後娘娘,奕王妃。夫人小姐們好。」
「何事?」劉皇后挑眉,今天的事怎麼就不順利,一會兒一個人,一會兒一件事,叫她煩悶。
「王爺讓奴才將這個交與王妃。」小太監捧著一塊帕子遞上。
青衣接了過來,遞給雲曦。
雲曦接在手裡,她的眸色閃了閃。
這塊帕子,正是她讓青裳交給三青,再讓三青將錦嬪騙到秋香閣用的帕子,如今帕子又送回了,想必事已成了。
肖想段奕,謀害她,害他大哥!這兩人,惹上她是自取滅亡!
「王爺這是記掛著王妃呢,去陪皇了,也不忘送塊帕子來討好王妃。」
「王爺王妃新婚燕爾,自然是不能分開半時半分了。」
有年長的夫人借勢說笑起來。
唯一沒笑的便是劉皇后,她的臉上閃過一絲落寞,但旋即消失了,臉上浮著笑,「走吧,前面是秋香閣,過了秋香閣,便是景寧宮了。這兩處地方,都適合賞秋景。」
雲曦將帕子仔細的收在袖中。
笑道,「聽說秋香閣前種著一排百年銀杏,一入秋,那葉子成片的金黃,煞是好看,皇嫂,不如,到那裡觀觀銀杏樹再前往景寧宮如何?」
劉皇后勉強笑了笑,「反正也是順路呢,沒有不方便,那就去吧!」
「多謝皇嫂抬愛。」雲曦笑道。
很快,一行人到了西香閣。
落轎攆。
太監宮女們都來扶著雲曦與劉皇后。
紅萼從轎攆里抱出段瑞。
劉皇后剛才摔了一跤,此時下轎攆,腿一抬動,眉頭馬上跟著一皺。
她心中更是將雲曦狠狠地罵了一個遍,怎麼摔的不是這個小丫頭?
罵完又罵錦嬪,且讓你躲過一時,等有機會一定狠狠的收拾她!
雲曦將劉皇后臉上的精彩表情看在眼裡,淡然一笑。
眾人在各自的侍女攙扶下,在秋香閣前賞起秋景來。
青裳裝成小太監送了東西又悄悄的換回了衣衫跟上了雲曦。
兩個侍女一左一右的扶著她。
雲曦的目光朝前方一排屋子看了一眼,微微彎唇一笑。
因為,她已經聽到她期待的聲音了。
她轉身朝不遠處的劉皇后說道,「弟妹曾聽太後娘娘說,前方屋子中的牆壁上,有不少先帝留下的墨寶,皇嫂,不知弟妹能不能一觀?」
劉皇后的腰痛得都要斷了,卻只得忍著跟著雲曦四處閑逛。
要是她露出生病的跡象,她就不能將雲曦騙到景寧宮去。
「當然,弟妹是親王妃,這宮中別人不能隨意走動,弟妹卻是可以的。」她忍著痛,扯了個笑臉說道。
小女人就是小女人,幾個字幾副畫有什麼好看的?劉皇后心中冷嗤。
「那就多謝皇嫂了。」雲曦笑著一禮,伸手指著一間屋子,「這間,讓本宮進去看看。」
「是,王妃娘娘。」
守秋香閣的太監馬上上前開了門。
門一開,裡面便傳來一陣古怪的聲音。
年長的夫人們臉一紅,忙將自己家未出閣的女兒拖著跑開了。
「娘,幹嘛呢?王妃說有墨寶,女兒想看。」
「你不想活了,快走。」夫人低聲音喝道。
連紅萼也將段瑞抱著躲遠了。
雲曦彎起的唇角更大,但卻故意眨著大眼睛問道,「皇嫂,這……這是怎麼回事?」
那個開門的太監已嚇得軟倒在地,不停的磕頭,「娘娘恕罪,娘娘,奴才不知啊。」
劉皇后的臉上已氣得鐵青。
當著段奕王妃與朝臣家眷的面,居然讓人看到了宮中的污垢事。
「把門鎖起來!」劉皇后怒道。
「為什麼要鎖起來?」雲曦一笑,「還不快去將門打開,是不是有賊子在裡面?」
太監不敢去。
青衣擼起袖子大步走了進去。
不多時,她的手裡一左一右拎著兩個人出來。
兩人正雙眼迷濛,還在情迷狀態。
全身赤·裸,披頭散髮。
兩人的模樣,將年長的夫人們也嚇得紛紛扭過頭去。
劉皇后氣得說不出話來。
青裳嘿嘿一笑,飛快跑進屋裡撈了一個花瓶出來,又在屋前的一個大金魚缸里舀了水就朝二人身上兜頭倒下。
冷水一澆,兩人便徹底的清醒了。
這二人,先是發現身上冷,一看沒穿衣,再看對方,都嚇了一跳。
錦嬪更是嚇得魂都飛了。
怎麼不是奕親王?
她明明記得是奕親王來著,送了帕子讓她在這裡等著。
她喝了一口茶后,他就來了。
他對她溫柔的愛撫,可……怎麼會是這個小護衛?
而劉義安也是嚇得一臉慘白。
皇上的女人?他是有幾個膽子才睡了她?
「這不是錦嬪貴人嗎?」雲曦拂了拂袖子輕笑一聲,不經意的從袖中掉出一塊帕子來。
青衣忙撿在手裡,「王妃,這是王爺的帕子,您可得收好。」
說著,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錦嬪。
「當然,本宮夫君的帕子,哪能隨便掉?」
雲曦接在手裡抖了抖灰塵,故意將那個用金線銹的奕字露出來。
錦嬪的臉更是一白,這帕子……剛才不是在她的身上嗎?三青公公說是奕親王送的?
怎麼又回到了這個麻桿女人的手裡?
難道是……
錦嬪不傻,前後想想,好像是那麼回事,她被人騙了。
「謝雲曦,你……你竟敢害我!」她從地上跳起來撲向雲曦。
青衣馬上抬腳將她踢飛,同時攔在雲曦的面前。
她挑眉怒道,「放肆!這位是奕親王的正妃,她身為一品親王妃,去害你一個五品宮妃,你夠格嗎?」
錦嬪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不敢再說話。
因為,她看到了劉皇后陰毒的目光。
「青衣,這是宮中的事務,不是你身為奕王府的人該管的事。這件事,自有皇後娘娘來處理。」
青衣唇角一抽,站在一旁不說話了。
雲曦又看向劉皇后,「皇嫂,像這等淫亂宮闈的人,是不是不該留著?」
劉皇后好半天才吐了一口氣,她咬了咬牙,「來人,將錦嬪拖下去,先杖責五十板子,再關進冷宮等皇上發落!」
等皇上發落?皇上現在正病著管不了事,這後宮中是劉皇后獨大,錦嬪還有命活?
