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 第226章

艾爾·摩根,聖瑪利亞教會醫院的新人醫生在這一天的鬧鐘響起來之前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

他不太記得那個噩夢的內容，但噩夢中那種漫長而令人窒息的不快感卻一直持續到了他清醒之後。他沒有什麼胃口而且心情十分低落，但他還是強迫自己吃了晚餐，接著他披著外套急匆匆地衝出了家門前往自己的工作地點。

今天對於醫院來說是個特殊的日子。

唔,在醫生的談話中，這一天被喚作「檢查日」。

最開始的時候艾爾並不太明白為什麼「檢查日」會給所有的醫生帶來如此巨大的心理壓力,但之後他大概可以理解一點了——降臨派的高級牧師和主教都不約而同地選擇在聖瑪利亞教會醫院進行必要的治療，而在「檢查日」,他們會引來身份更加崇高的「神秘人士」進行身體檢查。

想到降臨派如今的規模和威勢,艾爾多多少少還是可以明白同事們的緊張的。

如果是他有朝一日要跟教宗做身體檢查他也一樣會感到壓力巨大而且心情十分緊張……

當然了，艾爾也知道，在這所醫院裡大概還有一些不太適合被新人知道的事情正在困擾著醫生們。證據就是，艾爾曾經把自己的想法跟自己的同事們透露過一些,而他的同事們都不約而同地露出了複雜而微妙的苦笑,他們看著艾爾的眼神就像是飽經滄桑的老人看著不聽話的孩子。

「只要經歷過一次你就懂了，當然,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倒是希望你永遠不用經歷『檢查』。」

其中一名同事曾經這樣對艾爾說過。

事實上艾爾也並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檢查日」,那位「神秘人士」前來醫院進行檢查的日子似乎並不是完全固定的。在艾爾前來聖瑪利亞教會醫院工作的這小半年間從來沒有過「檢查日」，直到今天——

在三天前，艾爾下班前他被主任醫師叫到了辦公室里，他被分配了一個相當外圍的任務,負責一些工具和藥物的檢查和籌備。這本應該是護士應該做的事情,但不知道為什麼被分配給了他。

「唔……護士長說她身體不太舒服。跟『那個人』接觸需要一些體力和意志力,你會是更好的人選，艾爾醫生。」

主任醫生看上去有些虛弱地解釋道。

艾爾沒有提出異議，畢竟他的活可算不上繁重。

「……我已經很就沒有負責過那一位的檢查了，今天會是一場硬仗，我想我會需要些人手。」

院長的目光轉動著，最後落在了艾爾的身上。

艾爾不得不上前一步然後來到了院長身邊。一些與他關係不錯的醫生向他投來了憐憫的目光，這讓艾爾有種莫名的不安。

可是時間已經不容許他發出任何多餘的問題，透過舊樓的窗戶他看見一行漆黑的車隊如同巨大的黑蛇一般緩慢地滑進了醫院的停車場。

「他們來了。」

院長嘆息了一聲然後所有人開始往舊樓的檢查部走去。

聖瑪利亞教會醫院是一所不錯的醫院，但這並不包括舊樓。艾爾從來都不喜歡這裡——這是聖瑪麗教會醫院之前使用的設施，建築物已經相當老舊，而且它的內部總是透著一股陰沉沉的氣息。艾爾每一次走進這裡都覺得自己脖子後面的寒毛會微微豎起來，如果有一天在這裡遇到了鬼魂和幽靈他一點都不會感到奇怪。

不過最奇怪的事情在於，「那一位」的身體檢查會被放置在遠離新樓的破舊舊樓，畢竟「那一位'的身份和地位都是那樣的崇高，人們本應該為他提供更好的身體檢查條件才對。

但自始至終，沒有人回答過艾爾的疑惑。

他們也不需要回答，因為很快現實會為艾爾解答一切。

艾爾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他可能會看到一位極為傲慢，龜毛，難以伺候的「上等人」，他可能會被人找上很多麻煩什麼的……但他沒有預料到，真正需要進行檢查的個體並不會有這方面的問題。

因為他們並不會動彈，也不會說話。

他們只是兩名活著的死人而已。

首先被推入診療室的是一名面容枯瘦的女人。數名身材高大，氣息森冷的黑衣侍者環繞在她的身邊，警醒地護送著她到來。

她坐在輪椅上，頭向後仰著，下顎因為鬆弛微微張開，皮膚表面遍布著黑色的屍斑，散發出一股令人窒息的防腐液的臭味。

「這是……」

艾爾差點兒直接吐出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他看來，他面前的女人真正應該呆的地方是停屍房，而為她檢查的人應該是法醫。

