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月初八
蘇錦離去了,可秦大虎胸口翻滾的怒氣卻未曾隨之消失,他惡狠狠的盯著劉栓子那張臉,黑黢黢的鐵拳握的死緊。
劉栓子目露瑟縮,有些害怕的閃躲著秦大虎的咄咄逼視,絲毫不見剛才調戲人的威風,訥訥道:「大虎哥,剛剛就是跟蘇娘子開個玩笑……」
不等他說完,秦大虎碩大的拳頭就砸向了劉栓子的鼻子,直接一個拳頭就將劉栓子砸的倒退了三米多,然後踉蹌的倒在了莊稼地里。
劉栓子捂著鼻子滿地打滾的哀嚎,秦大虎陰著臉上前兩步,怒喝:「你這個狗娘養的玩意倒是漲本事了,還能光天化日的欺負自個的鄉里鄉親!既然你這般有能耐,待到下次賊寇入村時,你別再躲在你老娘的身後尿褲子!」
秦大虎這話一說出來,知情的村裡人就悶笑了起來,前幾年賊寇入村洗劫的時候,劉栓子竟躲在了他七十多歲的老娘身後,聽得賊寇踢門的聲音,還嚇得尿了褲子,這事在村裡可是傳為了笑話了。
劉栓子羞愧的沒敢再哀嚎,只是捂著鼻子痛的眼淚直冒。
秦大虎環胸冷眼環顧了下四周,左腳順勢踩上了旁邊的一塊大石頭,拍拍大腿扯開嗓門聲音洪亮的喝道:「咱大老爺們就應該做咱大老爺們應做的事,雖咱提不上保家衛國,可咱保護父母妻女保衛鄉里,讓咱自個的小家讓鄉里這個大家都能過得平平安安的,都有飯吃不餓肚子都有衣物穿不凍著,都能平安的在這混亂的世道中活著,這才是咱老大爺們的本事!你們平白無故的去欺負個肩不扛手不能提的小娘子,欺負著自個的鄉里人,看著人家無依無靠受欺負紅了眼圈卻也不敢吭聲的可憐模樣,你們就得意了不是!」
不知怎地,說著這話他心頭反而泛酸了起來,想著那蘇娘子跟著他那會,哪個見了她不是恭敬的嫂子長嫂子短的,如今沒他罩著的,那些個翻臉就如翻書,如今連劉栓子這樣的二流子就敢來說嘴欺負她!想她從前對他都是敢撒潑的,如今對著劉栓子這等卵蛋的貨色卻是嚇得連吭聲都不敢吭一下,縱然是她現今和他已經沒了關係,可他還是想想就心酸的慌!
惱怒心酸之餘,他泄憤的抬腳對著地上的劉栓子就是兩腳踹下,同時怒聲厲喝:「今個老子將話撂在這,以後有我秦大虎在,我若知道誰再敢欺負人,我秦大虎就要他好看!」
村民們自動將秦大虎口中的那個『人』代入為蘇娘子,自此心裡頭有數了,哪怕蘇娘子跟秦大虎的關係斷了,秦大虎卻還是願意罩著那位的。
回家后憂鬱的差點沒哭死的蘇錦自然是不曉得這些。
第二日,那股憂鬱勁已經過去的蘇錦再次振作起來,百折不撓的依舊挎個菜籃子,兜里揣著鐵錐子,上山挖野菜,等兔子。
今個山上,她已經做好了再次被取笑再次淚奔回家的準備,可令她奇怪的是,似乎村民們那股取笑的勁已經過去了,等她依舊蹲在昨個那個地點蹲點時,身後的村民一反常態的靜悄悄的,聽不見昨個的取笑聲,也聽不見昨個的調戲聲,對於她這蹲點的傻二行為,甚至聽不見丁點的竊竊私語議論聲。
聽不見絲毫不和諧的聲音,雖然她會覺得有那麼點的奇怪,卻終究感到的是身心的輕快,於是她終於得以心安理得的邊挖著野菜邊等著兔子。
開春的兔子很活躍,接二連三的不知打哪個洞里竄出來開始滿山野的亂竄。所以能映入到蘇錦眼帘中的兔子不算少,讓蘇錦得以有足夠多的機會來試驗她身體那神奇的變化。
整整一天的功夫她沒下山,哪怕不吃不喝她也堅持和田野里的兔子作鬥爭,後來發展到不僅僅是和地上的兔子作鬥爭,甚至連地里的田鼠樹上的鳥,只要是她看見了,她都會毫不遲疑的將手裡的鐵錐子投擲出去,然後再撿回來,再投擲。一天的功夫,在外人的眼裡,她就這麼傻缺般的做著投擲然後拾撿再投擲的重複性動作。
村民們不是不暗下嘀咕的,這蘇娘子是不是想吃肉想吃瘋了,拿著把鐵錐子就想釘天上的鳥呢!