再說了,五十大板,是個壯漢還能受著,一個嬌柔如花的女人,只怕就得一命嗚呼。
錦嬪嚇得不輕。
她爬到皇后的面前,抱著劉皇后的腳哭起來。
「娘娘,您聽臣妾說,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臣妾是被人害的。臣妾……」
「哦,奴婢剛才進去時,發現還有東西。」青衣說著又飛快的跑了進去,抱著一捧衣物出來。
她捏在手裡抖抖,一隻金光閃閃的鐲子掉了出來。
尹嬤嬤木著臉,馬上說道,「錦嬪娘娘,這隻鐲子,不是你的嗎?怎麼到了這個護衛的手裡?」
「鐲子?」錦嬪反應過來,「原本是給了三青公公,是他,是他說奕親王約妾來這時里……」
青衣馬上冷笑,「錦嬪,此刻,奕親王明明去了帝寰宮去陪皇上了,怎麼會見你?王爺新婚,怎麼會看上你這等淫貨?明明是你自己與這個護衛私、通,像你這種不守婦道的女人,放在宮外,就得處以凌遲之刑!」
雲曦一笑,「錦嬪娘娘若不信,本宮可以讓人將王爺請來。不過,今日宮中事多人多,只怕,這件事就得傳得沸沸揚揚。」
「一個個還愣著幹什麼,將這賤貨給本宮帶走!」劉皇后大怒,請奕親王來做證,讓更多的臣子們知道,她的臉都得丟盡!
管著後宮,居然讓宮中出了這等齷齪事!
「是,娘娘。」兩個太監從屋裡找出一塊布來,哭哭啼啼地錦嬪一裹,飛快地拖了下去。
「娘娘,小人也是被冤枉的!小人!」劉義安哆哆嗦嗦的磕著頭。
劉皇后早已不耐煩,「來人,將這人給本宮杖斃了!」
「不,皇後娘娘,小人是戶部尚書的兒子劉義安,娘娘不能殺小人!娘娘——」劉義安忽然大聲嚷道。
雲曦冷笑道,「你是戶部尚書的兒子?你不是姓石嗎?是你自己強行給自己改成姓劉吧?這件事有得到劉大人的同意嗎?你今天一早還將劉大人推進了水塘里,他現在躺在床上病得生死未卜呢!你還有臉說是他的兒子?」
劉義安抬頭迎上雲曦森寒的目光,他氣得咬牙,該死的謝楓的妹妹居然敢落井下石?
「你,記住,你惹了不該惹的人,所以,活該你死!」雲曦挑眉一笑,轉身看向劉皇后,「皇嫂,這等人,可不能再留吧,要是讓皇上和大臣們知道了,會說皇嫂對後宮疏於管理,有損皇嫂的威望。」
劉皇后眉毛一揚,怒喝道,「帶走,杖斃了!」
劉義安被拖走時,嘴裡還在叫嚷著,「謝雲曦,我不會放過你!你等著!」
青衣眸色一冷,踢起地上的一塊小石頭,直接將他打暈了。
…。
雲曦又對劉皇后道,「皇嫂,宮中出現這種事,不全是皇嫂的錯。這後宮以前原本是假貴妃與淑妃打理,她們二人根本沒有母儀天下的風範,才使宮中出了這等差錯。那錦嬪還是在淑妃的允許下進的宮,所以,皇嫂不必自責。」
她的話語委婉,一眾夫人小姐們紛紛附和著。
「是啊,皇後娘娘不必自責了。」
這麼多人給劉皇后圓了面子,她就順著台階下了。
「本宮操心著皇上的身體,以至於忽視了後宮的這幾人,讓眾人見笑話了。」
大家都上前安慰著她。
皇家的笑話,看了也得爛在肚子里,誰敢說?
「好了,大家現在去景寧宮吧,這裡……被這二人給弄得骯髒了,好景色也沒心看了。」劉皇后又邀請著眾人。
雲曦被青衣扶著坐上轎攆,段瑞也乖巧的跟著她坐上去。
尹嬤嬤扶著劉皇后,「娘娘,走吧。」
劉皇後站著沒動,而是眯著眼看向謝雲曦那裡。
剛才,那個護衛說不會放過她,錦嬪直接是怨毒的看著她,難道這二人的事,是這個謝雲曦搞的鬼?
她的袖中,手指狠狠的捏成拳頭。
這個謝雲曦,真是不能小覷,這是借她的手,不著痕迹的除了兩個人!
事情過了,眾人又一起往景寧宮而來。
一行人沒走多遠,兩個太監快步跑了過來,在劉皇后的面前跪下了。
「回稟娘娘,錦嬪娘娘沒有挺過五十板子,打到三十二下時,死過去了。那劉義安卻已杖斃。」
「死過去了就死過去了,她做了有辱皇家聲譽的事,皇上知道也不會饒恕她。將她扔到冷宮裡,派上兩個婆子看著,再去稟報皇上和通知她家裡人,讓他們領回去自己埋了!」
太監得了回復,應了聲「是」,雙雙退下了。
雲曦坐在轎攆上,微微扯了一下唇。
偷偷看看段奕也就罷了,居然還想要害她?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的女人!
…
轎攆晃晃悠悠的走著,雲曦擔心段瑞會跌倒,便伸出一隻手來扶他。
哪知這小傢伙的兩手抓得牢牢,身子坐得堅如盤石。
她一時詫異。
這副樣子,可不像個小孩應有的模樣。
她伸手拍拍他的小腰身。
段瑞身子不動,只眨眨大眼睛不解的看她。
她眯著眼,剛才,她手上可是出了力,這小傢伙居然也不倒?
這副身手,分明是練習過蹲馬步。
而且,基本功力不差。
難怪他剛才一出手,便將那尹嬤嬤推倒了,一個四歲的孩子推倒一個大人,手中沒勁可是辦不到。
她朝左右看了看,跟著的人太多,便將心中的疑問暫時的忍住了。
。
很快,景寧宮到了。
劉皇后馬上招呼著宮女太監們都上前來扶雲曦,一臉的殷情。
青衣木著臉將眾人擠開,扶著她下了轎攆。
辦完差事悄悄跟來的青裳,也是緊緊的跟在雲曦的身後。
劉皇后朝雲曦的兩個婢女看了一眼,眼底神色一寒。
這兩個丫頭,倒真是機靈,護著謝雲曦,護得滴水不漏!
