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 第274章
那一天晚上,在安全屋裡的所有人都沒有睡好,不過考慮到他們在入睡前剛剛聽完加爾文的那個瘋狂的計劃,他們也不可能睡好。艾扎克·霍爾頓恐怕是唯一的例外,不過他的沉睡原本就在加爾文的計劃中。
韓只要想起加爾文之前那種平緩鎮定的腔調,便控制不住地感到身體一陣一陣發冷。
「你應該睡了,休息對於我們現在這種狀況來說可是一種奢侈品,我們最好不要浪費太多。」
作為多年來的拍檔,喬伊斯當然不可能錯過韓的不安,他抖了抖毯子鋪在地上,然後拍著韓的肩膀輕聲地說道。
韓忍不住扭過頭,看了牆角床上睡夢正深的艾扎克。
事實上在這一小段時間裡,他已經在無意識的情況下看了艾扎克很多次了。有那麼幾次,韓甚至有一種衝動:他應該走上前去,拚命搖醒對方,然後盯著那雙睡意朦朧的眼睛對他說「嘿,老兄,你的弟弟看上去可不對勁,你為什麼不去找他談談?」,但韓其實也知道,無論艾扎克現在看上去多麼像是普通的沉睡,實際上他正被一種科學無法解釋的力量所控制著。韓很確定自己恐怕壓根就沒有辦法叫醒艾扎克。
看到這樣的韓,喬伊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這是加爾文做的決定……」他輕聲地說道,「我們其實並沒有拒絕這個計劃的權利。光是看到加爾文和紅鹿的樣子你就知道,他們實際上只是在通知我們那個計劃。無論如何,他們會想辦法炸了那裡的。」
喬伊斯並沒有誇大其詞,事實就是這樣的。
縱然在兩人面前的加爾文總是表現得很柔和,但這一次,他的平靜只是因為喬伊斯和韓原本就不是他計劃中什麼不可或缺的存在,他並不在乎兩名警官對於那個計劃的真實想法。
「我有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
韓在喬伊斯的示意下慢慢地躺在了毯子上,一股陳舊的,混雜著灰塵和蟲屍的氣味溢入他的鼻腔,讓他皺了皺眉頭,心情也愈發變得惡劣起來。
「這讓我覺得很糟糕,我的情緒正在失控,我懷疑我們做錯了什麼,但是……」
「但是我們無從選擇。韓,你應該睡覺了,明天我們要面對的可是一場硬仗。」
「我還是有點兒……」
韓發出了痛苦的嘟囔。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我一點都不懷疑,哪怕所有的計劃都順理成章地繼續了下去,我們接下來要面對的就是艾扎克的怒火了。」
「那並不重要。」
喬伊斯忽然緊緊地抱住了韓,後者幾乎整個人都陷入了喬伊斯的胸口裡。
韓聽到喬伊斯的心跳聲,非常沉穩——甚至是冷酷。
「我們需要的是,用可能性最高的方式殺死約書亞。這才是我們的最高目標,我們沒有辦法再考慮更多了。」
韓本能地想要反駁些什麼,但當他想起外界人間煉獄一般的混亂場景還有那些已經從他們的設備上失去聯繫的同伴。
他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不過,在安全屋所在的那棟大樓的樓頂,這個計劃中的另外兩名成員,也在進行一場獨屬於他們自己的對話。
加爾文被紅鹿緊緊地束縛在他的懷裡,男人的手穿過衣服的下擺,貼在他的皮膚上緩慢地撫摸著。
紅鹿的掌心相當的炙熱,當他的手掌一點一點地撫過加爾文的背脊時,加爾文甚至懷疑紅鹿會將自己的掌紋烙印在自己的背上。這不是愛撫,也不是安慰,反而更像是某種記錄。
如果喬伊斯和韓能夠看到現在的紅鹿,他們大概很難心平氣和地與這個綠眼睛的男人繼續成為同伴。
因為此時此刻的紅鹿已經徹底地撕掉了自己的偽裝,他顯得黑暗,狂亂,扭曲,彷彿一個已經徹底瘋狂的魔怪——但奇怪的事情在於,他在同一時刻又表現出了驚人的冷靜與殘酷。
他像是野獸在觀察自己的獵物那樣貪婪地凝視著加爾文,他用自己的指尖記錄著加爾文溫熱的皮膚……他看上去彷彿在下一秒就會直接張開嘴露出獠牙,將加爾文這具脆弱的軀體完整地吞入自己的腹內。
加爾文的翅膀耷在自己的背後,他以一種絕無僅有的順從地姿態,默默地承受著紅鹿給予他的一切。
而且,就連他自己都感到了一絲驚訝……在面對如此黑暗,如此真實的紅鹿,加爾文並沒有感覺到恐懼一類的情緒。恰恰相反,這樣的紅鹿竟然讓他感到了用任何道理都無法解釋的極度安心。
一定要打比方的話,加爾文覺得自己宛若一顆被極度兇狠和強大的黑色惡龍含在舌底的寶石。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有的體驗,在紅鹿喘息著描摹著加爾文的身體時,加爾文也在不知不覺中,慢慢在心底勾勒出紅鹿的真實模樣。
