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景美人(二)(求訂閱)
景美人的臉色有一瞬的僵硬,很快笑道,「這的確是嬪妾的東西,嬪妾找了許久,怎麼會在娘娘這裡?」
蕙妃打量著她的表情,滿意笑道,「很好,你承認便好,你說你未曾去過井邊,為何你的耳墜會掉落在井邊?很顯然,你在說謊,你為什麼說謊,因為你心裡有鬼。」
景美人對於她的妄自推斷,連連失笑,聽雲不禁對著她怒喝道,「大膽,你竟然對娘娘如此不敬!」
「娘娘的意思是那個宮女是嬪妾殺的?」景美人說完,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不禁冷笑起來,這真是一個十分可笑的笑話,她連那個宮女是誰都不知道,為何要害她?
蕙妃眸色陰沉,冷喝道,「難道不是嗎?」
景美人依舊不服,她揚起圓圓的小臉,目光大膽的迎視著蕙妃,反問道,「嬪妾連那個宮女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麼會害她?」
「這只是你的一面之詞,那個宮女的樣貌已經看不清楚,才容許你這般說,景美人,你還是快招了吧,本宮可沒有耐性與你繼續周旋下去。」蕙妃娓娓道來,神情悠閑寧靜。
景美人依舊目光如炬,毫不忌諱的冷笑道,「蕙妃娘娘,你就是這般處理事情的嗎?嬪妾不服,嬪妾沒有殺人,你就算殺了嬪妾,嬪妾也不會承認!」
身後的娟兒聽到自己主子口中的「死」字,害怕的淚流滿面,她不斷的磕頭懇求道,「蕙妃娘娘,我們主子真的沒有殺人,奴婢可以作證啊。」
聽雲不屑的掃了她一眼,冷哼道,「你是她的陪嫁丫鬟,自然會向著她,包庇她,可是在蕙妃娘娘面前,你們休想得逞。」
「景美人,你還是不肯招嗎?」蕙妃說到這,見景美人還是一副心有不甘的樣子,隨即吩咐道,「來人,上刑具,本宮就不相信撬不開你這張嘴。」
很快,便有兩個宮女拿著木夾走了過來,景美人身子一顫,眼底的渙散如同一盤散沙散落下來,娟兒更是大驚失色,她護在景美人的身上,對著蕙妃哭訴道,「蕙妃娘娘,你要夾就夾奴婢的手吧?奴婢求娘娘放過我家主子吧?」
「蕙妃娘娘面前也有你說話的份?」聽雲走過來,一把將娟兒扯到一邊。
景美人看著宮女手中的木夾,嘴角揚起一抹凄涼絕望的笑,眸底更是一片死灰色,她依舊毫無懼色的看著蕙妃,一字一句道,「蕙妃娘娘,嬪妾沒有殺人。」
「過一會兒你就不會這樣說了。」蕙妃的眼中閃著自信的光,沒有人能承受住木夾之刑,她倒要看看,是景美人的嘴硬,還是她的木夾硬。
「是嗎?」景美人嘴角的笑仿似一朵破碎的花,她的心如同死水,眼眸中亦沒有了對這個世界的留戀,「蕙妃娘娘,嬪妾死也不從!」
語畢,她猛然起身,目光盯著不遠處的一面牆,快速跑去,一頭撞在了牆上,鮮血頓時四濺,牆面上留下一灘血水,不斷的往下流,像極了魔鬼的爪印。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連與景美人最近的娟兒都沒有抓住自己的主子,看著主子倒在血泊中,她滿眼驚恐,失聲痛哭道,「小姐,小姐....」
蕙妃大驚失色,她沒想到景美人的性子竟如此倔強,她迎上景美人的眸,發現景美人竟死死的瞪著她,眼底充滿屈辱與怨恨,她的心頓時顫抖的厲害。
「小姐,小姐,你不要丟下娟兒,娟兒不能離開小姐啊.....」在眾人的震驚中,忽而又響起一道沉悶的聲響,娟兒亦撞向那面牆,以同樣的方式追隨景美人而去。
蕙妃的身子頓時癱軟下去,目光變得十分無力。
「娘娘別擔心,景美人是自己尋了死路,與我們沒有關係。」聽雲看向蕙妃,頗為坦蕩的寬慰道。
蕙妃像是失了神,她永遠不會忘記,景美人在臨死前看她的眼神,讓她害怕,讓她不安。
「景妹妹。」藍嬪與蓮才人來到關雎宮,一眼便看見倒在血泊中的景妙菱,她們顧不上給蕙妃行禮,直接奔景美人而去。
「景妹妹,景妹妹。」無論藍嬪如何喊她,景美人都沒有反應,她已經沒有了呼吸,然而那雙大眼睛卻一直睜著,裡面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不滿。
「景妹妹。」藍嬪忍不住落淚,右手輕撫景美人的眼,緩緩將她的眼皮落下。