看來,得想個辦法將她們弄開。
。
景寧宮是一處閑置的宮苑,景色雅緻,院中的亭台樓閣美不勝收。
眾人進了主殿,早有大批的宮女太監們迎了出來。
「恭迎皇後娘娘,奕王妃娘娘。」烏壓壓在殿中跪了一群。
「都起來吧!」劉皇后抬手。
「免禮了。」雲曦也點頭。
「謝皇後娘娘,奕王妃娘娘。」
各夫人們按著等級一一落座。
劉皇后又朝雲曦身邊的兩個侍女看了一眼,朝尹嬤嬤使了個眼色。
尹嬤嬤會意,朝眾人說道,「皇後娘娘會有些重要的事對大家說,請各位夫人小姐們的侍女到偏殿歇息著。」
青衣與青裳馬上對視一眼,又一齊看向雲曦。
雲曦點了點頭。
青衣急了,悄悄拉了拉雲曦的袖子。
「去吧,這裡不是有皇後娘娘嗎?本宮有什麼事,皇後娘娘也會關照的,你們瞎擔心什麼呢?」
她說著還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劉皇后。
劉皇后的臉上表情訕訕,扯了個笑臉道,「當然,都下去吧。」
青衣與青裳只得退到殿外去了。
紅萼不放心的看向段瑞。
雲曦微微一笑,「放心,有本宮在,不會委屈了他。」
紅萼自然知道雲曦會護著段瑞,她朝雲曦俯身行了一禮,「多謝娘娘。」
這才依依不捨的跟著眾侍女們退下。
很快,殿中就只剩下了主子們。
劉皇后笑道,「據史書上說,這座景寧宮有個妙處,如是有福之人呢,從大殿正中間的龍鳳圖像地磚上走過,這主殿的屋頂就會出現龍鳳盤旋的吉祥圖來,屋中會出現祥瑞的金光。如果是心存歹意品行不端的人,屋頂上就會出現成群烏鴉蝙蝠,屋中昏暗一片。」
她的話落,人們馬上議論起來。
「哦?還有這等事?張老夫人,你可聽說了?」
「聽說了,老身小時候聽家中的長輩們說過這事,都當是個傳說呢,就是沒親眼見過,不知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皇上登基的頭一年來過這裡,他從屋子中走過,屋頂上就出現了成片的吉祥圖呢。」
「這麼說,還真是期待啊。」
人人口中說著期待,但臉上也露著忐忑,都怕自己是個不祥的人。
「只是個遊戲而已,夫人小姐們莫慌。」劉皇后微笑著,已從主座上走下來,「下面,由本宮先來。」
雲曦扶著段瑞的肩膀坐在椅上,她眯起眸子看著劉皇后的腳步。
只見她神色坦然走到主殿中,畫有龍鳳圖形的地磚前站定了,然後小步小步的走了過去。一塊桌面大小的地磚,她走了四步。
這時,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屋頂忽然金光閃閃,依稀可見一龍一鳳的影子的屋頂輕輕的飄移著。
人們紛紛讚歎起來,「皇後娘娘,您身為國母,出現這吉祥圖,當配得起您的身份。」
劉皇后笑,抬手做了個請字。「本宮也相信夫人小姐們個個都是能給大梁帶來福氣的人。奕弟妹呢,做為壓軸,最後行走,如何?」
最後?雲曦彎了彎唇,笑道,「但憑皇嫂吩咐。」最後行走,只怕,有些故事吧?
她淡笑不語。劉皇后看了她一眼,雲曦正泰然而坐,她的唇角一揚,死丫頭,待會兒看你還怎麼鎮定。人們便在忐忑中一一從圖形上走過。
但結果是,什麼也沒有發生。沒有所謂的祥瑞圖,也沒有烏鴉出現。沒有,便是普通的身份,不是皇家的大貴人,也不是行兇過的惡人,也算對得起目前的普通身份。
人人心中鬆了口氣。劉皇后朝雲曦抬了抬手,微笑道,「現在,有請弟妹。」雲曦看了她一眼,拍拍段瑞的手,「坐好,嬸嬸一會兒就來。」
「嗯。」段瑞乖巧的點了點頭。她離了座,朝劉皇后微微額首,便提裙走到那塊畫有龍鳳圖的地磚前。
劉皇后雙目死死的盯著她,唇角浮著冷笑。雲曦眯著眼,輕輕的走上了地磚。
屋中所有的人都好奇而又期待的看著她。結果是,什麼也沒有發生。
雲曦淡然的拂了拂衣袖。她轉過身來望著地上的龍鳳圖案地磚,笑道,「看來,只有一國之母的皇后嫂嫂,才是貴人,像弟妹這樣的普通人,可喚不起祥瑞來呢。」
「奕王妃言之有理,皇後娘娘才是真正的大貴人。」眾人紛紛附和。劉皇后的眸色一冷,眼底閃著狐疑,為什麼是這種結果?
而這時,主殿的門口有人小跑著進來了。「母后,母后……」
一身盛裝的端敏正往主殿跑來。劉皇后的臉色一變,馬上朝尹嬤嬤使了個眼色。尹嬤嬤大步走上前,「公主,您慢點跑。」
雲曦一直看著地上的地磚,皺著眉頭沉思。剛才進殿來,大家都是隨意的踩著那塊龍鳳圖的地磚,可自從剛才劉皇后讓大家從上面走過後,這尹嬤嬤便是繞了一個大圈走向端敏,避開了地磚。
難道……她抬頭看向端敏,笑道,「公主來得正好,皇後娘娘正請大家做個遊戲,你也來參加吧?」
「雲……,啊,小嬸嬸你也來了?」端敏看著她,臉色攸地暗沉下來,一臉的委屈。
劉皇后這時忙道,「弟妹啊,她還是個孩子呢,這都是大人玩的,好了,遊戲也結束了,尹嬤嬤請眾人的侍女們進來吧!」
「皇后嫂嫂。」雲曦轉身看向主座,一笑,「皇嫂也說,就只是個遊戲而已,不就是走上一走嗎?也許,端敏公主將來也是同嫂嫂一樣,是個能給大梁帶來祥瑞的大貴人呢?」
「不,弟妹,端敏……」劉皇后眸色亂閃。
