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復為帝姬 第五章(下)

11.復為帝姬 第五章(下)

?「凡事不破而不立,小周實知我心。」

「多可怖啊,我便是自裁而亡的,那感受,實不是常人可忍。」聞言,周如水失笑出聲,笑著笑著,喉頭卻是一哽。她靜了靜,直過了半晌,才啞著嗓子繼續地說道:「我那一生並不快活,大兄慘死,二兄重病而亡,家道中落,又識人不清斷了卿卿性命,太苦了……這般,我又何必折騰呢?」說著,她轉過臉去,迷茫地看向霧牆後頭子昂高俊的身影,她毫無欣喜地,嘆息著繼續說道:「子昂,天數運道哪裡是輕易就能轉圜的呢?我會活?從哪兒開始活?是家道中落的那一刻?還是身陷囹圄的那一刻?那些經歷,只一次便肝腸寸斷了,我又何苦再去遭一次罪?如此,我又還想著出去做甚麼?不如就在這兒陪著你,我倆生生世世,相依相伴,不也是頂好的么?」

「但你心有不甘啊!」

「不甘么?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周如水的小嘴顫了幾下,未幾,她抿了抿唇,垂著眸道:「吾心如止水,未有不甘。」

她說得輕巧篤定,子昂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低低地說道:「你來之前,黃粱夢中從未有過死魂。莫不是你心中有極強的怨憤冤屈,小周,你是不會出現在此處的。」

「那又如何?」周如水梗著脖子,倔強地垂下了眼。

「雖千萬人,吾往矣,這才是你。子昂所認識的小周,絕非怯懦的姑子。」說著,子昂笑了笑,他的笑聲淡淡傳來,篤定寧暖,卻又平淡如風。

周如水的心突突的跳了幾下,堪堪被言中了心思,她心底一慟,坐直了身子,轉過臉來,淚眸盈盈地望著子昂那陪伴她走過了無數孤寂長路的朦朧身影,喃喃地說道:「我自是滿腹委屈傷恨,巴不得一切重頭來過。可,這些日子以來,若不是因了你的陪伴,我早就瘋了。我並不怕死,再死一次也沒有甚麼大不了的。可我怕的,卻是無力回天!我一個姑子,要如何才能力挽狂瀾?若然事敗,我又該去怪誰?」

問這世間,有誰明知刀山火海,都受過一次痛了,卻還一往無前的呢?周如水實在是怕了。

她的迷茫傷痛,叫子昂也是長長一嘆,他念了聲:「痴兒。」抬起手臂,骨節分明的手掌貼在薄霧之上輕輕撫動,恍若是在撫摸周如水的發頂。

周如水湊過了頭去,她巴掌大的小臉貼在霧牆上,靜靜地看著子昂朦朧的身影,語氣輕緩,低低地問他:「子昂,你是想出去了罷。你既知曉其中機竅,可是憑你一個之力,出不去么?」

「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如天地,如日月,如男女,如生死,亦如你我。我是生魂入夢,你是死魂入夢。我為陽,你為陰。憑我一人之力是永遠都出不去的,只有你我齊心協力,才可憑意念衝破禁制,擺脫這兒。」

「出去后,你我可還會記得彼此么?」

「黃粱夢碎,前程往事皆成浮塵。你我或許會忘卻過去,忘卻這的一切。」子昂的聲音很輕,頓了頓,才繼續說道:「世間風雨琳琅,山水總有相逢,若是有緣,你我終能再續。」

聞言,周如水半晌沒有答話,她怔了怔,失落地道:「甚麼都不記得了,我又如何逆天改命?若是重來一朝,卻終抵不過天命,我又該去怨誰?」

她的聲音滿是茫然無措,聽著,子昂沒有答話,他只是輕輕地,輕輕地嘆了口氣。

果然,她真的活過來了,歲月真的為她倒轉了!

「阿英。」周如水收回了心思,她傾身撩起車帷,明眸微抬,略過圍在南城門前的香車寶馬,紈絝仕女,直盯向了城門前高高矗立的雙闕。

十年後,劉氏一把大火燒毀了整座鄴城。周國滅了,國都鄴城亦成了廢墟殘垣。那時,鄴城處處唯剩廡頂燒焦倒塌后所成的焦土,厚實的城牆上沒了城樓,曠闊的街道上也再沒了鮮衣寶馬,華燈高樓。她還記得,她最後一次回望鄴都之時,她的親人都死了,這座昔日最為繁華的都城,亦隨著王朝的滅亡走向了覆滅。

子昂所言不假,但卻錯了一件。哪怕擺脫禁制的過程中靈魂如撕裂般疼痛,可前程往事她卻都還記得!一切都是那麼的刻骨銘心,叫她難以忘懷!不能忘懷!

現下,繁華的鄴城仍在,人群喧囂不止,姑子們都盛裝打扮,眉目含情地坐在羊車、馬車之中,等著劉崢的到來。

一切,都與往昔相差無幾。唯一變的,只是她而已。

「你方才所言,可是秦元劉崢?」周如水扯了扯唇,望著車外與記憶中分毫不差的景象,雙目微垂。

「自然。」夙英輕笑,滿目歡喜地顧盼著左右回道:「女君,瞧這時辰,劉崢似是快到了。」

「是么?」周如水莞爾,放下車帷,她倚在憑几上盯著手指發了會呆,半晌,才拖著音,漫不經心地朝外吩咐道:「那便駛上前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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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君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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