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服從於我
?「本來想留你一條命……」
身後傳來低沉冰涼的聲音。顧蓮轉頭,卻聽脖子發出奇怪的聲音,他收緊了手,平靜地道,「你藏得太好,既然有這樣的能力,我就不能不殺你了,要怨要恨都隨你。」
顧蓮並不驚慌,反而低笑起來,順著他的手勢向後仰頭,明明是被動的姿勢卻莫名顯得倨傲,軟軟的聲音里蘊含著說不出的冷漠:「有沒有人告訴過你……」
她的雙手一松,醬己的頭落在了地面上,轉了一圈,圓睜的雙眼靜靜望著她,望著她。
「……反派死於話多?」她輕語,眼睛從落下的前發里露出來,冰冷如海。
拳王眼睛一縮,渾身殺氣暴漲,就在收緊兩隻手的剎那。
——時間驟停!
顧蓮極其冷靜地掰開他凝固住的雙手,抬腳回身狠狠踹向拳王的肚腹,她的力氣不夠,但十足耐心,一下、兩下、三下。由於時間靜止,他停在了被擊打的姿勢上,僅僅被賦予了動能。
時空緩緩融化,由於短時間內兩次爆發,顧蓮氣息紊亂不定,能量不受控制地在體內遊走,大口喘息著,額上布滿了汗,左腳不受控制的抽搐。但奇怪的是,她臉上既沒有痛楚也沒有疲倦,就好像冷靜旁觀著一具不相干的布偶的靈魂,透著一種漠不關心。
魔法消散。
咚的一聲巨響!時空異能被解除以後的拳王重重地往後飛倒,如一塊巨石墜在數米外的地面上,揚起一片塵土。不遠處,重新體會到時間靜止的白石和維森的目光中充滿了駭然,而拳王自從從地上坐起來以後,就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坐在地面上,目光沉沉地仰望著顧蓮。
顧蓮沒看他們,瞥了眼因為被放血而發冷無力的手腕,蹲下來從腳底掏出一個用布仔細疊好的方塊狀物體,裡面是可以自動收縮傷口的彈性邦。她低頭吸了吸腕上的傷口,眉頭都不皺一下,簡單利落地把彈性邦貼在手腕兩側。
在此過程中,無人說話。
即使異能時效已過,空氣依然寂靜地彷彿依然陷入靜止一般,男人們無法動彈,周圍流淌著鮮血與黃沙交錯的味道,明明是在陽光之下,卻無端覺得詭秘森然。顧蓮抿了抿頭髮,挑眉微笑,眼神漠然地自言自語:「我從一開始就該這麼做的,是不是?」
「你竟然一直隱藏著實力……」咽下一口唾沫,維森望著顧蓮的眼神警惕如一隻望著獵人的西伯利亞大棕熊,難掩驚恐。
顧蓮笑了,烏黑的眼,蒼白的臉,染血的唇,讓這個一直看起來軟軟萌萌的少女在此刻看起來是如此的血煞冰冷,宛若羅剎姝美:「隱藏實力?」她微微偏頭,勾起絲若有若無的笑,漆黑的眼睛斜斜一瞥,澄澈清明的眸,竟帶起一抹叫人驚艷的瀲灧,「你說得對,我不僅瞞著你們,我連我自己也騙過去了呢。」
在角斗場的時候她第一次學會了怎樣鍛煉異能,也碰到了未處於腦部伸出的核心。當她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力量源泉時,她被震撼到了。閉著眼睛,能夠感覺到能量從一顆水晶一樣的核心裡源源不斷的湧出,甚至連自己也害怕,彷彿不小心進到了一座聖潔的神殿,那種來自世界本源的力量讓她從心底里敬畏懼怕,以至於她潛意識裡制約著自己,恐懼著自己。
——可如今這都沒有必要了。
顧蓮舔了舔嘴唇,笑容甜美中夾雜著一絲血腥。
她為什麼要怕呢?這麼方便的力量。
「你想要怎麼樣?」白石左手抱著右手手肘,人已經徹底冷靜下來,只是一直掛在臉上的溫和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冰海一般的沉靜銳利,還帶一點點譏誚。他似乎已經放棄了反抗,破罐子破摔了起來。
——有異能也就罷了,異能還這麼逆天,他想不放棄都難。
白石內心也是日了狗的。
凍結時空?還是多段觸發?這比之前延遲兩秒鐘什麼的異能要逆天太多了好嗎!這讓他怎麼與她斗?根本不可能斗得過啊!
