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牽起她的手
第10章牽起她的手
周焱並沒有睡得太好。
窗戶低,邊上的人側躺在裡面,剛好能擋住打進來的雨水。重新卡進去的硬紙板有點搖搖晃晃,像隨時會被再次打落。
額心有點發熱,心裡藏著事,這次醒來得比往常都要早。
雨似乎已經停了,船艙里依舊昏暗,另一邊窗戶外,天色灰沉。
邊上的人熟睡著,黑色的背心微微發皺,邊角上還有幾個針孔大的洞眼,肌肉放鬆下來,不再給人硬邦邦的感覺。
他攤著的右手剛好抵在了她的脖子邊。
周焱小心翼翼地往床沿挪了下頭,撐著床板,慢慢翻身起來。
木板床幾不可聞地發出「咔噔」的一聲,周焱的心跟著一提,回頭看去,那人沒被吵醒,她這才鬆了口氣,抱起書包,踩著潮濕的地板,走了出去。
李政又睡了一個好覺,一夜無夢醒來,腦中晃了一下。沒有雨水飄進,聽起來,靜悄悄地。
天亮了,邊上的空位有點大。
李政坐了起來,支著腿,看了會兒地面,又看了眼床頭的位置,下床,扶著門洞,望向裡間卧室。
卡在窗戶上的硬紙板半掛了下來,書桌那兒還曬著內衣褲。
李政去廁所放了個水,刷完牙洗完臉,走了出去。
船尾沒人,他往船頭走,到了駕駛艙門口,聽見裡面的人在小聲念英語。
「fulfillment,fulfillment,greed,greed,grief,grief,harbor,harbor。」
「念的什麼?」李政走了進去。
周焱坐在駕駛艙的窄塌上,頓了一下,說:「英語。」
「什麼意思?」
周焱說:「fulfillment,滿足感;greed;貪婪,grief,悲傷;harbor,避風港。」
「背進去了幾個?」
「二十幾個單詞……」
李政打量著艙內,說:「你倒是挺有閒情逸緻。」
「……你這船,就沒有地方不漏的。」周焱憋不住,說了這樣一句。
李政一笑。
駕駛艙沒比他們睡覺的地方好多少,儀錶台上放著塊濕抹布,這裡已經粗略的收拾過了。
李政問:「怎麼跑這兒呆著?」
「房間里燈壞了,看不見啊。」
「幾點出來的?」
「大概四點多一點?」
李政點了下她手裡的英語書:「還看不看?」
周焱問:「幹嘛?」
「不看就去做早飯。」
「哦。」
周焱把書塞回書包,裡面東西多,卡住了,她抽出本書調整了一下位置,書頁里漏出一個枯黃的角,像報紙材質。
李政沒多看。
吃完早飯,時間尚早,李政一抹嘴,說:「我出去一會兒。」
「哦。」等李政脫下背心,換了件T恤,周焱又問,「去多久啊?」
李政手上頓了下,把T恤套到底,問:「怎麼?」
「不知道要不要煮你的午飯。」
李政看了她兩秒,說:「你要不打算背你那書,也可以跟我出去走走。」
昨天颱風颳得馬路一片狼藉,路邊還倒了幾個垃圾桶和廣告牌,經過昨天的公園,水上沖關的設備早就已經撤走了。
周焱跨過地上的小水坑,說:「今天天氣涼。」
「颱風剛過。」
「今天空調扇賣不動吧?」
李政說:「今天要是溫度高,你就能賣出去了?」
「要是包裝還在,說不定。」腳下沒留意水坑,周焱一腳下去。
李政握住她胳膊一拽,「看地!」
兩人去了昨天買大米的小超市,老闆正好在,李政打了個招呼:「颱風剛過,就你家超市開的早。」
老闆笑呵呵說:「沒辦法,小生意難做啊。什麼時候到的?昨晚可刮著颱風呢。」
李政說:「昨天白天到的,來你這兒買了袋米,你不在。」
「哦,我昨天家裡有事,你還真來得巧。」老闆又看向李政身邊的小姑娘。
周焱頓了下,跟對方笑了笑,李政也沒打算做介紹。