蓮才人看著景美人頭上的血,她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隱忍般的哽咽起來。
聽雲面色改色的站在那裡,對著她們冷冷道,「景美人是咎由自取,我們娘娘沒有追究她污了關雎宮的地方已經是格外開恩了,你們竟然還敢在這裡哭?!」
藍嬪止住淚水,走到蕙妃的面前跪下道,「嬪妾斗膽想在這裡說一句,景妹妹為人單純率真,平日里見蓮才人受到欺負也會出手相救,她這般仗義坦蕩,絕對不會做出殺人之事,還請娘娘明察,還景妹妹一個清白!」
蓮才人亦跪下來,只可惜她的心因為顫抖的厲害,嘴上一個字也不說出來,只是對藍嬪所說頻頻點頭。
蕙妃感覺身上的力氣像是被抽絲般抽去,從心裡產生的那種無力感讓她心力憔悴。
聽雲見她不語,便替她對著下面的藍嬪大聲說道,「你們這般說,就是在指責是我們娘娘害死了景美人?」
「嬪妾不敢,只是後宮如今是蕙妃娘娘做主,現在只有蕙妃娘娘能夠幫助景美人,至少別讓她這麼平白無故的死去。」
「這件事情我們娘娘自會調查清楚,用不著你在這裡多費口舌,娘娘累了,現在需要休息,這件事改日再議。」聽雲依舊趾高氣昂的說著,只是她話音剛落,外面的小宮女來稟告,說掖庭局的掌事姑姑沛凝來了。
「讓她進來。」蕙妃無力道。
沛凝走過來,看著殿內的一幕,心裡不由得一驚,卻未在臉上表露半分,她先是沉穩的對著蕙妃施禮,然後才緩緩說道,「娘娘,那個死去的宮女身份已經查清楚了。」
聞言,蕙妃的心裡一震,心裡充滿不安。
聽雲見狀,繼續用方才的語氣道,「娘娘累了,這件事情還是改日再議。」她說完,便要攙著蕙妃離去。
「娘娘,這件事本來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是如今連皇上都知道了,奴婢奉娘娘之命徹查宮女身份一事,如今已經查明,特意前來向娘娘彙報,娘娘先聽奴婢說完再做決議吧。」
蕙妃剛剛站起的身子又跌坐回去,她的手控制不住的發抖,連皇上都知道了?
「你說吧,那個宮女是哪個宮裡的?」
沛凝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牆角的景美人,心中暗自垂惜,開口平靜答道,「回娘娘,是怡春宮內的七巧,七巧曾是萬妃娘娘的貼身宮女,後來萬妃娘娘覺得她伺候不周,便打發她去打掃院落,不必在跟前伺候,她心裡一時承受不住這樣的落差,加之有其他宮女經常對她冷嘲熱諷,更讓她的心裡十分難受,因而她便產生輕生之念,投井而亡。」
聽完她的話,蕙妃心底強裝的鎮定最終坍塌,清麗的面孔上血色褪盡,即便坐著,也控制不住般的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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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宮內,慕依依閑來無事,便在花叢中修剪花枝。
拂曉步履急促卻不紊不亂的走過來,在她的身邊壓低聲音說道,「娘娘,奴婢方才聽說,景美人歿了。」
慕依依心裡驀地一驚,指尖不小心碰到玫瑰花枝上的一根刺,瞬時,有一滴鮮血涌了出來。
「娘娘,你沒事吧?」拂曉著急走近,想要用絹帕擦去那滴血。
「本宮沒事。」慕依依隨手用絹帕裹住手指,繼而神色陰鬱的問道,「景美人是怎麼死的?」
「據說是蕙妃娘娘在井邊的草叢裡發現景美人的一隻耳墜,便咬定人是景美人害死的,景美人不服,以死表明自己的清白。」
慕依依的腦海中不禁想起那張率真可愛、有些嬰兒肥的笑臉,心情頓時有些複雜,「本宮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意外,景美人是個有傲骨之人。」
「娘娘覺得是意外,可奴婢卻覺得此事頗為蹊蹺。」拂曉憑藉直覺,道。
「你的意思是景美人也是被人所害?」慕依依不由得陷入沉思,卻想不出像景美人這般天真可愛,沒有心機也沒有聖寵之人,竟會招人陷害?若她真是被人所害,那害人之人是誰?又為什麼會對她動手?
