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
翌日蘇妍生辰,鎮國公府早早便熱鬧起來,小廝丫鬟奔走著布置迎客。
這日是天公作美,萬里無雲,因著來的都是些女眷,陳氏和桂枝嬤嬤一商量便把席面設在了後院的花苑中。四月的天兒最是怡人,又正逢花期,苑裡匠人精心培植的花兒或是含苞待放,或是盛開怒放,大朵的花兒垂墜枝頭,小朵的便點綴其間,打眼一看,當真是花團錦簇,好一幅奼紫嫣紅的美景!
「我可真是羨慕你,生了個好時候,哪像我,過生辰的時候到處都是灰濛濛的光禿禿的,也沒個花兒啊草兒啊的!」
雖說大半個長安的貴女夫人都來了,但說到底與蘇妍有來往,能說到一起的也就那麼些個,陳氏體恤她們小姐妹,便獨獨給她們在蘇妍院中開了一席,好叫她們說些女兒家的私房話。
用過飯,眾人見院里風光好,便喚人收拾了碗碟,坐在院中閑聊。
魏鳶看著蘇妍院中那一眾花花草草,再想起那置在百花叢中的席面,呶著嘴佯裝不忿,「你說你,怎麼這樣會挑時候呢!」
蘇妍失笑,覷她一眼,道:「這怎麼也怪到我身上了?」
人的出身生辰,從來不是自己做的了主的。
一旁的秦凌雲笑道:「你別理她,她啊,如今是什麼都能找出不順心的地兒,都有能說的!」
語罷與蘇妍對了個眼神,會心一笑。
開過年,陳氏便給魏鳶定下了人家,睿郡王的嫡次子朱齊。
睿郡王乃是先皇七弟端親王一脈,先皇當年乃是以霹靂雷霆之手段一路踏著眾多兄弟的白骨登上皇位,先皇在位之時因其手段冷硬嗜血,是以皇室眾兄弟雖說心中各有各自的打算,但都畏懼先皇手段不敢輕舉妄動,后先皇重病,一夕暴斃,那些個魑魅魍魎便一個接一個冒出頭。
好在明昭帝自出生便得封太子,多年來眾位太傅傾盡心力,教他天子謀略,制衡之道又自幼跟在先帝身邊,多少學了些先帝的手段,加之朝中以庄太傅為首的眾位忠臣的不二忠心,這才平息叛亂肅清皇室。
那場叛亂幾乎先帝尚在人世的眾位兄弟幾乎都有參與,是以平叛之後,到如今皇室親王安然無恙的便只有一個端王,一個賢王。
睿郡王乃是端親王幼子,自幼目睹著端親王為人處世的方式,待到自己封王建府,更是身體力行的將中庸之道貫徹到底,是朝中人人稱頌的好脾性。
陳氏會挑中睿郡王府便是多多少少考量了這一點。
都說知女莫若母,陳氏心裡清楚魏鳶性子比一般的貴女少了些嫻靜,又是個素來受不得太多規矩拘束的,這樣的性子若是許給了旁的規矩大的人家,定是要受委屈的。睿郡王夫婦二人都是和善的人,若是嫁過去,以他夫婦二人的性子定不會為難魏鳶。
至於朱齊本人,陳氏更是多番打聽求證,知道他為人周正,素來不做尋花問柳之事,身上更是沒有那檔子紈絝子弟的惡習。
如此陳氏對朱齊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當即便定下這樁婚事,到如今六禮已過,五月中便是嫁娶之日,是以魏鳶這些時日便被陳氏拘在家中待嫁。
朱齊此人合了陳氏的心意,卻沒能合了魏鳶的心意。
許是性子使然,又或是自小與舞刀弄棍的秦凌雲一同長大的緣故,魏鳶自懵懂之時便對習武之人有著天生的好感,待得再大些,有了些女兒家的心思,更是想著自己日後定要嫁個將才。
一身武藝保疆衛國,這樣的男兒才是魏鳶心中的良人。
可朱齊……
自從知道定親一事後,魏鳶便托秦凌雲打聽朱齊此人。
長安眾多世家,傾其半族之力供養的公子們,或是清風朗月,或是鮮衣華服恣意昂揚,哪一日信馬由韁自街頭倏忽而過,便能讓升斗小民茶前飯後說上數日。更遑論如今皇室子孫單薄,朱齊作為睿郡王的嫡次子,論身份地位是長安這一代的勛貴中排的上號的,照理隨便著人打聽便能聽到些消息,偏生這朱齊是個另類。
那些個公子少爺的宴遊之事他極少參與,青樓舞館煙柳之地更是沒他的蹤跡,就連馬場獵園都打聽不到他的行蹤,好似這人不住在長安一般。
秦凌雲多方打聽才知道,原來這位睿親王嫡次子,自十歲過後便不甚出府。
魏鳶心中本就對朱齊不甚滿意,知道這一點后更是不滿這樁婚事。
雖說她心裡清楚陳氏疼她,定不會將她往火坑裡推,可到底沒見過人,心裡難免惴惴,便止不住的胡思亂想。
不甚出府?