他沒辦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院長回過頭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他拍了拍艾爾的肩膀，無聲無息地搖了搖頭。

【不要發出聲音。】

院長用口型說道。

下一秒，完全顛覆艾爾認知的事情發生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具屍體自己動了起來。

她的喉嚨里發出了「嗬嗬」的聲音（艾爾注意到她脖子上有一條長長的傷口），然後踉踉蹌蹌地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她歪著頭，宛若大夢初醒的人一樣環顧著周圍的人，最後她的目光停留在了院長的位置。

「嗬……利達……」

她發出了沙啞的聲音，乾枯的眼瞼中溢出了兩滴稀薄地眼淚，她的情緒變得激動了起來，身體搖晃著，企圖朝著院長靠近。

但是那幾名黑衣侍者第一時間控制住了她。

「聖母殿下，請您安靜。」

其中一名侍者企圖安撫她，但卻只是讓她的情緒變得更加失控。

「啊啊啊啊啊……」

那屍體一般的女人發出了痛苦的慘叫。

她盯著院長然後開始沙啞地嚎啕大哭。

「殺了我……利達……求求你……殺了我吧我受不了了……讓我死……」

艾爾的呼吸格外急促。

因為他已經認出來了那可怕的女人究竟是誰——降臨派的聖母羅莎。

一股寒氣從艾爾的腳跟一直蔓延到他的頭頂，就像是有真正的鬼魂從他的身體里穿過一樣。

他從來都不是降臨派地信徒，但他依稀記得那個女人的模樣絕不是現在這幅樣子。

那女人正生活在活生生的地獄里。

艾爾非常確信這一點。

羅莎的崩潰和瘋狂讓場面一度陷入了混亂之中，艾爾本以為事情已經不會變得更壞了，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錯了。

因為他眼睜睜看到了另外一名降臨派的高層人員被推入了房間。

在他的對比下，腐屍一般的羅莎簡直稱得上是容光煥發。

事實上，艾爾已經完全陷入了神志恍惚的狀態，他無論如何都無法理解為什麼像是丹尼爾·萊特這樣宛若木乃伊一般的身軀還保持著生命跡象。

那個男人的頭顱都癟了下去，皮膚已經褐化，泛著一股屍蠟的光澤。

但他確實還活著。

在看見他的瞬間，羅莎安靜了下來。

她顫抖著蜷縮起了身體，躲在了輪椅的旁邊。

「對不起……嗚嗚……對不起……」

她開始哭泣。

而丹尼爾·萊特只是用看垃圾一般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隨後便緩慢地轉動著自己的頭顱，觀察著房間里的其他人。

被他的目光掃過的瞬間，艾爾只想要尖叫。

坐在那裡並非是人類，而是某種怪物。

一個惡毒而怪異的扭曲之物。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魔鬼。

「呵呵……這一次……又要……怎麼樣……折騰我？」

丹尼爾忽然對上了院長的視線，他緩慢地開口道。

「一如往常。」

院長說道，他的聲音聽上去倒是很平靜，但站在他身旁的艾爾發現院長的頸后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上一次……為我進行檢查的那個人……是你的孩子……對不對？一個叫做……漢姆的好小伙。」

丹尼爾裂開了嘴，露出了異常恐怖的笑容。

「我跟他好好地……聊了聊……他是一個好孩子……是嗎？」

院長的身體微微顫抖了起來，他張開嘴，但這一次他好半天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見狀，丹尼爾的笑聲變得響亮了許多。

艾爾感覺自己的膀胱正在膨脹，他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個情況，他被嚇壞了。

不僅僅是因為那兩個人，羅莎和丹尼爾，降臨派的創始人和聖母，那可怖的外貌和明顯不正常的生理狀態，更是因為他們兩人帶來的那種讓人極度不安的東西……

艾爾沒辦法用語言形容那種氣息，但它確實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噩夢。

整個空間彷彿都以那兩者為中心點開始了微弱的扭曲和異化，艾爾覺得自己熟悉的世界和他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彷彿已經割裂了。

他的心跳已經快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背上滿是冷汗。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那個男人出現了。

艾爾完全沒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會跟降臨派的聖子出現在同一個空間。

約書亞的出現彷彿忽然之間沖淡了丹尼爾和羅莎帶來的扭曲感，但這也並沒有讓艾爾感覺好多少。

跟電視上那個有著怪異容貌的年輕人比起來，現實中的約書亞身上的異類感更加強烈。

艾爾必須拚命的咬住自己的舌頭才不至於直接吐出來。

他感覺自己快要暈厥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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