「好啊,我也想玩遊戲,母后,小嬸嬸,是個什麼遊戲?」端敏只想著討好雲曦,以便好接近謝楓,她眨了眨大眼睛已到了雲曦的面前。
「走上這塊石磚就好。」雲曦一指地上。
劉皇后大驚,忙叫尹嬤嬤,「還不快扶著公主?」
雲曦又道,「慢著,皇后嫂嫂,您不是說,這是主子們才能參與的遊戲嗎?僕人參與,就不靈驗了?」
端敏也感到好奇。她甩開尹嬤嬤的手,「我自己來!滾開!」劉皇后氣得臉都白了,這個蠢孩子!她心中焦急,飛快地離開主座,沖向端敏。但慢了一步,端敏的腳已踩上了石磚。
霎時,主殿中一陣哄響,屋中變得一片昏暗。屋頂上出了大片大片的不明黑體物在盤旋著,還發出細微的吱呀聲,和翅膀的撲騰聲。
「娘,天怎麼黑了,我怕!」
「林姐姐,怎麼會有烏鴉出現?啊,怎麼回事?好可怕,啊!烏鴉啄了我的頭,救命——」
「我的臉被什麼毛毛的東西扇了一下,好噁心啊——」
「我的頭髮——」
主殿中都是一群夫人小姐,頃刻,尖叫聲四起,亂成一團。雲曦擔心段瑞被人擠倒,大步朝段瑞走去。果然,那尹嬤嬤正往段瑞那裡跑去。
「小侯爺,莫怕,老奴來護著你。」她伸手就來抓段瑞的手。段瑞卻抬腳一踢,直接將她踢倒在地。
撲通——
「哎喲,老身的一把骨頭……」尹嬤嬤滾到地上一陣哀嚎。
雲曦眼神一眯,這小傢伙的力氣可著實不小,居然一腳踢倒了一個大人?她快步走到他的身邊扶著他,「別怕,嬸嬸在呢。」尹嬤嬤見雲曦走來,她捂著被踢疼的心口,氣得說不出話來。
而另一邊,端敏嚇傻了一般站在那塊龍鳳地磚上不知所措。屋中昏暗一片,屋頂飛著數不清的烏鴉蝙蝠。吱呀聲不斷,聽著讓人毛骨悚然。
劉皇后急得跺腳,「尹嬤嬤,快,快去將公主拉開!」
「啊?……啊,是,娘娘。」尹嬤嬤也顧不上去報私仇了,從地上爬起來,飛快的拉開了端敏。
端敏離開原地,奇迹又發生了,屋中霎時又是一片光明。驚嚇中的眾人,又漸漸地回過神來。
殿中開始了竊竊私語。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端敏公主一來,這大殿中景象就變了?」
「是啊,太奇怪了。」
「難道,公主才是……帶給大家災亂的人?」
「還不快閉嘴,你想給大家添亂?」
不少人捂著嘴巴,將心中的疑問吞進了肚子里。劉皇后將嚇得臉色蒼白的端敏拉在懷裡安慰著。
雲曦看了一眼劉皇后,暗暗冷笑一聲。她就知道,劉皇后特意請她來這裡,又一再要她走那塊地磚,一定有什麼明堂,她便施展著輕功,借著寬大的裙子遮著腳,從上面飄了過去。
接下來是端敏走,接果,便出事了。她眯著眼,往四周看了看,這座大殿一定有什麼古怪。
也許,那處機關,是按著人數設計的,這屋中原來有三十二個人,她沒走上去,後來的端敏便頂替了她的那個三十二號。
若是她的腳落在上面的話,那麼引起殿中出現成群烏鴉與蝙蝠的就是她了。她會成為不祥的人!
「好了,好了,別怕了,只是一群鳥而已。」劉皇后安慰著端敏。
雲曦看了一眼這母女二人一眼,淡淡笑道,「皇嫂,你方才說,走上地磚時,若出現龍鳳圖便是祥瑞,能給大梁帶來好運的人。但若是出現了烏鴉蝙蝠等不祥的鳥雀,便是不祥之人。是這麼回事嗎?」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端敏。劉皇后的眸色頓時一沉。
「是啊,皇後娘娘,端敏公主能引來烏鴉與蝙蝠,這……做何解釋啊?」見雲曦發問,馬上有人跟著問道。
劉皇后氣得暗中咬牙。她忍著怒火道,「本宮剛才不是說了嗎?只是一場小遊戲而已,遊戲……」
雲曦笑,「皇嫂,您將眾人的僕人請出,為的便是靈驗,怎麼現在又說是一場小遊戲而已?」
「這……」劉皇后語塞。
「當然,皇嫂是大梁第一富貴之人,也是可以庇護身帶不祥的公主的,不是嗎?」雲曦一臉溫和的說道。
劉皇后心中堵著一口氣,憋得心口疼。這個謝雲曦,真是狡猾得跟狐狸一樣,跟她老娘一樣的精明。該死的小賤人!
端敏看向雲曦,眯著眼眸,「皇嬸嬸。你是不喜歡端敏了?才這樣說端敏的嗎?」她眼圈兒一紅,咬著唇,帶著委屈看向雲曦。
雲曦挑眉,笑道,「怎麼會,本宮只是順著皇後娘娘的意思說罷了。」
端敏氣得咬牙:「……」她偏著頭,看到雲曦一旁的段瑞,抿了抿唇。
對劉皇后道,「母后,兩月前父皇賞了女兒一些陳年的桂花酒,這個時節拿出來喝,正應景,不如,也請夫人小姐們嘗嘗怎樣?」
「好,那就讓人送上來吧。」劉皇后道,殿中氣氛緊張,喝喝酒倒是能緩和緩和。
「如此,我們倒是有口福了,多謝公主賜酒。」
人們都笑著應道。至於這殿中的什麼凶圖與吉祥圖,那是皇家的事,跟她們無關。既然公主說賜酒,喝喝酒,說說話,時間便過了,正好快些出宮。
她們也看出來了,這劉皇后與奕王妃不對卯呢。什麼祥瑞圖與凶物,八成是劉皇后故意算計這奕王妃。
更想不到奕王妃小小年紀,居然能將劉皇后一次二次的氣得臉色發青,城中失火,殃及池魚,她們還是不要去惹的為好。
。
很快,酒水抬來。雲曦眯著眼看去,抬酒的是幾個羽林衛,一旁跟著兩個太監監督著。
羽林衛們將酒水送進殿中后,便一一退去了。為什麼要羽林衛的人來送酒?
