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幫你實現的夢想

「嗡嗡嗡嗡——」

震動不停的手機擾了清夢，昨晚睡得太遲，還有一些別的因素，花知婉的眼睛仍是腫的，努力睜也睜不開。

「嗡嗡嗡嗡嗡嗡——」

它持續不斷地響著，電話那頭的人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她吵醒。

花知婉打了個寒顫，感到身上的衣服像浸了水一樣涼。

「咳咳咳……」喉嚨癢得很，她摸著手臂上冒起的雞皮疙瘩，難過地咳嗽了起來。

這一陣咳嗽生生地咳走了睡意，她直起腰，視線恰好對上擺放在桌邊的仙人掌。

「嗡嗡嗡——」

躺在仙人掌旁的手機，不知疲憊地發出響聲。

身體是冷的，心更冷。

她獃獃地凝視著久別的小公寓，如墜冰窖。

這個被她收拾得乾乾淨淨的溫馨小空間，在現在看來，竟是無比的陌生。

酥餅、紅燭、暖榻，身邊人……關於異世的一切，在睜眼的瞬間，便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花知婉回來了，她回到「她所屬於的世界」。

——這裡，真冷清啊。

陽台的門向外大開著，清晨的風帶了濕氣，吹得骨頭都在疼。

待她勉強地起身去關門時，才猛地想起陽台門被打開的原因。

——小偷！入室搶劫！

「咳咳……」抓了近視眼鏡戴上，花知婉拔掉手機的充電器，把正在響的電話接了起來。

「打這麼久才接！花枝丸，你是要死啊？！！」

對方過於高亢的嗓音使她下意識拿遠電話，再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備註——[編輯大人]。

花知婉把手機貼近耳朵，一句話還沒說，忍不住又咳嗽了起來。

「喂喂，喂？花枝丸？你生病了？」編輯一緊張，音調霎時提高了八度。

「你別這麼大聲說話……幫我報警，我被入室搶劫了……」頭昏昏沉沉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昏厥。她清了清嗓子，但沒什麼效果，聲音依舊嘶啞難聽。

「嘩啦——」

「入、入室搶劫？」女人好像不慎弄倒了什麼東西，她沒有去整理，注意力全集中在了電話這邊：「好好，我馬上報警！你人有沒事？要不要叫救護車？」

「要，我身上多處被……」

說到這裡時，花知婉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她用空出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腦後、脖頸、腹部，它們沒有滲血的跡象，甚至連痛感也沒有。

「額，不用救護車了。我大概……沒有受傷。」

確實，除了重感冒的跡象外，她身上一點兒傷口也找不到。

一個被小偷捅死的人，竟然毫髮無傷地復活了。是因為完成《酒尊蘭魔》，所以得到了上天的獎勵嗎？

……

警察來得很快，編輯也後腳開著車，火急火燎地來了她家。

花知婉配合地做了筆錄，給他們看了陽台防盜網被破壞的痕迹。這場曾經奪走她生命的搶劫並沒有引起警方太大的關注，因為在盤點失竊物品時，屋裡少掉的東西只有一台筆記本電腦。而她的感冒，只能說明小偷弄暈了她，加上走時沒關門。

——隨著異世之旅的結束，能讓她擁有「作者神」能力的電腦也不復存在了。

——這意味著，花知婉將回歸她庸庸碌碌的人生，當回一個普通的社會小人物。

她能接受平凡，她不能接受的……是別的東西。

——電腦沒了，連通兩個世界的媒介也沒了。

花知婉一頭栽倒在床上，把自己藏進厚重的棉被裡。

她想睡一會兒，醒著的感覺很累，她暫時不想面對這個孤零零的世界。

然而，警察走了，編輯還沒走。

「丸子啊！」編輯一屁股坐到了床邊，臉上有難掩的興奮之色：「你先等會兒休息好不好？我有個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訴你！你聽了，病肯定能好得飛快！」

她以為花知婉蔫了的樣子是因為經歷了搶劫，所以迫切地想要幫助她從低落的情緒中走出來。

「你知道嗎？影視公司買了《酒尊蘭魔》的版權，要拍成電影哦！哈哈哈，是的，你沒有聽錯！拍電影！」

編輯大聲重複了兩遍，在看到病號從棉被裡探出的腦袋后，她頗有成就感地從包包里掏出了一疊紙：「你看這個！和你打電話時，我就在列印合約了……呃，這紙張順序被我弄亂了，你等等我給你整理一下。」