他們自然無法理解蘇錦心裡頭的那種無以言表的激動!經過整整一日的反覆試驗,蘇錦終於發現,原來她那腦中產生的那種神奇的坐標點並不只是針對兔子,對於所有的活物來說,只要她集中精力盯住,腦海中立刻出現一排排精確到小數點后兩位的數字,與此同時手裡的鐵錐子彷彿活了一般,在她拋擲的瞬間寸毫不差的朝著所在獵物的坐標點而去!縱然別人只是當做笑話來看她,縱然她所投擲的鐵錐子沒有一次不是遠遠地落在獵物屁股後頭,可蘇錦依舊歡喜的差點哭了,因為經過這一天的堅持反覆鍛煉,她終於能準確的把握她那看似飄忽不定的坐標點了。即便不知道這個突如其來的坐標點會不會亦如它到來時候的突兀一般,某日又會不打招呼的突兀離她而去,可蘇錦卻無比肯定的一件事就是,只要這坐標點一日在她手裡,她在這個陌生的混亂的世道中活下去的幾率就會大一些,她蘇錦的腰桿就能在這個世界挺得更直一些。
她在這個陌生世界終於有了存活的底氣。蘇錦在心中默默地喜極而泣。
在下山的時候,蘇錦在心中默默總結著自個的不足之處。力氣小,這是她投擲大業上一個致命的絆腳石,若是能想法設法搬開這惱人的絆腳石,那麼假以時日,她的鐵錐子一定會練得爐火純青,屆時她上山去,想打兔子就打兔子,想打山雞就打山雞,只有她想不到的,沒有她打不到的!
一連幾日蘇錦都沒有出門,為了能讓自個的力氣有所增長她可謂大費苦心,除了忍痛掏出銀錢三天兩頭去朱大的豬肉鋪里買肉買骨頭的來養身子外,每日里她都堅持去她屋子後院的那口水井裡挑水,然後她就提著半桶水從後院到屋裡,再從屋裡到後院,就這麼來來回回反反覆復的做著兩點一線的運動。
剛開始的兩日,她一次挑上不過三兩個來回就累的氣喘吁吁,緩上個大半晌才能勉強的直起腰繼續。待一天的功夫下來,她就腰酸背痛的癱在炕上難以動彈,一雙嬌嫩白皙的掌心也磨出了水泡,輕微一碰就錐刺般的疼。可哪怕遭這樣的罪她依舊咬牙堅持著,因為她深刻的知曉這個陌生世界的殘酷性,若這個時候她不捨得流汗流淚,哪怕只怕在某個未知的未來里,她流的就可能是血,她喪的可能就是命了。
等小半個月過去,蘇錦的努力終於有了肉眼可見的成效,相較於剛開始她挑上半桶水走兩個回合就氣喘吁吁兩眼發黑似乎隨時準備暈倒過去的虛弱模樣,如今的她已經能提著滿滿一桶水走上個五/六個回合不止。力氣增大不少的蘇錦心頭有了底氣,於是從這刻起她就開始樂此不疲的揣著個錐子上山做投擲運動,哪怕頂著村民們那種看傻逼似的目光她還是依舊邁著堅定的步子往山上而去,剛開始她還只是在眾人眼皮子下動作,等慢慢她感覺差不多了,就慢慢放開了膽子,往那稍微偏僻一點的地方而去,當然還是不敢去太過偏僻的山地,只是人相對來說較少的。