在充滿了張力的氣氛中,加爾文和紅鹿彼此糾纏,彼此探索。
加爾文把下巴擱在紅鹿的肩頭,指尖深深地嵌入後者那結實而緊繃的背肌之中。
一絲很淡的血腥味在空氣中氤氳,加爾文知道自己一定已經抓傷了紅鹿,但加爾文一點都對此感到抱歉,就像是紅鹿也不會對加爾文頸側與大腿內側那些滲出血滴的齒痕感到抱歉一樣。
「我以為你不會願意……」
恍惚中,加爾文輕聲對紅鹿說道。
而紅鹿對他的回應,是在他的指尖用力地咬出了血痕——至少在這一刻,紅鹿是發自內心地,想要將面前的男人一口一口活生生地吞入自己的腹中。
加爾文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細小的抽氣聲。
紅鹿在這一次把他弄得很疼。
「嘻嘻嘻……」
聽到加爾文的痛呼,紅饒有趣味地發出了滿足的笑聲。
「一個懲罰,」他對加爾文說,「我已經重複過很多次了,無論你想要讓我做什麼,我都只會感到甘之如飴……我是屬於你的,加爾文,從我的靈魂……」
紅鹿抓住加爾文的手,強迫他那還在滲血的指尖抵在他滿是汗水和血痕的胸口。
「……到我的身體。」
男人側過臉,一改之前的暴虐,在加爾文的掌心落下來一個輕如羽翼似的吻。
「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全部奉獻給了你。」
加爾文微笑了起來。
他將手指插入紅鹿那凌亂不堪的頭髮,一點一點的將其梳理整齊。
緊接著,他保持著之前的姿勢,低著頭,久久地凝視著紅鹿那因為狂熱而變得明亮的面龐。
「你屬於我……」
加爾文的聲調輕柔。
紅鹿眨了眨眼睛。
「是的,我屬於你。」男人似乎毫無意義地重複著來自於愛人的那句話。
「你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了我,那麼我又能給你什麼呢……」
加爾文嘆息著說道。
紅鹿壓抑著自己心中彷彿快要被噴湧出來的激烈情緒,他死死地盯著加爾文。
「當然是你自己,你的過去和未來,你的靈魂,你的肉體,你的一切……所有的一切。」
加爾文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真是貪婪。」
他說。
「所有的魔鬼都是貪婪的,而我,恐怕比魔鬼要更貪婪一點。」
紅鹿回應道。
「而且我也不會允許你拒絕。」
停頓了片刻后,紅鹿聲音沙啞地補充道,在說話的同時他再一次地與加爾文融為了一體。
加爾文相當順從地允許了他的粗暴。
一直到許久之後,紅鹿才允許加爾文離開了他,後者整個人已經徹底脫力,看上去彷彿下一秒鐘就要昏迷過去。
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加爾文忽然小聲地開口。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麼?」
「艾扎克的那個夢……」
「你是說那個預言?你的哥哥身上確實有一種隱藏的氣息,但我覺得現在那氣息大概已經虛弱到沒有辦法再干擾到那個腦袋裡裝著花崗岩的傢伙了。」
「不,其實真正讓我困惑的事情在於,在艾扎克的夢裡,並沒有你。」
加爾文看著紅鹿,一字一句緩慢地開口。
「……我相信那個夢是我們可能的未來,假如我們沒有改變原來的計劃的話。但是,為什麼那個夢裡從始至終都沒有你呢?就好像在我原本的命運里,原本就沒有你的存在一樣。」
紅鹿沒有回答加爾文的話,而是任由他用輕柔的聲音繼續說了下去。
「你是在命運之外的那個人,對嗎?所以艾扎克才沒有看到你,你確實不在那裡……」
「是的,我想,在他看到的那個世界里,也許我很早就死了也說不定。畢竟我原本的身份就是死囚犯,如果不是遇到了你,我永遠不可能在電流中復活,一次,然後又一次。」
一邊說著,紅鹿一邊微笑了起來。
他彷彿又一次地感受到了浸透鹽水的天然海綿貼在自己皮膚上時那種粗糙冰冷的感覺。
「其實很久之前,我也曾經做過一個夢。」
加爾文說。
「在那個夢裡,從始至終都沒有『加爾文』,父親和艾扎克都過著平淡的生活,丹尼爾其實應該在他中年時因為詐騙而進監獄,他死在了那裡。還有我的母親,羅莎,她其實會遇到一個男人,不是很好的男人,但也不是那麼惡劣。他們的婚姻持續了很多年,但他們沒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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