看她為醬己難過成這樣子,其他兩人暫且不說,看來他是逃不出她的殺手了。
「你以為我會對你怎樣?殺你?不,我不會。」出乎他的意料,顧蓮不怒反笑,輕輕拍去白嫩掌心中的灰,眼神出奇地冷靜,「我早該想到的,按照我原來的那一套,是活不下去的。醬己的死,有一部分是我的原因,他把自己保護的很好,沒有給你們傷害他的機會,是我……」手指如同痙攣一般輕輕顫抖了一下,顧蓮垂眸頓住,細密的睫毛遮蓋了重重迷霧,她忽然用力加大了笑容,悲哀地笑道,「你們拿我作餌,誘騙他出來襲擊你們,但凡我早一點下定決心,但凡我多懷疑一點,但凡我先一步下手,他就……你們就不會輕舉妄動了。」
「我該謝謝你們,掐斷我最後一絲妄想。」
「這就是這樣一個世界,我們就是在這樣一個殘酷的籠子里。既然合作共存的想法太過天真,那麼我不吝於改變。」
她逐漸斂去笑容,對著他們三人,也對著不知是否屏息聆聽的其他人,冷冷說道:「現在,什麼道理情理我都不想聽,我對你們只有一個要求。」
嬌小的少女瘦下來的尖下巴輕輕抬起,肌膚如瓷,漆黑的眼沉寂如無底之淵,瘦小的背脊筆直得如同頂著一片闊遠的天空,冰冷的眼神漠然如看著螻蟻,蒼白乾涸的嘴唇張合,一字一頓,每一個字都堅定有力:「跟隨我,服從我,不從者——死。」
大風吹過,狂沙漫天,在這寂靜無人的地球一角,男人們望著冰冷站立的她,巴掌大的臉上沒有表情,綢緞般黑髮在空中散亂飄搖,如一面純黑色的軍旗,沉默、囂張、冷峻、肅殺。心臟似被重型卡車狠狠碾過,沉重的壓力與冰冷的氣勢壓得他們呼吸都覺得難過。
沉默片刻,一道聲音從不遠處另一輛車上傳來。車門輕輕關閉,他踩著沙石走來,一步步走的穩定。幾個人的視線被他吸引過去,他們望著他黑瘦不起眼的臉和沉默的雙眼,直到他走到顧蓮身邊。
其他人都因為他的走近而暗中提高了警惕,但不知為何,只有顧蓮一個人動也不動,只是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抿著嘴唇不說話。
是託大,還是自信?白石在心中暗暗琢磨。
卻見小李走到了她面前,安靜地向她伸出了手——就連維森都倒吸涼氣的時候,她望了他一眼,笑了一下,似是安心了,氣息柔軟了下來,而後身體一晃——軟軟地倒了下去。
小李伸出雙臂接住了她,半摟在懷裡,拿手背摸了摸她的額頭,頓時眉頭皺了皺,轉頭對著遠遠走過來的張靖道:「拿點水給她蘸蘸。」
張靖兀自心驚,一切都如兔起鶻落髮生的太快,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場背叛、謀殺、反殺已經連翻上演,而八個人之間的格局再次被重構。他為顧蓮的力量心驚,更為她展現出的冷酷的一面驚疑不定。
這一遭當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他都不知道小李是什麼時候和顧蓮聯手的,如果不是早有準備,他們幾個喝下的就不會是調換過的純水而是劇毒。白石他們個個見慣生死心狠手辣,或許會對顧蓮留有一手,但絕不會給他們留下一條命。而醬己雖然和白石一個車子卻沒有中招,顯見得他早有準備逃了出去,若不是中了白石他們的圈套,被引誘出來擊殺,他現在應該還是好好的。
可是就算如此,根本格局依然沒有改變,有限的資源擠壓著眾人的生存空間。說的殘酷點,醬己死了對他們所有人來說都是件好事。因為他們在角斗場里的短暫同盟,讓他們無論從主觀上還是客觀上都難以向彼此下手。如今這個禁殺令被打破了,平衡重組了,形勢明朗起來,而最關鍵的是……
少一個人搶口糧了。
「快去!」
小李見他遲遲不動,不悅地輕喝道。張靖沉著臉,看了眼顧蓮,並沒有動,反而走近幾步,站到了他們身邊。
「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待在她邊上。」張靖面對小李銳利如針的眼神,略略低下了頭,快速地說道,「如果你沒什麼歹心,就不該計較這些。若是對我下殺手,你也不會再被她信任。」反之,如果他有意對她下手,無人保護又沒有武力值的他將是第一個死的。
——只有在她身邊是最安全的。這個認知是如此的諷刺,讓張靖本就沉重的心情愈發苦澀。他也只有想一想遠在角斗場的朋友們和嬤嬤,想一想他的家,這場異常艱苦熬人的日子才能熬下去。
他覺得無比疲憊,眼神木然。
在角斗場里,總是坐在觀眾席上望著擂台上的人們的生生死死,在他眼中他們已從人類幻化為了一隻只被馴養的互相廝殺的獸,姿態難看畫面醜惡他習慣了高高在上,以至於他久已忘記死亡本身附有怎樣沉重深刻的意義。
到了今天,重新聽到空氣里刀劍碰撞的聲音,聞到殺氣碰撞出的血腥氣,他才悚然驚覺,原來死亡從來不遠。
寄生在顧蓮身上,他甚至模模糊糊地覺得,就這樣算了,命運就放在她手上,他只等著骰子投出結果的一瞬間就夠了,是生是死,悉聽尊便。
龍子軒遙遙站在車邊望著這一切,眼睛眯起,神色深沉,岩石般剛硬的面容背對著光,隱藏於陰影中,顯得抿起的嘴唇格外殘酷。
雲彩流過太陽,照的裡面光線如教堂彩繪玻璃般變幻不定,奇妙的似上帝的手輕輕一指,劃出一片隔離於世的獨特逛空間。每一個人的心思都沉沉浮浮在此塵世,打了個滾,沾了一身的灰塵。(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