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走出房間之後，白慧珊拉著沈希的手左拐右拐到了一個樓梯口。

此時的白慧珊跟她在房間里見到的那個判若兩人，對待她的態度也跟剛才大不相同，她拉著沈希在一扇窗前站定，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沈希，瀋陽的沈，希望的希。」

「剛才謝謝你了。」白慧珊點燃一支煙，她還是識好歹的，剛才要不是這個小姑娘，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收場。跳下去？可能會吧，一了百了，但是她不甘心。不跳下去？她這一輩恐怕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苟延殘喘地活著，跟死了有什麼區別。

也許真是老天開眼，派了這麼個小姑娘來，誤打誤撞竟然讓程子浩幫了她的忙。

「還有，對不起，我剛才打疼你了吧。」

被人扇了一耳光，不疼是假的，不過白慧珊都道歉了，她還能說什麼，沈希笑了笑，說道:「沒關係，我皮厚。」

挺細皮嫩肉的一小姑娘，皮哪裡厚了。白慧珊知道她是給自己台階下，於是說道:「坐在房間里的那人你不認識？」

沈希搖搖頭，房間里的男人倒是衣著華貴，長得挺養眼的，但是看起來不怎麼面熟。一開始沈希還以為是圈裡不出名的三四線男演員，但是看白慧珊對他畢恭畢敬的態度，應該不是。

「難怪你膽子那麼大！」白慧珊吐著煙圈，苦笑一聲，道:「他是華斯家的大公子程子浩，傳說中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

華斯，目前算是全國最大的綜合性企業了，雖然沈希對商界的八卦了解不多，但是小到日常用品，大到辦公家電，無一不貼著華斯的商標。而且這家公司早已從傳統製造型企業轉型，觸角伸及地產，影視圈，零售超市等多行多業。

所以說，她無意中得罪了華斯的大公子？那她真是有十條命都不夠掉的。沈希此時有些自責，她不該多管閑事的，一個自身難保的人哪裡還有餘力為別人的性命堪憂，人家動動小手指頭，她就別想活了。

「你放心，我看你也不是熟面孔，估計不會跟程子浩有什麼交集的。話說，你一個小姑娘家到這裡來做什麼？」白慧珊這才打量起面前的沈希來，這姑娘身上乾淨的氣質跟這家會所極其不搭，若說她是跟其他女人那樣來這裡尋覓金主的，她是不會相信的。

沈希只好說道:「我是電影學院的學生，今年大三，經紀人讓我到這裡來見導演和投資商，他會在這裡跟我碰頭，只是還沒找到房間就遇到……」

白慧珊吸煙的動作頓了頓，隨即笑道:「原來是同行，我是白慧珊。」

「我認出您來了。」沈希說道。

「既然進了這個圈兒，我又長你幾歲，算是一句忠告吧，希望你能記在心裡。」白慧珊看著窗外，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接著說道，「在這個圈兒里，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

沈希是個毫無背景又沒有人脈的新人，在每個人都削尖了腦袋向上爬的地方，她不止一次體會到自己的渺小。她確實不敢太把自己當回事兒，因為在你沒有混出名堂來之前，也根本沒有人把你當回事兒。

「白姐說的話，我記住了。」

「嗯。」白慧珊沒再說什麼，只是擺擺手離開了。她跟這個姑娘萍水相逢，也算是緣分一場。以後她的人生要翻牌重洗，能不能成功還不一定，白慧珊沒有太多精力關注一個新人。倘若放在以前，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她能給沈希爭取到不少好角色，可惜，她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白慧珊了，現在她說的話屁都不是！

沈希眼看著白慧珊離去，她薄弱蕭索的背影看起來那麼弱不禁風，在這個圈子裡混真的沒那麼容易。沈希之所以選擇這條路是因為來錢快，她不在乎這是不是一個吃青春飯的行業，她只希望在短時間內賺到足夠多的錢。

嘆息一聲，路還是要走下去的。沈希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就要到約定的時間了，她得趕緊找到房間才是。

