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峰迴路轉

燦這個稱呼在這邊由來已久。

1979年，岡島播映了一部電視連續劇，裡面的主人公是剛從大陸到岡島的移民。

他在一個陌生的環境里，面對陌生的人、陌生的文化、陌生的價值觀……一切都陌生的他，跟周圍的人和事，自然就產生種種的不協調。

後來，「阿燦」就成了來自大陸的新移民的代名詞，並衍生出「燦哥」和「燦妹」這種含有明顯貶義的詞。

饒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不僅在電視劇里，就是剛剛在教室里也聽到，可真正面對面被人這樣叫的時候，也還是沒辦法平靜面對。

不只因為自己，更因為這些年來懷著美好期許來到這裡卻慘遭歧視的所有大陸人。沒錯，一定程度上，程霧還是個憤青。

「是又怎麼樣！請讓一下。」

她掃一眼把她和沐言圍起來的幾個新室友，不悅地皺了皺眉，並沒有要和她們深聊的意思。

事實上如果不是初來乍到一切需要謹慎，她可能會揍這個胡言亂語的女孩子一頓。

「沒有一點粵語腔，看來確實是的。」坐在那裡的女孩翹起二郎腿，滿臉興味地看著兩個人，「你們很狂啊，敢對老娘這麼說話。」

程霧心說老子還很*呢，不僅可以這麼對你說話，還可以吊炸天！然後面無表情地撞開正擋在她身邊的叫做路瑤瑤的女生。

四個人誰也沒想到她敢突然下黑手，措手不及，尤其被她撞到的璐瑤瑤，一個踉蹌就往旁邊倒了去！

「啊——」她尖叫一聲，看著自己腦袋即將撞上的鐵床，嚇得捂住了眼睛。

其他幾個人見狀也扭過頭去，完全也不怎麼敢看。

這時候，程霧突然動了。她右腳跨出一步，身子前傾微側，調整成一個詭異的弧度，長臂一伸，攬住了即將撞到床沿的女孩。隨即半個旋身，穩住兩個人的身子，將人半摟在懷中。

妥妥的一出英雄救美的大戲！

其他三個女孩子緊緊盯著本該摔倒的好友窩在程霧的懷裡，眼睛閉著，一臉通紅的樣子，眨巴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嘴巴動了動，卻沒發出聲，似是被兩個人那種親密且曖昧的形狀驚到了一般。

只有沐言神色如常，似乎對這種事情司空見慣，只無奈地搖了搖頭。

「喂，姑娘，睜睜眼睛好么？你這樣是在等著我吻你？抱歉哦，我並不喜歡女孩子。」

程霧看著他們的樣子，幾分冷笑幾分戲謔。

「你，你，」被懶著肩膀的璐瑤瑤跺了跺腳，掙開她，嘴唇動了半天才憋出來一句「你流氓！」然後無比羞憤地回到自己床上抱住被子躺了進去。

「燦妹，不錯嘛！跟我以前見過的那些大陸人都不一樣。」

剛才坐在那裡一副老娘等著你跪舔的女孩看著這情景，眼神一亮，站起身來無比豪邁地拍了一下程霧的肩膀！

「非常好，老子就喜歡你這種又橫又不那麼橫的娘兒們，以後出門就報姐的名，保證沒人敢欺負你！」

程霧：「……」本來已經做好了大打出手的準備然而莫名其妙成了小娘兒們還像是被收成小弟是怎麼回事？

大概是她一臉懵逼的樣子太明顯，身邊沐言拍了拍她的肩膀，指了指旁邊床位。

「小霧，想睡哪個？」

程霧看著正對空調挨得極近的唯二兩個空床，嘴角抽了抽，「都一樣，隨便吧，小言言你隨便選，剩下那個是我的。」

反正不管哪個位置都是空調直吹，以岡島的氣候來看，六月份就已經不能關空調。雖然爽，但是直吹也是夠嗆。

好在她和沐言都是習武之人，要是一般姑娘還真不好說。不知道其他宿舍是怎麼分配的，設計也是不太合理。

她正腹誹，旁邊張若瑄大大咧咧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燦……擦，講錯了，那個誰？聽說你們大陸不怎麼用空調，你們倆是不是用不習慣？」

這話說的也是很刺耳，一副爾等鄉巴佬進城是不是很不適應的語氣。要不是聽起來確實沒有什麼惡意，程霧真的很想一拳打過去。

正腹誹的厲害，張若瑄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正好，老娘也怕熱，過一段天氣熱的厲害的時候睡現在的位置肯定不行！所以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是現在跟我換，另一個是過一段和我換！」

語氣蠻橫，只是裡面不難察覺的小彆扭泄露了心思。

程霧見過的人不少，一點端倪便看的清清楚楚，本來不悅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嘴角微翹，似笑非笑的經典表情再現。