雲曦朝外面看了看,馬上垂下眼帘,屏息去聽外面的聲音。只聽外面有人說,「酒水送到了,走吧,向謝大人復命。」
謝大人?謝楓?哥哥?今日這裡當差的是哥哥?她回頭看了一眼端敏。
端敏端坐在劉皇后的一則,她的臉上,畫著精緻的妝容,著一身嫩黃色的衣裙,越發顯得肌膚白皙如凝脂。
但,細看之下,那袖口處露出的纖細手指正輕顫個不停。雲曦暗笑,端敏,要出手了。
酒水抬進來,劉皇后又對尹嬤嬤說道,「請夫人小姐們的侍女們都進來吧,服侍各家主子們品酒。」
「是,娘娘。」尹嬤嬤走出了大殿。沒一會兒,被趕到偏殿的各家的丫頭婆子們都進來了。
殿中的人多了起來,剛才那抹緊張壓抑的氣氛也消散了不少。
劉皇后吩咐著宮女們一一分酒。
酒罈打開,再分別裝在酒壺裡分別送到各夫人小姐的手裡。
「這是二十年的桂花釀。」端敏道,「配上肥美的螃蟹,最是人間美味。」
上了酒,接著又是一盤盤的肥蟹上來。
剛才在大殿中時,有神色肅穆的元武帝的在,大家都不敢吃,又走了這麼久的路,個個都餓了。
美酒,美食,再加上這裡都是女人,沒什麼拘束,不一會兒,殿中漸漸多起了歡笑聲。
雲曦懷孕不敢太貪吃螃蟹,只是小口的抿了一點酒,酒是好酒,接下來,她就等著端敏出高招。
果然,端敏朝金媽媽使了個眼色。
金媽媽便殷勤的給段瑞剝著螃蟹殼。
她就站在雲曦的一側,雲曦不著痕迹的將一盤螃蟹拂向金媽媽。
金媽媽嚇得跳起來。
「王妃,沒砸到腳吧?」青衣青裳馬上關切的問道。
「沒有。」她一笑。
趁著金媽媽彎腰擦試鞋子上的螃蟹蟹黃時,她飛快出手,將袖中那個青裳從端敏屋中偷來的荷包與一包藥粉,塞入金媽媽腰間的汗巾里。
金媽媽擦完鞋子上了臟物,洗了手,又來給服段瑞,並沒有發現身上被人塞進了東西。
她將一塊螃蟹肉喂入段瑞的口中。
段瑞剛吞進去,就忽然倒在了地上。
「小侯爺!你怎麼啦?」
紅萼大驚失色將他抱在懷裡。
「快,傳太醫!」
剛剛安靜下來的大殿中又響起了喧嘩。
人們紛紛起身走到主座這裡,神色緊張地看著段瑞。
太子段琸謀反失敗自殺,目前,皇上就只有這麼一個皇子了,雖然只是個侯的身份,但保不準哪天又會改回身份,立為儲君。
紅萼急得哭了起來。
金媽媽朝端敏使了個眼色。
端敏不慌不忙地說道,「瑞弟弟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忽然又暈倒了?難道是吃壞了什麼?」
眾人忙將目光放在他面前的一盤螃蟹上面。
「難道有毒嗎?」紅萼的聲音都顫抖著,抱著昏迷的段瑞不知所措。
「奴婢來試試。」青衣從頭上拔下一隻銀釵插入蟹肉里,很快,銀釵發黑。
「有毒!」眾人均是吸了一口涼氣。
「來人,將那送螃蟹的人給本宮帶上來!」劉皇后怒道。
「叫那兩個太監上來!」一聲一聲傳下去。
很快,兩個太監戰戰兢兢的走上殿來。
劉皇后雙眸森冷,「說,是不是你們在螃蟹中下了毒?」。
兩人懵著臉,「不是,皇後娘娘,打死奴才們也不敢害瑞小侯爺。皇後娘娘,您要明查,奴才們只是跟著這一筐螃蟹走了一趟路而已,連手都沒有碰呢,怎麼可能下毒?」
端敏走上前說道,「母后,他們說的也有道理,要查,就查那個看守的人。」
雲曦朝端敏看了一眼。
端敏馬上將臉別過,眼神慌亂。
雲曦冷笑,這端敏,真是瘋狂得無可救藥了。
劉皇后又吩咐著,「將看守庫存的羽林衛當職頭領帶上來!」
羽林衛的當職頭領?謝楓?
青衣與青裳對視一眼,又齊齊看向雲曦。
雲曦依舊神色淡淡。
而大殿中,靜得可怕,人人不敢再吱聲,今天,可真是個多事之日。
很快,殿外有人大步走來,正氣凜然走在前方的是謝楓,他的身後跟著兩個太醫。
「卑職參見皇後娘娘!」謝楓上前一步朝劉皇后俯身一禮。
他又看向雲曦,正要拜下,雲曦忙伸手一扶,「哥哥,不必了。」
太醫們也見了禮后,馬上走向段瑞,又是翻眼皮,又是看舌頭,又是把脈,好一陣忙。
兩人得出結論,「稟皇後娘娘,小侯爺確實是中毒了。」
「什麼毒?快說?」劉皇后怒道。
「不……不知,很罕見,查不出來,要是有朽木神醫的神仙丸就好了。」
劉皇后的目光淡淡掃了一遍兩個太醫,朝謝楓厲聲喝道,「謝副統領,你解釋一下,為什麼你送來的螃蟹是有毒的?」
「有毒?不可能!」謝楓搖搖頭,「卑職命人鎖著庫房,而鑰匙又在卑職的手裡,不可能有人下毒!」
「別人不可能,那麼你呢?」劉皇后目光森然,手一揮,「來人,給本宮拿下他!搜身!」
謝楓正要發作,卻見雲曦正朝他搖頭。
他心中一陣狐疑,妹妹是什麼意思?
很快,兩個太監上前來搜他的身,從他的身上搜出一包東西。
「娘娘,您看!這肯定是毒藥!」
劉皇后眯著眼,心中好一陣歡喜,真是上天助他,沒有拿住謝雲曦,居然拿住了謝楓。
這謝楓是她名義上的哥哥,一樣可以牽制她!
端敏朝那包東西看去,正是之前劉義安給她看過的藥粉包。
她唇角彎了彎,走到謝楓的面前,傷心的說道,「謝楓,你不喜歡我,也不能因此害我弟弟啊!」
人們都吃了一驚,謝副統領會害小侯爺?
謝楓冷眼看著她,「公主,謝某不可能害瑞小侯爺!這包東西,也不是毒藥!」
劉皇后眉梢一揚,心中暗喜,喝道,「大膽謝楓,居然敢毒殺皇子,來人,將他給本宮捆起來,送到大理寺嚴懲!」
「皇嫂!」雲曦忽然開口,「看到藥粉包就說是毒藥,未免太牽強了些!還是讓太醫們驗一驗為好!免得冤枉好人!」
「弟妹莫非是想包庇兄長?」劉皇后挑眉。
這個該死的丫頭,幾次都拿不住她,現在,真是上天相助!
「不敢,皇嫂!雲曦只是就事說事,放在衙門的公堂上,也得講個證據確鑿不是嗎?」她坦然迎上劉皇后的目光,淺淺含笑。
劉皇后盯著她,眸色一沉。
張太傅的夫人與刑部尚書的夫人也說道,「是啊,娘娘,得查驗一下才能下結論,這樣隨意的抓人,未免太武斷了,可是會影響皇後娘娘的威望的。」劉皇后看了一眼雲曦,忍著怒火,朝一個太醫招手。
「劉太醫,你來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是,娘娘。」劉太醫接過藥包便仔細的研究起來。
端敏走到謝楓的面前,仰起頭,一臉關切的說道,「謝楓,你也別擔心,我想起來了,我這裡有解藥呢,能治百毒,瑞弟弟一定沒事的。」
「公主有解藥嗎?太好了,奴婢先謝謝公主!」紅萼哭著就給端敏跪下了。
端敏從袖中取出一個瓶子來。
雲曦看到那瓶子,眉梢揚了揚。
她隨身帶著,這是有備而來?