李政繼續跟老闆說:「對了,我船想裝修一下,你認不認識什麼裝修工?」
老闆本地人,很快就替李政聯繫到了一個裝修工,就住在附近,很快趕到。
裝修工問了問情況,李政說:「窗戶全得換,門也要修一修,動的地方不多,但得儘快,明天就搞完。」
裝修工說:「那我要先去看一看。」
李政帶路,周焱靠近他,小聲問:「你有錢么?」
李政難得開玩笑:「先借你的。」
不一會兒回到船上,裝修工四處看了看,說:「也算好搞,幾個窗戶幾個門,明天就能搞完。」
李政想了想,問:「地板能不能換?」
「啊?還要換地板啊?」
「換普通點兒的就成。」
「那行啊。」
「再弄套桌椅吧。」
「我那裡有木料,可以馬上打出來,很便宜。」
「你算算多少錢。」
裝修工大概報了個數。
李政撥了個電話,等那邊接起了,他說:「給我打點兒錢過來。」
「多少?」
李政報了錢數和裝修工的銀行卡號。
那邊問:「行,我待會兒就打,你到慶州了?」
「沒。」
「……你到底搞什麼啊,慶州才多少路?」
「你倒是管起我來了。」
那邊呵呵笑了笑,「我哪敢啊,錢一會兒就打啊,注意查收。」
裝修工立刻回去準備。
周焱疊著床上的毯子,不自覺地打量了一下這間屋子。
李政靠著廚房的牆板,喝著水說:「疊豆腐塊呢?」
周焱說:「這麼大修,晚上沒法睡了吧。」
「沒修床。」
「……」周焱把疊好的毯子拍了拍,走向衣櫃,打開塞進,「這就是『招手來錢』啊?」
李政頓了下,隨即輕哼了聲,算是回答。
裝修工很快帶著個小徒弟來了,拉了一車東西,量了窗戶尺寸,清理了地板紙,小徒弟比了比這間客廳兼卧室的屋子,定下了合適的桌椅尺寸。
甲板上灰塵四起,周焱爬到了船頂晒衣服。
支起了晾衣架,她把半乾的內衣褲掛了上去,又抖開了濕T恤,邊上推進來一個臉盆,下面的人說:「掛上。」
周焱又把李政的衣服褲子都掛了上去。
太陽已經曬在了半空,洗凈的衣服還滴著水,陽光下閃閃發光。她走到邊上,低頭向下看。
裝修工幹得熱火朝天,李政單腳踩著一個高起的木箱,手肘抵在大腿上站著,手上還夾著根煙,跟工人笑說了兩句,抽了口,抬了下眼,向船頂望來,對上她的視線。
過了一秒,緩緩吐出煙霧。
中午,裝修工的老婆送飯過來,一個六十來歲的女人,說話一口鄉音,把飯盒打開,跟李政說:「我做得多,你們要不要也吃點?」
李政看了眼,笑著:「老師傅吃得還真好,有魚有肉,這是包頭魚?」
「是啊,你嘗嘗看。」
李政說:「不用,屋裡做著飯呢。」
周焱煮了鍋青菜湯,炒了土豆條,還蒸了盤臘肉,李政匆匆吃完,又出去給裝修工打下手了。
周焱收拾著碗筷,見到裝修工老婆也在整理飯盒,說:「阿姨,來這裡洗洗吧。」
裝修工老婆笑著客氣了兩句,走進廚房,看見了灶台上的剩菜,說:「中午吃土豆啊?」
周焱說:「啊,還有臘肉和青菜。」
「我們那個時候啊,每次上船,都會買一個大冬瓜,船上可以吃很久,臘肉這些東西貴,不一定有,哪像現在條件好啊。」
周焱問:「您也是跑船的啊?」
「是啊,跑了好多年了。我家裡就是開船的,我十二歲就上船了,結婚後還一直做到了三十多歲,後來是我老公不讓我做的,給我開了個煙花店。」
「煙花店?現在還開著么?」
「開著。」
「夏天生意好嗎?」
對方笑道:「又不是光過年才放煙花,生意還算可以,我們家也算老字號了。」
周焱給她擠了點洗潔精,眼一掃,看見了對方右手缺了根中指。
她只停頓了一下,對方笑著說:「這手指頭是拉纜繩的時候絞斷的。」
「啊?」周焱吃驚。
「那時候年紀小,在船上幹活粗心,不小心就絞斷了,也沒什麼大事。」
「……那您後來還呆在船上嗎?」