難不成是身有隱疾?
亦或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癖好?
魏鳶愈發坐不住,終於在三月的一日狠下心瞞著眾人自己偷跑出府……
許是緣分天定,許是旁的什麼原因,魏鳶那日一時衝動孤身出府,竟真的讓她見著了鮮少出門的朱齊。
那一日究竟發生了什麼除了魏鳶和朱齊,大概沒人清楚,蘇妍只知魏鳶午後出門,臨近黃昏被睿親王府的馬車送了回來。
後來魏鳶被擔驚受怕的大半日的陳氏罰跪了兩個時辰的祠堂,蘇妍去看她的時候,這個一向明媚的姑娘露出了她鮮有的女兒家的姿態,輕聲說:「他其實,沒有我想的那樣不堪……」
不過這話魏鳶如今可不會認,她自那日出府後便被陳氏拘在了家裡,如今已是月余。也不知為何,她把這事怪到了朱齊身上。
幾人正拿魏鳶逗趣,遠遠便見丫鬟帶著一名外府裝扮的小廝自前院而來,在玉清小築院門前駐足,那小廝躬身將手上捧著的方匣給了流螢。
「姑娘,是睿郡王府的人。」流螢嬉笑著看了魏鳶一眼,將手上的匣子放在蘇妍手旁,道:「睿郡王府的二公子祝姑娘常樂安康呢。」
蘇妍沒去看那匣子,只揶揄的看了魏鳶一眼。
魏鳶耳尖嫣紅,妙目流轉,瞪著蘇妍,「看我做什麼?」
「哎喲!好大的酸味!」
秦凌雲煞有其事扇著手,聞著壓根兒沒有的味兒,故意曲解魏鳶的意思,打趣道:「我看吶!阿妍你可千萬別收下這賀禮,說不得就讓人惦記上了!」
「秦凌雲!」魏鳶嬌斥一聲,卻在蘇妍和秦凌雲的眼神下慢慢紅了臉兒。
半晌,她起身拂袖,往蘇妍屋裡去了。
「我乏了。」
***
待賓客們酒足飯飽,園子那邊戲班便緊鑼密鼓的開唱,請的是當紅的角兒,唱功身段都甚是難得,又是新排的戲,是以一時間女眷們幾是盡數都去了園子那邊。
秦凌雲不喜聽戲,魏鳶有些春困,蘇妍便陪著她們二人,三人窩在東窗矮榻上。
那邊乒乒蹡蹡開唱,流螢聽著隱約傳來的聲響,手下雖然做著事,魂兒卻早已飛到了戲檯子上,蘇妍見狀不由一笑,放她去湊熱鬧去了。
臨出門正巧遇上自外頭來的桂枝嬤嬤,少不了又是一番數落,不過說是說,到底還是沒攔她。
「老奴知道姑娘與流螢情意不一般,可也不能太過縱著她。」
蘇妍一邊接過桂枝嬤嬤手上的畫本,一邊忙不迭點頭應下:「嬤嬤說的對,待流螢回來我便好生說她幾句。」
話是這樣說,可桂枝嬤嬤知道待流螢回來,蘇妍是不會忍心責備她的,暗暗嘆了一口氣。
只希望那小丫頭能認清自己的身份,莫要惹出什麼禍事,再牽連了主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