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來不及了。
我還有好多的話沒說,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沒做,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告訴你這世上仍有一個女子得你庇佑寵愛即將以真心誠摯報你的時候,你卻已經先我一步踏入成人世界里與另一個女子談婚論嫁了。
褚唯願抱著周嘉魚泣不成聲,她站在這一方花團錦簇漫天霓虹里,自成一角,亦無人敢擾。大滴大滴的眼淚砸下來落在衣服上泅開一大朵深色的痕迹,周嘉魚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惟一能做的,只是同樣伸出手來回抱住懷裡顫抖嗚咽的女子。感受一場有關少女心事中最為慘烈失落戰役。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是啊,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褚唯願一雙杏眼蓄滿了晶瑩剔透的水光,好像稍一眨眼就會潰敗決堤,她慢慢鬆開抱著周嘉魚的手,有些神情恍惚的想……到底,是從什麼時候呢?
是她四歲那年被接回家時,在門口他趁人不注意輕輕捏了一把自己嬰兒肥臉蛋的時候?是她八歲那年得了水痘他敷衍著拍拍自己說以後東子哥哥娶你的時候?或者是自己十二歲拿著一堆寒假作業求他幫忙時,他一臉不耐煩卻還是給她寫完了一疊卷子的時候?總之……她也說不清楚,褚唯願只知道自她有了完整記憶的時候,之後很多年的人生,都是與紀珩東這個人,分不開的。
他被送出國那一年,她曾經在機場的閘口抱著他怎麼也不肯撒手,哭的可憐兮兮的,當時所有人都說願願和紀老四感情深吶,走了一個從此倆人再也沒法為非作歹了。可是只有褚唯願自己知道,她怕他走了以後,就不再回來了,她怕她再也見不到,這個被自己跟在屁股後面叫了十年的四哥了,那個肯為她寫作業擋巴掌背自己走過無數次林蔭道的,紀珩東。
等到懵懂少女最終成長為亭亭佳人的時候,等到褚唯願第一次知曉這世界上除了親情友情還有愛情這種感情能讓世間眾多男女趨之若鶩的時候,她才有點恐慌忐忑的,把紀珩東悄悄從心裡的某個地方劃分到另一個領域。而那個領域,是她初識男女世界中一個名叫愛情的地方。
她親眼見證了紀珩東從男孩到男人的變化,看著他失去母親,看著他性情大變,看著他認真求學,看著他歸國以後將生意做的風生水起,看著他風度翩翩姿態隨意的留戀花叢,終日醉生夢死。所有人都道他紀珩東是多情寡淡之人,卻惟獨年少的褚唯願深信,他過去種種,不過是情重之人大傷初愈之兆,她總是默默的想,不管紀珩東如何,只要他還在這裡就好了。
一路走來,褚唯願靜靜的以一種看起來最理所當然卻又沒毫無底氣的方式留在紀珩東身邊,每天恣意妄為的得到他和所有人的照顧和疼愛。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之所以聲勢浩大的生活在他的生活里,她不過是想偷偷的,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她想,早晚有一天,她會等到他來正視自己,將自己不再歸為妹妹這個行列,她會等到他。
可是,在她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以後,他卻毫無前兆音訊的,開始了和別人的談婚論嫁……這又讓她,如何是好?
…………
紀家爺孫親自到訪,韓家上下皆是惶恐用心的。一餐晚飯而已,足足吃了兩個小時。結束的時候,韓家四口人更是出門來送。
韓家夫婦在飯桌上是怎麼端詳紀珩東怎麼喜歡,不同於社會上普通男子,他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矜貴感,就連舉手投足間的行為,都讓人挑不出任何的錯處。韓爸爸笑岑岑的看著紀珩東,站在車旁給兩人拉開車門試探著意思。
「珩東,我們沁沁剛回北京,聽說你在城裡生意做的很大,還想麻煩著你多多幫幫忙帶著她出去見見世面。」
紀珩東平靜的看了一眼對面坐著的女子,笑道。「韓叔叔你這可抬舉我了,我的買賣大多拿不上檯面,都是些吃喝玩樂的東西,再說韓小姐美國長大什麼世面沒見過,哪裡用的上我。」
紀爺爺就怕紀珩東這張嘴上沒個把門的由著自己心性什麼都敢往外說,忙咳嗽兩聲打圓場。「這孩子打小就沒什麼正形,跟誰都插科打諢,什麼時候等你家姑娘有時間了,我一定讓他親自過來接人。」