慕依依將後宮十幾個女人一一在腦海中過濾,卻還是想不出誰會是幕後的兇手,蕙妃想對景美人施刑,目的不過是希望景美人認罪,她也好對此事有個了結,因而才能對太後有一個交代,她是最不希望景美人自裁之人。
「奴婢猜測,此人定也是希望借景美人之事,給蕙妃娘娘一個打擊,從這點來看,竟與娘娘不謀而合,難道是嫻嬪娘娘?況且平日里她與景美人的關係一直不太好。」拂曉試探性的說道。
慕依依隨即否定,嫻嬪的腦子裡有多少墨水她還不知道嗎?只怕她不會想出這樣的計謀,那個人隱藏的太深,又這般富有心機,沒想到後宮還有這樣的人,看來日後要更加小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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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妃還未從景美人死去的陰影中走出來,後宮又出了不少事情。
先是司衣局的宮女從內宮局領取的布料中出現大量的差錯,後來司膳房的食材也相繼出現問題,蕙妃忙於處理這些事情時,又聽說後宮有不少人出現中暑現象,這些人多半是宮女,也有不少位分低的采女與才人。
原因在於,此時雖到了夏末,但今年天氣有些反常,依舊炎熱無比,蕙妃娘娘執掌後宮后,為了奉行節儉,不僅減了月俸,減少膳食,更是將每日午後必備的加冰塊綠豆湯都免了,因此一些在烈日下幹活的宮女,一時忍耐不住,多半都中了暑。
不足一月,後宮就亂了,各種怨聲此起彼伏,蕙妃應接不暇,竟一病不起,不僅連日高燒不退,人還處於半瘋癲狀態,口中不斷說著胡話。
納蘭澈知道后自然大怒,前朝之事本就讓他煩心,沒想到後宮竟也這般不省心。
納蘭澈來到關雎宮時,太后已經到了,他先是對著太後行禮道,「兒臣參見母后。」
「你來的正好,蕙妃病的厲害,你快去看看她吧。」太后心中雖有氣,但更多的是對蕙妃的擔心,見納蘭澈來了,便著急道。
納蘭澈沉默,直接跨步走了過去,只見蕙妃躺在床上昏迷著,臉上帶著一層層細密的汗珠,甚至連額頭的髮絲都沾濕了。
床邊有兩個小宮女,不停的用巾帕蘸著冷水放在她的額頭,為她降溫。
納蘭澈心中雖對她不滿,卻也未表現出半分,只是語氣極其尋常的問道,「蕙妃怎麼樣了?」
「回皇上,太醫方才來過了,說娘娘因為高燒不退,所以才一直處於昏迷狀態,聽雲跟著太醫去取葯了,太醫吩咐奴婢們用此方法幫助蕙妃娘娘退熱,這樣娘娘或許能早點醒來。」
「怎麼會病的這般厲害?」納蘭澈退回來,坐在太后的對面,不解問道。
太后嘆氣道,「蕙兒本就是個心思極重的人,她初掌後宮,萬事都想做到最好,再加上後宮接連出現那麼多的事情,她一時顧不過來也是常理之中,偏偏她將這些責任都拉到自己的身上,這才累壞了身子。」
納蘭澈撥弄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語氣看似平淡道,「說到底還是蕙妃缺乏經驗與手段,後宮在皇后管理時從未出現這麼多的差錯,如今蕙妃也病了,而皇后的身子也調理好,兒臣覺得後宮之權還是交由皇后比較妥當。」
此時此刻,太后還能說些什麼,蕙妃的確讓她失望了,但她依舊向著蕙妃道,「後宮從未出現這麼多的問題,保不準是有人故意而為之,皇上應該好好徹查此事。」
「後宮之事,皇后從未讓兒臣費過心,兒臣覺得皇后定會查清,這件事情就交由皇後來辦吧。」
太后本著一張臉,語氣有些不悅的提醒道,「皇上可別過分的相信皇后,這所有的事說不定就是她在背後謀划的。」
「兒臣了解皇后的為人,她絕對不會這麼做。」
「皇上的意思是哀家在冤枉她?」太后一時氣急,顧不上母子情分,冷冷道。
納蘭澈依舊是淡定的神色,他繼續面色平靜道,「母后,兒臣沒有那樣的意思,兒臣與皇后認識那麼長時間,十分了解她,她為人熱心、心地善良,絕對不是心有城府之人。」
太后壓制住內心的怒氣,冷冷一笑道,「皇上,人心是會變的,尤其是在這深宮之中,早晚有一天,你會明白哀家的話。」
「兒臣會記住母后的話。」納蘭澈說完便起身告退,「兒臣還有政事要處理,兒臣先行告退。」