張若瑄看她模樣，覺得有些心虛，抬腳朝李萍小腿上踢了一下，「小萍子，你不是也怕熱么，跟老娘一起搬好了！」

「我……」李萍小心翼翼看了張若瑄一眼，還沒等說完話，就又被踢了一下。

「那麼多廢話幹嘛，老娘說了算，你不用徵求這兩個燦……這兩個新人的意見，趕緊的去給老娘收拾！」

她這麼吆喝著，隨手拿起桌邊一杯水抱在手裡，作勢又要踢人，李萍忙過去收拾自己的東西。

「哎你……」程霧伸出爾康手，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張若瑄果斷打斷。

「這個宿舍老娘說了算！要跟我搶位置免談！而且你們大陸人連空調都睡不習慣，搶個什麼！」

遇到了個實在又彆扭的孩子，程霧實在是又想起又氣笑，不知道怎麼說，眼睛瞟了一下張若瑄拿起的剛倒了開水的杯子。

「那個，你沒事吧？」

張若瑄一臉懵逼地看了她一眼，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我說你們大陸人就是嘰嘰歪歪，怪不得總做不好事情！老娘說了換就是換，廢話那麼多幹嘛！也不怕空調下被吹的一臉鼻涕！」

程霧聽著她彆扭的語氣和不難看出真意的話，再看她被燒的通紅卻因為心虛沒有發現的手，最終還是戳了一下。

「我說，你的手，不覺得燙么？」

「什麼？」張若瑄低頭看了一眼之後，突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一聲尖叫傳了出來。

於是午休時間一層樓的人都聽到了408宿舍傳出來的殺豬一般的叫聲。

這個宿舍本就有些特殊，因為張若瑄的存在臭名昭著，簡直是年紀一霸。這會兒發出這樣的聲音，大家都好奇的想伸出耳朵。

之後，隨著新來的轉學生攪風攪雨，所有人不禁聯想到新來的轉學生的事情，腦海里紛紛勾勒出了一副無根無基不為惡勢力擊敗學校一霸的場面。當然，這是后話。

這會兒剛發現自己手指快要被剛倒了熱水不怎麼隔熱的杯子燙熟的張若瑄抱著自己的手撒丫子狂奔進衛生間，對著涼水拚命沖。邊沖邊對劉婷和李萍大喊大叫，罵她們不提醒自己。

程霧雖然對她印象好了些，但是她的態度卻還是不大滿意的，也就沒去管她，開始仔細打量宿舍。

不得不說這邊教學條件是真不錯，2000年的配置比她前世上大學的時候好太多。

同樣的六人間，她大學那會兒別說空調，連風扇都沒有一個，大熱天的記憶里只有拚命拍打扇子的場景。

而且那會兒她門宿舍很小，上下鋪，兩個人共用一張桌子，很麻煩，又擁擠。現在卻截然相反，空間比她大學宿舍還要足足寬上一倍，她喜歡的上床下桌，米白色的衣櫃和桌子，再加上她們裝飾出來的地中海風格，倒不像是一個宿舍，反而像是家。

不得不說，她非常的滿意。

側頭看沐言，對方一副新奇的表情，一向冷著的臉也難得染上了點笑意，顯見的十分滿意。

「哼，我們裝修那會兒花了好多錢的，便宜你們倆了！」

蒙著被子的路瑤瑤冷不丁鑽了出來，坐在床上紅著臉對她們放狠話。

程霧咧嘴，露出一個痞痞的笑容。

「小美人兒，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要是這樣算，那我剛才救了你，讓你不需要去醫院，你是不是也少花了不少醫藥費呢？」

「你……」

見她又提到剛才的事情，路瑤瑤表情立刻又羞惱起來，嫣紅的嘴唇抖了半天，纖細手指微顫，許久也愣是沒說出來一句合適的形容人不要臉的形容詞。

「路瑤瑤你平時不挺能說的，今天怎麼成了啞巴似的！不就被女的摟了一下，魂丟啦！也不看看你出息！」

抱著手指頭出來的張若瑄見狀立刻出口諷刺。

「滾！說的好像你有出息似的！看看你那樣子，尾巴都要搖上天了，還在這兒裝高傲！」

「操！你他媽在說什麼，老娘什麼時候裝了！」

「你不是每天都在裝嗎？明明挺喜歡人家，還非要惡言相向！」

「你才是！操！」

「誰是誰清楚！哼！」

程霧看著兩個人你來我往地吵，再加上一旁勸架的兩個姑娘，突然明白了為什麼李玉玲帶她和沐言過來的時候說這個宿舍其實孩子還挺可愛，就是偶爾有些那啥罷了。

這豈止是有些，明明就是非常！看來以後的日子和自己想象中的高中生活會不太一樣了。她暗暗想著。

「喂！燦……哦抱歉，兩位那個誰？我們宿舍照例每周三是要出去聚餐的，正好就是今天，怎麼樣，要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