端敏從瓶中取了一粒葯來喂入段瑞的口裡。
眾人都大氣不敢出的看著段瑞。
紅萼也不哭了,抱著段瑞,細聲說道,「瑞小侯?你醒醒啊?」
而這時,服侍段瑞的金媽媽忽然摔倒在地,從她身上滾出一個荷包與一個藥包來。
青衣忙撿在手裡,口裡咦了一聲。
「這荷包里的金鐲上刻著公主的封號,是公主的東西呢。呀,這包葯……怎麼聞起來像是小侯爺吃過的螃蟹里的味道?」
金媽媽嚇得跪倒在地,「不是奴婢的東西,不是奴婢的,奴婢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敢狡辯?」雲曦怒道,「說,你的身上怎麼會有公主的東西?這包葯是誰讓你下到瑞小侯的食物里的?」
雲曦的話引得殿中的人紛紛小聲議論著,有毒藥,有錢物,又是貼身服侍的人,不用明說,一看便知這婆子受了誰人的指使。
劉皇后恨不得一掌拍死端敏,女兒在背地裡究竟幹了些什麼蠢事?難不成是女兒害的段瑞?
她心中吸了一口涼氣。
絕不能讓這婆子拉她女兒下水。
劉皇后怒道,「來人!一定是這個婆子偷了公主的東西,又下毒害小侯爺!將她拉下去,給本宮杖斃了!」
金媽媽慌了,「不是奴婢的東西,奴婢不知……皇後娘娘……」
哪裡容她辯解?尹嬤嬤很快就堵住了她的嘴,帶著幾個太監上來將金媽媽拖下去。
而端敏也是暗暗鬆了口氣。
這金婆子居然偷了她的東西?還好母後下手快,不然,她可就麻煩了。
雲曦看了她一眼,微微彎唇一笑。
好戲還在後來,端敏,你跑不掉!
…
金媽媽被帶下去后,眾人的目光又轉移到段瑞這裡。
服了葯的段瑞,躺在砸萼的懷裡,忽然抽搐起來,眼皮翻了翻,口裡吐起了血水。
紅萼失聲喊道,「小瑞!小瑞!」
「太醫!快!公主的解藥有問題!」雲曦走過去,伸手按著段瑞的脈搏。
殿中的其他人更是驚住了,剛才的段瑞只是昏迷,這回可是直接吐了血了。
劉皇后的臉色也是大變,「太醫,動作快點!」同時,拿眼狠狠的瞪向端敏。
這個惹事的女兒,都幹了些什麼事?
「不,不可能,我這是神仙丸。」端敏嚇得臉都白了,怎麼會這樣?
「公主,請交出你剛才的葯。」一個太醫伸手到端敏的面前。
端敏猶豫了一下,還是交出了解藥。
太醫打開瓶子聞了聞,頓時臉色一變,轉身朝劉皇后與雲曦說道,「皇後娘娘,奕王妃娘娘,公主的這個瓶中裝的不是解藥,而是砒霜!」
什麼?砒霜?
眾人聽后,個個都是大吃了一驚。
端敏的神色也是一變。
「不可能,不是,絕對不是!一定是小瑞體內還藏著其他的毒,一定是那個婆子的乾的!而現在正好毒發。」
反正金婆子已被帶走,死無對證。
雲曦開口道,「是不是毒藥,拿活物一試就知。」
「奴婢去抓活物。」青衣應道。
很快,她從外面抓了一隻麻雀,麻雀系著腿,扔在地上。
那個太醫將藥丸捏成了粉,送入麻雀的口裡。
過了一會兒,麻雀撲騰了幾下,歪倒一邊不動了。
「公主,你還有話說嗎?」
雲曦微微彎起唇角,端敏,自作孽,不可活!
與人勾結,毒害段瑞,嫁禍謝楓與奕王府,就不能讓再活著!
「不,我不知道。我……」端敏臉色慘白,嚇得身子發抖。
劉皇后嚇得渾身發著抖,她不死心的又盯上了謝楓。
「不,公主不可能下毒,是謝楓,一定是謝楓身上的葯有問題,是他暗中給段瑞下了葯!」
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
雲曦清冷開口,「本宮的大哥,最近受了風寒,那個藥粉包里,裝的是本宮的母親給他備的驅寒葯,胡椒粉!」
謝楓一臉疑惑的看著雲曦,胡椒粉?
剛才在宮門口遇上青一,青一非要塞給他一個藥包,原來是一包胡椒粉?
而那個拿了謝楓的藥包正研究著劉太醫也點了點頭,「回皇後娘娘,正是胡椒粉。」
說著,他還伸手捏了一點放入口裡。
因為太辣,他狠狠地打了一下噴嚏。
劉皇后氣得一口氣憋在心裡頭。
。
這時,殿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響。
羽林衛頭領紀恆與三青帶著一眾太監護衛跑了進來,「奉皇上旨意,前來緝拿毒害瑞小侯的端敏公主!」
「不!我沒有,我沒有——」
「帶走!送入宗人府!」
劉皇後身子一歪,暈倒在地。
「娘娘……」
殿中亂與一團,有撲上前看皇后的,也有上前來段瑞的。
紅萼抱著段瑞哭得幾乎要暈過去了。
雲曦塞了一粒藥丸到段瑞的口裡。
這葯混著她的血,可保段瑞不死,但又帶著嗜睡的藥粉在裡面。
一時救醒,端敏的罪就輕了。
她要端敏徹底不能鬧騰!
…。
劉皇后暈倒后,已被尹嬤嬤安排著人抬到錦華宮去了。
景寧宮裡,身份最尊貴的便成了雲曦。
她命人將各位夫人小姐一一送到宮門處。
為了將事情鬧大,雲曦便沒有帶著紅萼與段瑞離開,而是讓人在景寧宮裡找了一處地方將段瑞安置下來。
又責令宮中的太醫全都來會診,鬧得人心惶惶。
吃了砒霜的人,早已是跨進了棺材一步,還怎麼治?治活了也是個傻子啊。
太醫們愁得個個一張苦瓜臉。
青衣與青裳忍著笑,還得不停的催他們找葯。
紅萼則是寸步不離守著段瑞的床榻前,嗓子都哭啞了。
「王妃,咱們一直要在里嗎?」青衣朝景寧里四處看了看,冷冷清清的宮殿,瞧著讓人不舒服,還是王府好。
「當然。」雲曦道,「還有一人沒來呢!」
「誰啊?」
兩人正說話,「皇上駕到——」
「來了!」雲曦彎了彎唇。
元武帝的到來,多少可以給紅萼一點安慰。
雲曦起身,立在殿門處,青衣與青裳陪在她的身則。
「皇上萬歲萬萬歲。」三人均屈膝一福。
一個小太監推著元武帝的輪椅。
表情木納的宮女跟著他們的身後。
宮女朝雲曦眨了眨眼。
她微微彎唇,這是林素衣。
「起來吧。」元武帝道,然後,雙目緊緊地盯著雲曦的臉。
「是,皇上。」
三人起身。
雲曦抬頭,不經意遇上元武帝的目光,她眼睛一眯,這元武帝為什麼這樣看她?