「呆啊,那會兒我才十七八,絞斷了手指頭真是去了我半條命哦,後來也就慢慢好了,各有各的活法嘛,沒有一根中指罷了。」
李政聽著裡面的人說話,又問裝修師傅:「燃氣灶能不能修?」
洗好了碗,裝修工老婆就走了,周焱甩干手上的水,把馬尾綁成一個球,擰了塊抹布,一邊收拾被扔得到處飛的垃圾,一邊擦著那些不被裝修波及到的邊邊角角。
李政踩在箱子上據木條,木屑亂飛,他說:「走遠點兒。」
周焱躲開了一下,說:「你還會這個啊?」
「是個男人都會。」李政拿起木條看了看,換了根,接著據。
周焱揀出幾個比較完整的花盆,邊擦邊說:「這些花盆是你買的?」
「老劉叔的。」
「……不會是你買來船的時候就有的吧?」
「是。」
這些空花盆就這麼放了兩年……
周焱覺得手指頭都有點黏糊糊的,她問:「你從來沒打掃過?」
「打掃這個幹什麼。」李政招了招手,「過來。」
周焱走近他,「幹嘛?」
李政把木條豎在地上,照著她的腿比劃了一下。
周焱的個子在姑娘當中算是過得去的,兩條腿修長白皙,站直的時候膝蓋上還凹進去一個不太明顯的窩窩。
周焱不自覺地往後挪了一下,剛一動,後面就扶來一隻手。
李政半蹲著,抬頭看向她,捏住她的小腿說:「別動。」
呼出的熱氣打在她的腿上,周焱低著頭:「做椅子是這麼做的?」
李政說:「我不是木工。」
「……還是讓老師傅做吧。」
李政沒吭聲,拿著木條,又往上比了比,才說:「吃什麼長大的,這麼瘦?」
「……九十多斤,不瘦。」
李政笑了聲,「那是我沒見過你這麼『胖』的。」
周焱又想往後挪,李政摁住她。
粗糲的指腹在她的小腿上擦了一下,這才放開她的腿,站了起來,說:「差不多這點兒高。」
周焱小腿發燙,就跟額心似的,攥著抹布又回去擦邊邊角角。
李政低著頭,拍了拍手上的木條,又朝她看了眼。
擦到了船邊沿的一道粗縫隙,裡面似乎卡住了什麼東西,周焱趴那兒仔細看了看,又左右找了找,撿起一片薄木片,插進縫隙里,一點一點挑了出來。
似乎是個大件,卡的位置也巧妙,出來了一個角,是金屬,她扔了木片,用手指頭夾起來。
東西慢慢出來了。
午後艷陽高照,江面波光粼粼,她手上的東西被時光掩蓋上了一層灰色的死氣,只能依稀辨認出上面刻著英文商標,「V……ch……o……」
是一隻男士手錶。
她不認得手錶牌子,也看不出這表的好壞,指針已經不動了,周焱來回翻了翻。
「李政,這裡有隻手錶!」
李政剛準備把木條拿給裝修工,聽見周焱的話,問:「什麼手錶?」
「不知道,是你的還是老劉叔的?卡在這底下的。」
李政走近,第一眼沒看清,等周焱站了起來,把表遞到他跟前,他才辨認出來。
周焱見他沒反應,叫了聲:「李政?」
「……這表卡在了縫隙里?」
「啊。」
李政拿過手錶,拇指在錶盤上擦了擦。
周焱問:「是你的?怎麼掉那裡了?」
李政說:「誰知道。」
「這手錶還能用嗎?」
李政舉著這隻手錶在她面前晃了晃,「你說呢?」
又臟又舊,看起來在縫隙底下呆了一段極其漫長的日子,說不定已經好幾年了,跟這艘船倒是很般配。
周焱忽然看了眼李政,心頭劃過一絲模糊的異樣。正準備回去繼續幹活兒,李政突然叫住她。
「等會兒。」
「嗯?」
李政把手錶一拋,周焱下意識地接住。
李政說:「給你吧。」
「……給我幹什麼?」
李政拿著木條朝岸上走,說:「不是你找到的么。」
天氣雖涼,幹活幹了大半天,照舊出了一身汗。
地板才鋪了一半,周焱回到船艙里,喝了口水,走進自己卧室休息。
岸邊幾個大男人正指著一堆木頭框架說著話,小徒弟最大聲,老師傅手上夾著根煙,認真的跟李政比劃著,李政似乎在提什麼要求,說完了,靠著邊上的樹,打起了電話,不知道聊什麼,時不時地笑兩聲。