這幾日秦大虎也是忙個不停,因為他的婚期越來越近了,作為新郎官他也得張羅著老些事情。因為柳秀才家裡要聘禮就要了八十八兩,幾乎是將他家的家底掏了個乾淨,再兼之他娘為了不讓他未來岳丈家裡看不起,非得要置辦一對金耳環屆時作為見面禮,所以他家裡的那點積蓄已經見了底。饒是如此,他娘還是要講究成親的排場不想墮了他老秦家的威風,哪怕將他們二老的棺材本都掏了個乾淨,也不想讓別人看他們家的丁點笑話。
三月初八成親這日,秦大虎一早起來將自個滿臉的絡腮鬍子給颳得乾乾淨淨,頭髮束上紅帶,身上著上大紅喜袍,穿上新靴子,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威武極了。
秦大虎的娘的確是個拔尖要強的,長子成親這日,她特意去鎮上租了頂紅轎子,專門雇了人來抬轎,甚至還雇了一隊吹嗩吶打小鼓的儀仗隊來,最後索性齊整的專門高價請來了禮官,那架勢整的,讓一輩子沒怎麼見過世面的鄉下莊稼漢們看的目瞪口呆,別說東山村裡的人,就是周圍幾個村的人都特意趕來看熱鬧,那場面恢弘的,直把秦大虎他娘喜的滿臉發光。
對他娘這般鋪張秦大虎也沒什麼多大的意見的,他娘說到底也是為他好,這般下了血本也是為他撐門面給他長臉,讓他在村裡年輕的一輩中抬得起頭來有臉面。再說了,他的岳丈家裡可是書香門第,那是秀才傳家,他即將過門的妻子那是大家閨秀,怎麼著也不能委屈了人家不是?他覺得只有這般的排場才能對得起他家柳娘子的高貴身份。
再怎麼勇武威猛,秦大虎也不過是剛過二十的小夥子,如今能娶到他心目中的女神,他是恨不得能掏盡自個所有的東西來討她歡心,至於銀錢不銀錢的事情,他表示這個不必擔心,沒了咱再掙就是。
敲鑼打鼓的秦家這邊是好不熱鬧,而此時的蘇錦又在哪裡呢?在全村的男女老少幾乎都去看熱鬧的時候蘇錦正激動的滿臉發紅的挎著菜籃子從山上下來,若是有細心的仔細觀察的話便會發現,那菜籃子上邊滿滿的那層野菜似乎有些異樣,一搖一晃間偶爾從野菜中吐出的那抹亮麗的顏色透露了其中的秘密,野菜下邊怕是掩著一隻野雞呢。
不錯,的確是只野雞。蘇錦能不激動么,她上山做投擲運動這麼久,終於在這一日有了實質性的成果,換誰誰不激動!
今個真是個好日子!挎著沉甸甸的菜籃子蘇錦迅速進了家門,趕緊的掩緊了門,然後進了屋裡,等將屋門也緊緊闔死後,她才激動的難以自己的將菜籃子里的野雞迅速巴拉出來,揪著野雞的翅膀看著被鐵錐子砸的頭破血流的野雞高興的揉搓了好久。
等那股子興奮勁過去了些,蘇錦將野雞在廚房裡放好,然後背了個背簍決定再上山一趟,有了今個首戰告捷的成功例子在,她絕對有信心今個能再打幾隻野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