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第一百二十四章
第二天一早,邵蘊華就接到了古力的投訴,當即那臉就沉了下來,這些姦猾小人,饒不了他們。
古力看著邵蘊華的臉色沒吭聲,心中宛如擂鼓,很是忐忑不安。
邵蘊華沒有莽撞,現在自己已經不是此地的知府了,女皇的命令只是命自己管理這些蠻人,其實就是看著,看看他們是否有二心,是否老實。所以她不能越權,這些都是史瑾瑜掰開了揉碎了告訴她的,她也終於入了腦子裡。
這一次她直接命人請沈芷芳來。
沈芷芳在路上就從翠衫口裡問出了怎麼回事,直接也沉下臉,這般不誠信之人,簡直可惡至極,一條魚腥了一鍋湯。
「此事你打算如何處置?」邵蘊華直接問沈芷芳。
「我先將人帶來,問問經過,必然嚴懲。」沈芷芳完全沒有懷疑古力,蠻人初來乍到,絕對沒有那麼大膽。
「只怕對方不承認。」邵蘊華說出自己的憂心,畢竟他們之間沒有證據。
沈芷芳一愣,也對,倘若沒有證據,對方就是耍賴不承認怎麼辦?隨即她問古力:「你們談條件的時候可有其他人在?」
「有的有的。」古力連忙點頭,隨即又滿面遲疑:「那些人我都不認識。」
「無礙。」沈芷芳擺擺手:「本也沒打算讓他們作證,本官自有辦法。」
那邊張家發現官差來了之後,也有些害怕,尤其是張娘子,她也是遷丁小娘子中的一員,當年也是同李三娘一樣第一批嫁人的小娘子,戶籍隨著了丈夫,開始心中還頗有優越感,畢竟來了三千人,自己是第一批嫁掉的,那就說明自己的顏色好。這才被人挑了去,比如趙大娘那樣的,她就不太看得上,一個小娘子,結果完全沒有小娘子的樣子。
在小娘子中她的優越感是自己的顏色好,才能被男人挑中,在夫家,她有嫁妝銀子傍身,優越感也十足,因此開始的時候她日子過的挺滋潤,結果茶園是按照戶籍分紅,這種優越感瞬間粉碎,遷丁的小娘子中她沒了分紅,沒有了年年進項的倚靠。
在家裡,又被夫君埋怨脫離什麼戶籍,再也不說,你進我家門,就是我家人,戶籍自然也在我家的說辭,另張娘子很是氣惱,不幸中的萬幸就是她拿銀子拿的緊,而且她過門就生下一名小郎,雖然為了戶籍鬧了點兒不愉快,在家的地位不如前,但是實際上,小日子過的也算不錯。
她知道沈芷芳的脾氣,這會兒是真害怕,結果他夫君反而對她說:「走,你跟著我一起去見知府,你是她帶來的,總會給你情面。」
「我不去,一共也沒幾個錢,給他們就是了,何必去見知府。」
「說的輕巧,沒幾個錢?你出啊?我們家哪有那麼多的錢。」男人一拽她的袍袖:「趕緊走。」
「唉!」張娘子直接被拉走,一路上跌跌撞撞,可是到底不敢反抗。
「參見知府,參見世孫。」縣官不如現管,張大郎自認聰明,自然先給沈芷芳行禮。可是他卻不了解沈芷芳。
大家出身的沈芷芳很是注重規矩禮儀,邵蘊華是從二品,自己是正四品,又不是在自己審案的正堂,這般行禮不合規矩,因此她對張大郎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喜。
張娘子倒是乖覺,沒有自作聰明。
「當初你與古力談搬運石塊這項工作,究竟是如何談的?」沈芷芳喜怒不形於色,聲音也不帶半絲火氣。
張大郎瞬間就有了底氣,果然不過是照例問個話而已,自己死不承認,那蠻人還能怎麼地,因此往上叩頭:「回知府,草民與他約定,先給酬金半兩銀子,然後幹活兒供吃的。」
如果不是涵養好,沈芷芳差點兒沒氣笑了,十五個大男人做工半個月,就半兩銀子的工錢,真是說謊不打草稿,當即臉就一沉:「這與本地工價不合,你這是仗勢欺人。」
咦?呀?和說好的不一樣呢?張大郎有些傻眼。不是應該說他賴賬的么?怎麼改成欺壓了呢?