周焱摸了摸牛仔褲口袋,把裡面的東西拿了出來。
手錶已經被她擦過了,擦完了,還是那副髒兮兮的樣子,看不出本來面目。她打開書桌抽屜,把手錶放了進去。
靠著書桌躺了一陣,有人走進來。
踩著拖鞋,腳步聲散漫隨意,走到門洞時停頓了一下,跟著提腳。
「咚——」
李政鬆開手,剛做好的椅子砸在了地上。
「試試。」
周焱坐了起來,「還沒上漆?」
「待會兒再上。」
周焱往上面一坐,屁股還沒穩,李政突然握住椅背,把她轉了個身。
「哎——」周焱撐著書桌,被帶著轉了九十度,面朝牆壁,坐在了書桌正中位。
周焱雙手扶著桌沿。
李政站在她身後,說:「看著還行。」
「……還好。」
李政隨手搭了幾下椅背,過了會兒,說:「起來。」
「嗯?」
周焱老老實實站起來,李政把椅子一提,又出去了。
周焱:「……」
老師傅效率高,一天下來,活基本都好了。
上了漆的桌椅放在外面晾著,窗戶和門明天來安上,剩下一點地板鋪完,就算完工了。
吃著晚飯,周焱說:「我待會兒去趟長橋。」
「長橋?」
「聽說那邊是夜市。」
「你倒是會打聽。」李政問,「賣那電扇?」
「嗯,我去試試。」
李政沒意見。
長橋離岸頭遠,周焱出來的時候,夕陽尚在,等到了長橋,天色已經黑了。
颱風餘威尚在,白天出了會兒太陽,現在又飄起了小雨,長橋上已經擺了兩長排攤位,周焱蹭了個角落坐下時,雨已經停了。
邊上的攤販主要賣充電小檯燈,光線充足,周焱借了光,把用硬紙板寫成的牌子擱在了邊上,四處望了望。
剛才下小雨,行人不多。
她坐在天橋的人行橫道上,托腮發了會兒呆,想了想,拿出手機,給嚴芳芳發了一條信息。
等了半天,對方卻沒有回復,周焱又發了幾條,最後一條信息發完,面前多了一道陰影。
周焱抬頭。
「你賣電扇的?」
是個小少年,穿著件骷髏T恤,破洞牛仔,因為蹲著,看不出身高,長相尚顯青澀,大約十五六歲。
周焱說:「是,這台120。」
小少年一瞥:「沒包裝啊?用過的?」
「沒用過,百分百全新的,因為拆了包裝,所以才這麼便宜。」
「這還叫便宜?120呢,誰知道你用過幾次了。」
「用沒用過能看出來,你買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切,買回去有問題了我上哪兒找你啊,找315啊難道?」說著,小少年話鋒一轉,「你是本地人?」
周焱想了想,說:「嗯。」
「那你住哪邊啊?東南西北哪個方向?」
「你問這個幹什麼?」
「有男朋友沒?」
周焱蹙眉,說:「你是不是不買啊?」
小少年說:「我看你年紀挺小,有十八了沒?男朋友別是個老男人啊。」
周焱轉開眼,喊:「空調扇120,全新的阿力牌空調扇只賣120!原價360,現在只賣120,可以上專櫃驗貨,百分百全新!」
小少年往後退了一下,過了會兒,站起來,朝周焱不屑地冷笑了下,插著褲子口袋,慢悠悠走了。
周焱一邊喊著,一邊看著他的背影,眉頭又皺了皺。
李政呆在船上沒什麼事做,乾脆把貨倉沖了一遍,滿身的泥水,回去后洗了個澡,順便把衣服搓了。
搓完找不到晾衣架,想了想,他進了周焱卧室。晾衣架掛在衣櫃門上,他抽出兩個,轉身的時候掃見了書桌上的書,走近看了兩眼。
是《新編大學英語》,邊上還放著筆記本和筆。
李政隨手翻了一頁,筆記本上記的全是英文單詞和短語,同一個詞記上好幾遍,用的是鉛筆,字跡底下還有橡皮擦過的痕迹。
李政拿起桌上的筆,按了按筆頭,吐出來的,是細細的鉛筆芯。
循環使用么?