太后坐在那裡,目送著納蘭澈離開,神情慢慢收斂,眼中的陰鬱之色愈發濃郁,她暗暗咬牙,皇后,定是皇后,她竟輕看了那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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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依依恢復六宮之權后,首先就要收拾蕙妃留下的爛攤子,後宮很快恢復秩序,由此一來,她在後宮的威信悄無聲息間就高了很多。
清晨,眾妃嬪來請安,嫻嬪一臉光彩照人,站起來奉承般的笑道,「後宮果然還是皇後娘娘最英明,蕙妃娘娘執掌六宮不足一月,各宮各處都亂了套,更可怕的是還逼死了景美人,嬪妾現在想想都覺得后怕。」
一旁的萬妃鳳目微挑,她一邊端詳著手指上細長精緻的護甲,一邊冷笑道,「死的人是景美人,嫻嬪你怕什麼?」
柳若汐柳婕妤接著萬妃的話,陰陽怪氣的笑說道,「萬妃娘娘有所不知,景美人之前一直與嫻嬪住在一起,聽說平日里就有不少的矛盾,嫻嬪大概是害怕景美人半夜來尋她,與她拌嘴吵架吧?」
嫻嬪的心裡本就有這樣的擔心,如今被柳婕妤當眾說了出來,她的臉色瞬間蒼白,嘴上執拗道,「別胡說,我與她平日里只是小吵小鬧,沒有多大的仇恨,她為什麼要來找我?要找也是該找那個害死她的人。」
慕依依坐在高處寶座,居高臨下的看著嫻嬪的口無遮攔,萬妃與柳婕妤的一唱一和,目光又掃了掃其他女人的臉,並未在她們的臉上看出絲毫異常之色。
「好了,你們都少說一句。」慕依依冷喝一聲,她們瞬時變得安靜起來。
慕依依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萬妃,見她囂張的氣勢不減反增,心中十分惱火,她暗中決定,必須要找出一個人牽制她才好,而後宮處於妃位的人,只有姝妃最合她的心意。
雖然她不希望納蘭澈寵幸別的女人,但畢竟他是皇上,此事無法避免,那她只有讓皇上所寵幸之人都是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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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宮裡的時光總是漫長而磨人的,一天一天的熬著,一天一天的重複著,彷彿看不到盡頭,只是在艱難中偶然回眸時,卻也不難發現,日子竟也這樣過來了。
從春意盎然的春天,蟬鳴幽幽的夏日,不知不覺就到了丹桂飄香的秋日了。
浣衣局內,百合一邊洗衣,一邊抬頭仰望著頭頂那方湛藍的天,不禁悲嘆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坐在她地面,與她一同洗衣的綠瑩,不禁盈盈笑道,「百合,我們來到宮裡少說也有半年了吧,你還沒習慣嗎?」
「習慣並不代表認命,我費了那麼多的功夫才來到這裡,難道要這樣平淡的過一輩子嗎?」
綠瑩不以為然,繼續笑道,「那倒用不了那麼久,宮裡頭有規矩,宮女在宮裡生活三年,就能出宮了,到時候我們也能存不少錢了,拿著錢回家好好孝敬父母,想想就覺得很不錯啊。」
百合白了她一眼,道,「你就這麼點出息?我們每個月就那麼點月俸,那點錢能做什麼?」
綠瑩見她抱怨,隨即向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小聲提醒道,「你小聲一點啊,這裡這麼多人,若是被人聽見,又告到翠屏姑姑那裡,你又得挨罰了。」
想到挨罰之事,百合的心裡既不甘又悲憤,以前在宮外過慣了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日子,到了宮裡,一舉一動都要受到約束,她總愛闖禍,因而挨罰對她來說已經成為像家常便飯一般尋常。
即便挨罰,她心裡也從未真正認錯過,她暗暗發誓,一定要在宮裡出人頭地,這種無聊枯燥的苦日子,她實在是無法忍受了。
到了晚上,勞累了一天的宮女們都沉沉睡去,百合與綠瑩靠的最近,她見綠瑩還未睡,便壓低聲音,近乎用嗓音說道,「綠瑩,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