「沈知府,本官臨行之際,陛下命本官照看他們,只因為對此地不熟悉,因此再三叮嚀,莫要另他們這些背井離鄉之人被欺壓,如今出了這等與此地用工大不吻合之事,還請知府給本官一個交代。」邵蘊華面色冷淡。
張大郎臉上的汗下來了,拚命給張娘子使眼色,張娘子這會兒不得不硬著頭皮開口:「回知府,民婦等知道此價格是稍微低廉了一些,可是民婦家中艱難,委實沒有多餘的銀錢,這才事先談好的價格,為顯真誠,還是先付的酬金,另其他地方都不供吃的,我家是供應吃食的。」
「呸,你們給的那點兒東西根本就不夠吃,我們都是自己從家裡帶吃的。」古力真是忍無可忍,天下間竟然還有這等不要臉的人物。
「我們也不知道他們如此能吃,這是我們的錯兒,但是草民真的不是故意的,若是知道他們如此能吃,草民寧可多出一點兒錢。「張大郎滿臉無辜。
古力氣的臉紅脖子粗,可是張口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秦人真是讓他大開眼界。
「此事倒也怪不得你們。」沈芷芳反倒是一副好說話的樣子,得到是古力的怒視,不過沈芷芳不在意,繼續說:「只是有一點,飯食不夠是真的,銀錢與行情相比太少也是真的,仗勢欺人談不上,佔便宜卻是一定。」
「不錯,此風絕不可長。」邵蘊華頷首。
「書香,你按照本地的工錢來算一下,應該是多少銀錢?」沈芷芳道。
「一共應該是五兩銀子,原本給了半兩酬勞,還差四兩半錢銀子。」書香心中忍笑。
「好,既然你家道艱難,本官也不忍苛責於你,共計四兩半錢銀子,此錢本官出了便是。」沈芷芳那絕對是好脾氣。
張大郎一聽臉上閃過一絲喜色。
「只是世孫說的對,此風不可長。」沈芷芳直接對琴音道:「打你二十板子,拘留一個月,公示於滄瀾府,以儆效尤。」
張大郎傻了,這豈不是面子裡子全丟光了?當即喊冤:「知府,知府,草民一時糊塗,實在是家窮,這才起了歪心思,想著少少佔一些便宜,沒想欺騙他們……」
「古書有言,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今日你佔小小便宜,他日豈非佔大便宜,此風決不可長,至於你家窮,本官自會給你安排出路,果園那裡尚且缺少一名守夜人,待你從牢里出來,就去那裡工作吧。」
張大郎差點兒沒哭了,果園那邊如今正在結果,不少鳥雀都去啄食,晚上根本不能睡覺,這就是一個最苦最累的差使,這、這……這可如何是好?這般想著,又將目光看向自己的娘子,那意思是,你快點兒說話啊,不然我可就進去了。
張娘子只得硬著頭皮開口,她不可能看著自己的夫君被關到牢里:「知府,夫君知錯,還請從輕發落,而且家中並無其他男丁,老的老,小的小,還請知府饒恕,我們願意湊錢將缺口補上。」好歹也是遷丁的小娘子,對沈芷芳的性子還是有一些了解的,因此連忙想辦法補救。
「相夫教子,你身為他的娘子,卻不能阻攔丈夫這得敗壞德行之事,理當受罰,只是念及你家中還有老幼,這才法外開恩,此事絕無更改。」沈芷芳滿臉嚴肅。
張娘子聽得搖搖欲墜,張大郎臉色蒼白。
「知府,我們願意給錢。」此時張大郎終於想要出血。
「錢財是小,事情是大,來人,拖下去。」乾脆就是不給張大郎時間。
「知府,知府,草民冤枉,草民冤枉,草民沒有仗勢欺人,原本談妥的是六兩銀子,是六兩銀子……」眼看板子要臨身,張大郎哀嚎著說了實話。
「哦?」沈芷芳一挑眉毛:「帶回來,到底如何?」
張大郎臉如白紙,衙門的板子可不是薄皮板子,那是硬木板子,二十板子絕對讓自己皮開肉綻,而且不能回家休養,呆在牢里,肯定會吃足苦頭,因此他現在是真的怕了。
「回知府,因為草民要趕工完成,因此當初與古力談的價格是六兩銀子以及供午晚兩餐,預付定金半兩銀子,後來我見他們很是輕鬆的就將活兒做完,認為自己開的價格高了些。這才想無賴掉,萬萬不是想仗勢欺人。」如今聽到仗勢欺人的責罰如此嚴重,只能承認自己無賴。
「仗勢欺人不可取,無賴更是不可取,人無信,如何立足於天地之間?更是可惡,拖下去,重大二十板子。」沈芷芳的火氣這時候全面爆發。
張大郎目瞪口呆。瞬間被拖死狗似的拖下去,很快慘叫聲響起。
張娘子癱軟在地,臉色蒼白,渾身發抖,這會兒她算是看明白了,一開始知府就是知道他們欺瞞的,而且一開始也就沒打算放過他們,心裡不禁出現怨憤,自己是她帶來的,也是大秦朝的子民,這些蠻人是投槍的,戰敗的,明明就是奴隸,還把他們當人。
「傳令下去,讓所有人都懂得,蠻人如今歸降大秦,就是我大秦的子民,不是奴隸,是我們的女皇親口的旨意,下次如再有此事發生,本官定然嚴懲不貸。」沈芷芳看著張娘子,很是了解她想什麼。
戰爭是殘酷的,但是還有那麼多人熱衷於戰爭,除了是少部分為了生存,還有更多的人是因為貪婪,戰爭不單單耗費物資,得勝的一方也能獲得驚人的財富,奴隸就是其中的一種。
蠻人敗仗,所有人的心中對於蠻人的定位基本就是奴隸,這也是大家不太排斥他們的原因之一,女皇顯然也了解這個情況,這才命邵蘊華看顧。
古力握著到手的銀子,心裏面滿滿的都是熱乎,大汗說的沒錯,秦朝的女皇一言九鼎,說不是奴隸就不是奴隸,萬萬沒想到,他們的官員能給自己這般出頭,以後秦人斷斷不會繼續欺負他們了。
張大郎也算倒霉,正好撞到槍口上,沈芷芳和邵蘊華本就打算殺雞儆猴,這會兒也算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