李政按著筆頭,站了一會兒,指腹輕輕颳了刮筆身,然後將它放下,視線又落在本子上。
這頁是今早新寫的,首行是Fulfillment。
他認得出來,張嘴一讀,怪腔怪調的,李政自嘲一笑,曬上衣服,乾脆去小超市看會兒電視消磨消磨時間。
李政上了岸,跺了跺蹭進拖鞋裡的泥,剛提腳走出一步,他突然頓在了原地。
這邊沒路燈,對面幾家店鋪早已關門,遠處的路燈光灑過來一些,不足以照清十米開外漸漸向他圍攏過來的十來個人。
但看身形,大約是群中學生。
八點多,天橋上人流漸漸少了,周焱搖著空調扇的插頭,打量著過往行人,又等了一陣,對面已經有人收攤回去了,周焱想了想,也把空調扇塞回了塑料袋裡。
今天賣不出,明天也不用太指望。
天橋底下停著一輛賣西瓜的貨車,周焱看了兩眼,餘光掃到了地攤上的大冬瓜。
周焱上前問:「冬瓜怎麼賣?」
「8毛一斤。」
「8毛?」
「不貴啦,我要不是不想再拉回去,省得麻煩,不會這麼便宜的,白天我賣1塊2!」
周焱說:「7毛吧,我買整個。」
買了個大冬瓜,周焱費力地往回提,提一會兒,休息一下,好半天才到了岸頭附近。
路燈壞了幾個,這裡地方較為偏僻,路上根本沒人,大老遠,她卻聽到了打鬥聲。
李政掃了圈跟前這群少年,說:「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幾個小少年有的捂著胳膊,有的摸著後腦勺。一個個子稍小的,叫囂道:「滾你丫的蛋!把錢都掏出來,我們十個干你一個還干不過?!」
另一個看著老成點兒的,喊:「少跟他他媽廢話!上!」一揮手,十個少年再次蜂擁而上。
李政躲開一拳,踹了對方一腳,又掰住迎面而來的一個拳頭,後背被砸了一下,他不痛不癢,一腳踹回去。
腳下沒用幾分力,這些毛孩子頂多十五六,他不能真下狠手。
李政手下留情,對方卻是什麼招都上,且越挫越勇,他剛一腳把一個少年踹倒在地,不知從哪兒突然躥出了一個戴著口罩,穿著骷髏衫的少年,拎著根棍子過來,給他後腦勺悶頭來了一記。
李政悶哼了聲,朝地上一撲,沒倒,跪著撐住了。
對方把棍子一扔,喊:「還愣什麼,快跑啊!」
十個少年回過神,立刻跟著戴口罩那人跑了。
周焱氣喘吁吁趕來,只看見一群人逃向了岸的另一邊,李政半跪在地上。
周焱扔了冬瓜奔向他:「李政!」
李政捂著後腦勺站了起來,看了她一眼,又朝那群少年逃跑的方向看去。
「你有沒有事?是不是受傷了?」
李政放開後腦勺,看了看手,手掌上有一點血印子,沒有大礙,他往衣服上擦了一下。
「沒事。」他說。
周焱低頭掃了眼木棍,說:「去醫院看一看!」
「多大點事兒。」
周焱看著他臉上的傷,說:「你臉都青了。」
李政又說:「沒事。」
「李政!」
李政向前走了幾步,把冬瓜拎起來,說:「回吧。」
周焱小跑跟著他,「他們為什麼跟你打架?報警吧,這裡地方小,能找到他們!」
「一群未成年,報什麼警?」
李政先下去,回頭扶周焱。
周焱把手給他,一邊往下跨,一邊說:「未成年人怎麼就不能報警?」
「我下手沒輕重,他們要是傷了哪兒,要擔責任的是誰?」
周焱跳到了甲板上,說:「你受傷了!」
李政往前走,說:「你來給我上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