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三八章 問
不但一貫斯文有禮的朱子陵笑得沒個人形,鍾珍愣了愣,立刻也笑得揉肚子。
獨孤破城卻覺得這兩人實在不應該,李穀子哪裡有那麼好笑。再則名字是父母所取,代表著長輩的地孩子的期待,如何能笑話與他。
不等他訓斥這兩人,李懷虛早就義憤填膺了。
一臉怒容,李懷虛大嚷,「朱子陵你笑什麼,要是你小時候沒飯吃,說不定你爹給你取個名字叫做朱肉。」
朱肉,豬肉......
獨孤破城與鍾珍看了看如濁世佳公子的朱子陵,猛地噴了。
朱子陵微微一笑,取出一柄摺扇搖了搖,手指上的玉扳指帶著柔潤的瑩光。
「穀子兄,我並非笑你的本名。五穀豐登,其寓意甚佳。我是笑『懷虛』。你這種從不知謙虛為何物的人,為何叫做『懷虛』,今天我終於明白了。」
懷虛若谷。
這下李懷虛不再生氣了,他露出洋洋得意的神色,「是不是很厲害,書上都說了,『懷虛』若『谷』嘛!」
大家腦子裡不免泛起許多詞:求才若渴,悵然若失,趨之若騖,動若脫兔......
於是鍾珍便說道:「幸好你爹沒因為你生來好動,給你取個名字叫做李動,不然你得改成李脫兔了。我倒覺得李脫兔比較適合你。」
是夜,寒風透骨,帶著侵人的涼意。
鍾珍了無睡意,明天就要離開這裡了。
大家早已經離開了杏花村,來到遺棄之地的一大片沙漠,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
大伙兒都住在一棟不小的兩層小樓中,這種煉製好的樓很方便攜帶,出遠門必備。
沙漠的夜晚很冷,鍾珍一人獨自走到外面,心中難以平靜。
走了許久,便停住了腳步,並未回頭卻彷彿知道後面有人似的,「你跟著我做什麼?」
「嗯,我一直沒有機會與你單獨說幾句話。」聲音略顯低沉沙啞,是朱子陵。
鍾珍回過頭,看著這名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的人,「我們好像沒有什麼事需要單獨聊,是不是?」
雖然被斷然拒絕,不過朱子陵彷彿沒聽到她話里的意思,「我們去得遠一些吧,在這裡說話,他們一個個耳朵靈便得很。」
荒漠的風很大,聲音很響,不停從耳邊呼嘯而過,卻掩蓋不了人的聲音,尤其是對一群高階修士而言。
沉默了一陣,鍾珍實在不想單獨面對此人,她正要開口,不料朱子陵又道:「明天你們兩人就要走了,再見面不知道是何時,僅此一次。」
聲音中充滿了懇求。
無奈之下,鍾珍點點頭。這人什麼都猜到了,真拿他沒辦法。
大約飛了兩百來里,布下隔音陣法。
似乎從搶養魂木的那天開始,他們並沒有真正的坐下來說話。其實在那之前,也並沒有真的交心。
戒備,猜疑,揣測,內疚,感激什麼都有,卻不曾開誠布公。
看朱子陵的神情嚴肅,鍾珍其實不想聽他想要說的話,一點都不想,卻鬼使神差地坐在這片沙漠中的防禦陣中。
地上鋪著一條精美的毯子,這位最近越來越喜歡煮茶的公子,卻並未取出茶爐子。
只燃了一爐熏香。
一張矮几,兩個蒲團,一葫蘆酒。
並不是很好的酒,鍾珍喝了一口,靈氣不算多,勁道很足,並且還帶著一絲苦澀之味。
「我十年前釀的,手法並不算佳,將就喝喝。」朱子陵舉起酒盞敬了鍾珍一杯。
「很好了,我連醋都釀不出。」
朱子陵笑了,「醋也好,酒也罷,如果你真起心要學,未必學不會。」
鍾珍曬然,「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懂得畫人物,連山水都畫不好。」
「人豈不是最難畫的。」
人的確很難畫,畫皮畫肉難畫骨,鍾珍卻不想在皮肉上糾纏,直奔骨頭。「別拐彎抹角了,有話直說吧。」
對方的口氣並不好,朱子陵卻笑了,「我其實最喜歡你對我如此不客氣的說話,越不客氣越好。」
「你真的想多了。」面對朱子陵,她總覺得不踏實,這種感覺與獨孤破城相似,怕被帶進溝里。說著說著,似乎就落進對方的圈套。
看著鍾珍略顯出不耐的表情,朱子陵知道她並非是真的不耐煩。只是個必須要擺出個應該有的態度罷了。
他沒有感到失落,他輕輕抿了一口帶著苦澀味道的酒。
「嗯,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是何時得知獨孤兄對你有意?他那人的心思不多,卻一直擺在臉上讓別人瞧得清清楚楚。想必你早瞧出來了。「
鍾珍並不喜歡討論這些隱私,略皺著眉頭,「你為何想知道這個,似乎與你無關對么?」
語氣中帶著誠懇的請求,朱子陵道:「我們不要再猜來猜去可好?僅此一次,希望你不要騙人,老老實實的,不騙人。」
鄙視地看了他一眼,鍾珍冷笑道:「說不騙人,可是你為何裝神弄鬼,擺出這種讓人看著就想揍一頓的神情,就好象全天下人都欠你錢似的。」
朱子陵苦笑,「我本來就是這副模樣,只是你心裡總想揍我一頓罷了。」
有一些泄氣,一些無奈,鍾珍把玩著手裡的已經喝得空掉的酒盞,「好吧,你想知道什麼,問吧。」
「你是什麼時候得知破城兄對你有意?」
「在寧國的時候,他前來尋明珠姐姐。」
「可是你對他卻無意,對不對?」
「是。」
「後來你改了主意,是什麼時候改的?」
「師父走火入魔的時候。」
「可惜我並不在場,聽說衛潛要殺了明珠報效皇恩,聽說你為了師父與老皇帝做了個交易,也聽說獨孤破城那時答應做繼承人。你羨慕明珠對不對?」
鍾珍有些惱怒,「你到底想問什麼,繞來繞去的?」
「我其實想知道,你當破城兄是心儀的男子,還是當他是個親人?」朱子陵一雙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名已經有些慌亂的姑娘。
鍾珍很不喜歡朱子陵的目光,會讓人有無所遁形的錯覺,更加不喜歡他雲里霧裡的隻言片語,因為會不斷地誤導人心。
她一直覺得自己的心是很堅定的,雖然覺得朱子陵在刻意誤導,立刻便回答道:「自然是心儀的男子。然而卻是私隱之事,本不欲同你說。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大約是覺得我一直當他是一位兄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