「你……」他張了張口,聲音沙啞,「你母親是誰?」
雲曦一怔,她的母親?
為什麼都好奇她的母親?
她抬頭看向林素衣,林素衣則在看元武帝,唇角正勾起一抹冷笑。
「夏氏。」雲曦道。
「夏氏?你敢騙朕!她只是你的養母,不是你的生母!」元武帝盯著她的臉道。
林素衣忽然清冷開口,「皇上,您不是來看瑞小侯爺的嗎?怎麼問起了奕王妃的私事?」
元武帝的臉色頓時一沉,抿了抿唇,閉口不再說話。
林素衣朝那個小太監點了點頭,太監忙推著輪椅朝景寧宮裡走去。
紅萼拿著布巾正給段瑞擦著臉,猛然聽到身後有輪椅的聲音傳來,她嚇得怔住了。「小侯爺怎樣了?」元武帝問道。紅萼但沒有回頭,而是跪下應道,「稟皇上,侯爺還在昏睡著,太醫們說……說……」
她眼圈一紅,落下淚來。
元武帝的眸色沉了沉,「放心,朕會給他一個交待的。」
紅萼低著頭,沒說話。
元武帝正要讓太監推他離開,忽然盯著紅萼的臉看。
「你叫什麼?朕像是在哪裡見過你?」
「紅萼,奕王府的一下人而已。」
「下人?」元武帝眯著眼盯著她的臉,略有所思。
他正要轉身離開,忽然眼神一亮,眯起眸子盯著紅萼耳朵后的一個小肉樁看。
他低沉的問道,「那天那人是你,是不是?」
紅萼的身子一顫,說道,「奴婢不明白皇上說的是什麼。」
「你想不想……」他頓了頓,又看到林素衣按在輪椅上的手,便將話給吞了回去。
。
元武帝離開后,青衣將打聽來的消息告訴給雲曦。
「王妃,好消息,端敏被賜了毒酒,已死在宗人府里了,皇后氣得又暈死過去了。」
「她是必死無疑!」雲曦瞭然一笑。
青衣眨眨眼,「王妃,您怎麼就肯定皇上一定會賜死端敏?必竟她是皇上唯一的女兒。」
「因為,他發現有個比端敏更讓他愧疚的女人。」
「誰?」
「紅萼?」
青衣吃了一驚,「王妃,您是說……」
「紅萼才是瑞小侯的生母。」
青衣吸了一口涼氣,「紅萼還真給隱忍。」
「不是她隱忍,而是她淡然,她曾跟我說,不求段瑞大富大貴,只求他平安。」
。
雲曦又割了手心血餵給段瑞,不多時,他就醒了。
紅萼抱著他,又是一陣狠哭。
青衣發現她又割了手,急得跺腳。
「王妃,主子知道了,奴婢又得挨罵了,您再割下去,這隻手就得廢了!」
「哪裡有那麼嚴重?他現在又不在,你擔心什麼?再說了,我是在舊傷口上割開的,他發現不了。」雲曦不以為然,重新包紮好了手掌。
此時說起段奕,雲曦的左眼皮忽然一跳。
這種感覺,她從來沒有過。
在她心中,段奕就算身處絕境,也會逆轉,但這次,她卻心跳加快,眼皮亂跳。
難道有什麼事發生了嗎?
青衣發現她神色不正常,忙問道,「王妃,怎麼啦?」
她眯著眼盯著青衣,「跟我說實話,王爺呢?去了哪裡?」
「他……奴婢一直跟著王妃,不知道啊?王爺去哪裡也不會出宮的,王妃放心,他一會兒就回來接您。」
「青裳你知不知道王爺在哪裡?」
青裳擺擺手,「奴婢不知道。」
「你們是不是瞞著我什麼?他說太后寢宮的院牆倒了,去看看,怎麼會去這麼久?這天都要黑了……」
「王爺……想必是與瑞福宮的人商議著怎樣修繕吧。」青衣敷衍著說道。
雲曦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而是提著裙子在原地踱步,「不行,我找他去!」
青衣與青裳互相看了一眼,只得馬上跟上她。紅萼與瘦個子嬤嬤宋媽媽抱著段瑞跟在她的後面。
…。
雲曦到了太後宮中的瑞福宮,但宮中並沒有段奕的影子。「王爺人呢?」她挑眉看著兩個侍女。
兩人的眼神躲閃,一定有問題。
「王妃……王爺說,他在宮中辦些事情,讓您在這裡等他也好。這座宮苑都是王爺的人,您可以放心休息著。」青衣與青裳一人扶著她的一隻胳膊,不由分說的扶著她進了內殿。
雖然這座宮苑沒有人住,但依舊打掃得乾淨整潔。看守宮苑的太監宮女都一齊迎了出來,「王妃娘娘千歲千千歲。」
「都起來,我只是來歇歇腳。」
她揮退了眾人,一人站在宮苑的窗前。段奕跟著那個小太監走時,那人遞給他一個小布包,然後,他就變了神色。那布包有什麼問題嗎?
……
…
皇宮中的一處僻靜的宮苑裡,景姑被幾人攔住了。三青正與青一青二帶著十來個太監圍攻著她。段奕負手立於一旁,眸色沉沉,俊顏上布著寒霜,正一瞬不瞬地盯著景姑。
景姑袖子忽然用力一甩,射出幾隻短箭出來。玄色的箭身,幽藍的箭尖。段奕腳尖一點躍離地面,躲開了那幾隻短箭。但沒一會兒,景姑的箭又一隻接著一隻朝他射來。
動作之快,仿若只是幾道光影閃過。「主子,小心!那短箭上有毒!」青一幾人驚呼一聲。段奕神色一冷,從袖中抽出長鞭掃開短箭,又飛快地卷向景姑。
哪知景姑的身子像是會變一樣,片刻就躍離了地面,跳到包圍之外。段奕神色一縮,這婆子的本事當真是高深莫測,這麼多的青隱衛圍攻她,居然沾不到她的半片衣角?