誰知在晚餐上一直沉默寡言的韓家女兒,聽見這話,揚起秀氣的臉忽然挑釁般的朝著紀珩東伸出手。「都說紀家公子手裡的溫柔鄉富貴冢讓多少人流連忘返,我在美國什麼都見過,卻唯獨沒見過這樣的場面,你沒時間我沒關係,我可以自己上門去找。」
一句話,將女子的心意表露無疑。紀珩東沉默著向上挑了挑眉,伸手回握。「歡迎。」
紀珩東的車和老爺子的車是一起開過來的,已經耽誤了那邊兩個小時,就是冒著把老爺子氣背過去的危險紀珩東也得自己開車走了。紀爺爺知道對於這個混球孫子不能急,得一步一步來,也不攔著他。只悠悠扔下一句話。「那個姑娘是我和你爸一起看中的,孰輕孰重,你自己看著辦吧。」
紀珩東腳步一停,背對著爺爺無聲的做了個鬼臉開車絕塵而去,毫不留戀。
等他趕到褚唯願費勁淘騰的那個花園的時候,人都已經快散了。看著他射門外進來一窩蜂的都衝上去罵他沒節操不知好歹,為了女色不要義氣云云。
紀珩東大咧咧的拿起杯仰頭一口乾了三起兒算是跟大傢伙賠罪,撂下杯才想起褚唯願來。往人堆兒里掃了一眼,卻並未見到人。有點奇怪,「拖油瓶呢?她張羅的怎麼不見人?」
周嘉魚盤算了一會兒,旁若無事的走到他跟前應了一句,「還能在哪啊,你遲到這麼長時間姑奶奶生悶氣在頂樓發火呢,晚飯都沒吃。」
紀珩東瞭然的點點頭只當著小姑娘在耍脾氣,知道褚唯願愛吃甜食,順著桌子切了一大塊蛋糕就往頂樓走。「你們先喝著,我去給她弄下來。」
頂樓的玻璃房像是溫室一樣,隔絕了初冬的冷意。紀珩東一上來,就能看見一道纖瘦筆直的背影坐在地上發獃的樣子,她穿著一件紅色的連衣裙,短而寬大的下擺隨著她的動作鋪在地上,畫面漂亮的不得了。
他單手端著蛋糕弔兒郎當的走過去,伸手碰了碰褚唯願的小腦瓜。「怎麼不下樓啊。」
褚唯願聽見他來,也不動。就連聲音都安靜的毫無波瀾。「相親相的很爽?」
紀珩東還以為她跟自己鬧著玩兒呢,壞心眼兒的挖了一大口蛋糕塞到嘴裡一臉的得意。「姑娘長的叫一個漂亮啊……長腿細腰的,那氣質……嘖嘖嘖,跟你們這種胭脂俗粉就沒法比。」
褚唯願抓緊了裙擺,「你很滿意?」
紀珩東二了吧唧的點頭,梗著脖子逗她。「滿意啊,下個月初八結婚呢打算。」
誰知,話音剛落,褚唯願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險些磕到他下巴。紀珩東看見她的臉嚇了一大跳——褚唯願原本一雙乾淨清透的眼睛,此時此刻,紅的要命。她光著腳,兩人之間的距離僅僅一隻手而已,可是紀珩東卻需要稍稍低下頭才能看到她。
氣氛忽然變得隱晦曖昧起來,褚唯願倔強的仰著頭一瞬不瞬的盯著他。
紀珩東有點不自在的偏過頭,乾咳了一聲。「咱下樓……」
「紀珩東,我喜歡你。」
靜默,一秒,兩秒,三秒。
紀珩東忽然眯眼笑了起來,心裡倏地鬆了一口氣。抬手順了順小姑娘額前的頭髮輕鬆了很多。「嚇我一跳,我就說今天小嘴兒怎麼這麼甜呢,說吧,是不是沒錢了?」
他懶洋洋眯眼笑起來的樣子,像是一隻正在睡懶覺的獅子,有點呆,細細看去卻又充滿侵略性和危險。他的唇角,還有剛才吃蛋糕留下的白色奶油。褚唯願怔怔的看著自己在心裡默默記下一千遍一萬遍的臉,腦中空白一片,像是動作比理智更要忠誠自己。
她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竟然忽的伸手扯低了他的衣領,踮起腳來。
女孩柔軟飽滿的唇瓣貼著自己的,絲毫不得要領的在紀珩東的唇上輾轉啃咬,唇邊的奶油被她笨拙的沿著唇線描摹畫開,紀珩東腦中嗡的一聲,只覺得自己所有的感官世界全都被她這種荒唐的舉動淪陷了,幾乎是下意識的,他鬆了手中的蛋糕轉而把手臂放到女孩的腰肢上,貼著她離自己更近一些。
玻璃房中折射出夜晚璀璨的霓虹光芒,周圍鮮花環繞,他穿著平常男子都會穿的白色襯衫,懷中的女子一身鮮艷如火的紅色衣裙,像是舊時歐洲宮廷里一對最相愛的戀人在古塔以吻名誓。
口中微微的甜膩感讓他忍不住想去回應,或者回應的更深一點。尤其是在接吻這種事情上,紀珩東特別不願意讓女孩先獲得主動權。懷中一片溫軟,他有點失神或者說失控的俯下身把褚唯願抱離了地面,迅速反客為主的吸吮起小姑娘的唇瓣,原本扶在她腰間的手不知不覺游到了她裙帶上,只要微微用力,少女最美好的身體曲線就會暴露在自己面前。
像是啟動了回憶里最深刻的一個開關,那一晚在包廂錯吻的畫面重新浮現在兩人面前,褚唯願不知不覺的,眼淚就掉了下來。這一滴淚,像是灼痛了紀珩東找回了理智,扶在褚唯願肩上的手猛地改了方向,力道大的將她一把推離了自己。
褚唯願被他推的險些跌在地上,兩個人的眼中此時都是不可置信,紀珩東喘著粗氣彎下身來平復自己,隱忍異常。
再也忍不住了啊……褚唯願靜靜的抿了抿唇,漂亮的臉上帶著毫不認輸的倔強和忐忑。一字一句。
「紀珩東,我說我喜歡你,現在你相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