「我不賣，那部小說的所有版權都是我的。」

花知婉攥緊拳頭，用力宣稱什麼似地，緊咬著牙關說。

「你……你燒糊塗啦？」完全沒料到會被一口回絕，要不是她還病著，編輯准要掀了她的被子，讓她清醒清醒。

「得了得了，你看合約就知道了，你起來數數看上面有多少個零！你奮鬥十年買個小公寓，這上面的錢夠你再買個新公寓了。這家公司是很有名氣的大公司，在業界口碑很好，出產的影視向來很尊重原著。人家還邀請你出任編劇，所以你也不用憂心小說被改動得面目全非，這多好啊！」

「不能賣掉它，給我多少錢都不賣！」

她固執得就像是編輯要把她的孩子拉走，她在這一頭，眼睛瞪得圓圓的，兇巴巴地吼。

「好，不談錢！」編輯斂了笑意，把合約放到一邊，語氣也變得十分嚴肅。

「出版影視的機會可遇不可求，要不是你連載的成績不錯，以你的IP熱度，根本不會被這樣的公司注意到。況且，把自己的小說搬上熒幕，這可是你一直以來的夢想啊。你為什麼是這個態度？給我一個你不同意的理由。」

——夢想？

——蘭戎真有能耐，另一個世界的他最終卻是幫她完成了夢想，以這種形式。

哪有什麼為什麼？不就是不捨得嗎。

說出來肯定要被笑，但她怎麼捨得把他賣掉啊。

花知婉偷著抹了一下眼角，一言不發地縮回被子。

「那個，花枝丸……你哭什麼啊？我語氣太重了？」編輯抓抓腦袋，顯得有些困窘。

「算了算了，你今天遇到太多事還生病了，難免心情不好。我也不在這兒自討沒趣，等你好了，我再和你好好談！」

她給話題找了個台階，心想到，她來的或許不是時候。——今天的花枝丸太反常了。

……

在床上半死不活地躺了兩天，花知婉收到了媽媽的電話。

儘管極力掩飾自己聲音的不正常，媽媽還是聽出她生病了。這下，老人家不放心的情緒被挑起來，說什麼都要帶著她爸，一起來城市裡看一看花知婉。

她推脫半天，也沒說動他們。最終只能乖乖地把自己收拾得不那麼憔悴，好讓風塵僕僕趕來的二老不那麼擔心。

「來來，婉婉啊，媽給你做了桂花小豆粥，你吃吃看好不好吃！」

母親忙上忙下，給她做了她小時最愛吃的東西。

花知婉捧著那個碗，嘗了一口。桂花小豆粥是她最熟悉的那個口味，不甜不膩、恰到好處，自然是很好吃的。不像某個人做的，老是因為私心放了太多蜜……他好像以為越甜就越是好吃，傻兮兮地加一點蜜，斟酌片刻，又加一點蜜，總怕她嘗到的不夠甜。

「爸爸媽媽……」

花知婉放下粥，去擁抱守在床邊的父母。

她的聲音像一個受了極大委屈的小孩，彷彿你哄一哄，就要聽見她的嚎啕大哭。

父母是最不怕小孩哭鬧的人，他們從小到大看著她哭過來的，見她這樣，不但沒有避諱，反而直截了當地問她發生了什麼。

「沒有，就是想你們。」

她不肯說，她拒絕把傷口暴露在陽光下，她拒絕痊癒的過程。

「是不是……上次視頻里看到的那個男的，欺負你了？」

花媽媽急了，問出了她來時就想問花知婉的事。

花知婉搖頭：「沒有。」

「你這孩子！有什麼不能跟父母說的？還不承認了？」媽媽了解自己的小孩，常年只報喜不報憂。她越是不說，代表事情越嚴重。

「婉婉啊，你媽是真擔心你，你快跟你媽說說吧，」花爸爸在一旁幫腔，滿口的「媽媽」，其實自個兒也放心不下：「你們小年輕愛整些奇奇怪怪的，那視頻可把你媽媽嚇到了！她以為你跟電視劇里演的一樣，穿越了。這陣子打你電話不接，發視頻不回。你媽胡思亂想，以為那是見你的最後一面，還拿手機把你們的樣子照下來，翻來覆去看了好幾宿。」

「照片？」花知婉偏離重點地說道：「能給我看看嗎？」

照片是對著電腦照的，像素不高。

穿著喜服的二人默契地挺直腰板，朝鏡頭笑。她掀起了一角的蓋頭，笑得蠢乎乎，蘭戎則笑得露出了小白牙，眼睛眯成彎彎的一條縫。他們的身邊籠著細碎的暖光，襯得他們的笑顏暖哄哄的。

——同款蠢貨。

指尖留戀地觸碰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唇角，他在沒有溫度的手機屏幕里笑呀笑，因為她和他在一起呀。

……

「編輯你好，我是花枝丸……嗯，我已經好多了。」

「上次說的出版影視，我同意。但希望能和製片商達成共識，編劇工作，我全權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