「小子!以你的本事,你殺得了老身嗎?哈哈哈——」她有半邊臉被謝楓毀了容,笑起來時,皺起的皮膚看著陰沉滲人。
「本王倒是看走了眼,你居然是隱藏最深的那個人,你一直混在皇宮裡想做什麼?你到底是誰的人?」
景姑冷笑,「哼,小子,你居然識破了老身的身份,那麼,你今日就別想活著走!在你死之前,告訴你也無妨。老身誰的人也不是,他們都是老身的棋子!看著所有人都殺來殺去,看著那些人廝殺得你死我活,真是開心啊——」
她仰天大笑,聲音刺耳,驚得青一青二等人忍不住捂起了耳朵。
段奕卻是絲毫不為所動。他的眼神又沉了沉,「互相廝殺?什麼意思?難道所有的恩怨,都是你挑起來的?」
「沒錯!老身要看著所有人都死!全都死!」
「六年前,你殺了黑水嶺的謝宏夫婦?」
景姑咬了咬牙,「凡是與那個人有關的人,老身都不會讓他活著!」
「那個人是誰?」
景姑森然的臉忽然柔和起來,一雙蒼老的眸子,竟然同少女的眼睛一樣清澈。
她忽然看向段奕,「五十年前,那人當得是天下第一美男,多少女人為他傾倒……,小子,你長得同他有幾分像,本想最後殺你,但……你太多話了,老身現在不想說了,你受死吧!」
她袖子一掃,一道勁風朝段奕劈來。段奕眉尖一擰,腳尖飛快躍起,躲開了她的掌力,同時揚起鞭子就卷向她的脖子。
景姑冷笑,伸手便去奪他的鞭子。但段奕卻忽然棄了鞭子,手指一轉,一枚雙頭蛇短箭現於手上。
噗——
短箭末入景姑的胸口。「以彼之箭,刺彼之身!」
「好小子!找死!」景姑大怒,反手朝段奕拍去。
「主子,小心——」青一青二眾人順勢又圍了上來。
受了一箭的景姑,手中的動用明顯地比剛才慢了不少。
一縷頭髮已被人削掉。
而這時,忽然從院牆上又躍下一個人來。她的身影如一抹紅霞般絢麗,動作輕盈如燕。
曦——
段奕的心忽然抽緊。他想喊她,卻又怕驚動景姑,只得悄然朝雲曦躍去。
但云曦的動作卻快如一道光,動作之快竟不輸於他。他撈了個空。
「謝雲曦——」段奕徹底怒道,這小女人不要命了?居然敢偷襲景姑!
雲曦沒理她,手中正握著一把雪亮的匕首,飛快地往景姑身上一刺。因為心中一直不安,眼皮一直狂跳,兩個侍女又死活不說段奕去了哪裡,她只好自己在宮中尋起來。
一路找到了這裡,正聽到景姑說六年前謝宏夫婦是她殺的。
她如何還忍得住?她受了多年的委屈,眼看仇人就在眼前,她哪裡忍得住?
她便拔下綁在小腿上的匕首跳進院牆來。揪准那婆子背後無防守時,用力一刺。
噗——
景姑正與十多個青隱衛廝殺,這背後的一刀,她是毫無防備。
這一刀刺得太狠,整個刀身都沒入她的后腰處。雲曦又飛快地拔出匕首。
景姑身上的鮮血馬上噴了出來。她疼得勃然大怒,揮掌就朝雲曦劈來。
但段奕已帶著雲曦跳離到幾丈遠的地方。
「你為什麼要殺我父母,你究竟是什麼人?」雲曦雙目如劍狠狠盯著景姑。她的聲音顫抖著。
她的父母廣施錢財,將免費藥鋪開遍天下,卻被瘋婆子殺了,她怎麼不氣憤?她的手裡捏著那把匕首,匕首上還滴著血。
景姑眯著眼看著她。
「丫頭?呵,你……算你命大,你居然死了幾回都沒死!南詔的那幾個護法與堂主真是太蠢了!不過,你以為你就平安無事了嗎?哈哈哈哈……,你的血可以治毒,你便是大大的解藥……,要是讓不時受毒蟲困擾的南詔人知道的話……」
段奕大怒,「青一,不要讓這個婆子活著走出這個院子!」
「是!」
很快,十幾人又舉起劍來將景姑圍住。景姑前後各受了一刀,腳步更顯慢,身上又被劍刺了幾下。
忽然,又從圍牆上跳下一人。
那人身材欣長,著一身天青色長衫,蒙著臉孔,雙掌齊發劈開青一眾人,擄了景姑就走。動作很快,眨眼便跳過院牆不見了。
段奕怒道,「追!死要見人,活要見屍!」
「是,主子!」青一帶著十幾個人一路追了上去。
雲曦微微眯著眼,剛才救起景姑的人,有一雙熟悉的眼睛,會是誰的?正想著,捏著匕首的手上忽然一空。
「知不知道這樣做很是危險?」段奕將她手中的匕首抽出扔在地上,雙手摟著她的肩頭,又生氣又擔憂又無可奈何。
雲曦抬頭看他,這回沒有討好的笑,而是更比段奕生氣。她春柳眉一豎,咬著嘴唇。
「你還說我,你呢?二話不說就跑來抓那婆子,還騙我說是去修繕太后寢宮的圍牆。一座牆倒了,自有宮中的主事太監們操心,幾時輪到你的一個親王來親自監管?」
段奕嘆了口氣,揉了揉額,「你呀,瞎想什麼?你相公的確是來修圍牆的,只是……偶然發現了那個景姑。」
「胡說,小瑞是她害的對不對?」雲曦怒,「我看見有人給了你一包東西,是不是血聖蠱?」
段奕扶著她的肩頭,眯著眼,「為夫做什麼,好歹帶著不少人,你呢,那兩個丫頭呢?」
「你不是說宮裡有不少你的人暗中跟著我嗎?我讓她們看著小瑞去了。」
「哼!單身一人出行,得挨罰!」段奕打橫將她抱起來!「回家,一定得接受處罰。」
「段奕!」
「不許狡辯,狡辯無用!」
雲曦嘆了口中氣,她也想帶著兩個侍女,但她的輕功進步很大,兩個侍女早已跟不上她的速度了。
「回府,讓為夫好好的檢查一下,女兒有沒有因為你翻院牆而生氣!」
雲曦:「……」
段奕抱著她走出這座院落。雲曦忽然想起被他打落的匕首。
「我的匕首……」
「待會兒讓三青撿回來,一把匕首而已。」段奕不滿道,「是你身子重要,還是一把匕首重要?」
……
劉皇后醒來時,整個人如同抽了靈魂一樣。寶貝女兒忽然就沒了,任誰也受不了。
「娘娘,您別難過了……」尹嬤嬤嘆了口氣勸道。這話安慰起來只會顯得蒼白無情,但,她又能說些什麼?白髮人送了黑髮人,父母送走成年女兒,哪裡會不難過?
「本宮不會放過謝雲曦!」劉皇后咬牙切齒,「她那個賤人母親,搶走了本宮的未婚夫,本宮一輩子都不會咽下這口氣!」
「娘娘,這事都過去了二十年了……」尹嬤嬤勸道。
「一輩子過不去,母債女還!」劉皇后兩眼血紅,「再過半月,便是祭天大典,本宮要她跟段奕,活著進宮,死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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