一路找過去，原來b018在之前她找的反方向，難怪她一個個的看上去都不是這個房間號。

走進房間，高文傑已經在那裡等著了，沈希一進去，他就一把抓過她劈頭蓋臉地訓了一番，「讓你早點到早點到！你怎麼現在才過來？！」

「不好意思傑哥，路上有點事就給耽擱了。」沈希態度良好地認錯。

高文傑打量了沈希一眼，看著她打扮得倒是可以，火氣也就壓下去了，拉著她走到桌前跟人打招呼，「張導，吳總，徐總，陸總，這是我們公司的新人沈希，來晚了還不給各位老總敬酒！」

沈希飛快地掃視桌上的人，發現那些總啊導的她都不認識，倒有幾個她們公司的藝人有些面熟，還有個不紅不火的陶然，算是在座中的最大牌了。

高文傑說著塞給沈希一個酒杯，裡面早已裝滿一大杯白酒，她喝啤酒都會暈的人。這一杯下去還不得要了她的命！可是，在座的那些人都是能主宰她生殺大權的人，他們不是她的外婆，才不管她能喝不能喝，出來混就不能矯情。沈希立馬換了一張笑臉，走上前去，畢恭畢敬地說道:「不好意思各位，讓你們久等了，我是沈希，這就自罰一杯。」

「自罰一杯哪裡夠啊？最起碼得三杯吧！」坐在一旁的陶然明顯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呵呵地笑著說道。

其中被高文傑稱作張導的人，笑著符合，「看沈小姐的誠意。」

沈希的臉上還掛著笑，心裡卻早已把這群人腹誹了一遍，喝出人命來還不是得她自己擔著，他們就起鬨看熱鬧吧。

高文傑拎著酒瓶站到沈希身側，已經做好了再給她斟滿的架勢，「為表誠意，我們希希喝三杯！」

她來晚了嗎？恐怕還早了一分鐘吧。沈希心裡冤屈得要命，但是也只能硬著頭皮一杯接一杯地喝完，期間她就傻傻地笑著，一句話不說。

「這姑娘挺實誠，叫什麼名字來著？」等她喝完入座，一個大腹便便滿臉橫肉的某總開口問道。

沈希真怕自己一開口就吐出來，幸好高文傑已經狗腿地搶著替她回答了，「沈希，我們公司新簽約的藝人，以後還請陸總多多關照。」

「好說好說。」那個陸總眯著一雙眼毫不避諱地打量著沈希，那赤'裸'裸的目光像是要扒光她的衣服一般。

沈希的心裡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在進這個圈子之前，她只是個一無所知的井底之蛙，只看到了明星的光環和高收入的優勢，進到大學之後，接觸這個社會的渠道多了起來，她才知道這個圈子除了光鮮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齷齪。她知道以貌取人不對，但是在座的那幾個男人各個目露貪婪之色，看起來不像是正派人物。

但是又有什麼辦法，人家有錢，願意投拍，說到底，她沈希的去留還是他們說了算。

隨著宴席開始，各種場面話都堆了起來，明明談正事只要三兩句就能解決的，往往要吃吃喝喝幾個小時才能扯到正題上。高文傑像個狗腿一樣奉承了這個總再奉承那個總，把他們吹得堪比秦皇漢武，沈希倒是不知道他的嘴上功夫這麼厲害。公司里其他藝人都比她出道早，簽約簽得也早，似乎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面，不管什麼總，早就一副熟絡的樣子。

只有沈希呆若木雞地坐在那裡，顯得格格不入。她剛才空腹喝了三大杯酒，腦袋暈暈沉沉的只想睡上一覺。奈何高文傑一直對她使眼色，讓她機靈點，沈希動了動身子，發現要邁出那一步實在太難，借口出去上廁所，才逃過了那個陸總的咸豬手。

這都是什麼世道，拍戲就拍戲亂摸什麼？一派花天酒地的樣子哪裡像是洽談合約，想要女人陪喝酒陪上床不會去叫雞嗎？她們不是比演員更專業！沈希一肚子的火氣只能硬生生地咽下，她只是個小人物，改變不了現狀，要想混口飯吃必須遵守遊戲規則，不然在一開始她就會被淘汰出局。

趴在衛生間的洗手台上，沈希一根手指頭伸進嗓子眼裡扣了扣，剛剛喝進去的酒混合著嘔吐物都被她吐了出來，這還是她的室友徐貝貝教給她的方法，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用場了。

抬起頭看了一眼鏡子里的自己，明明稚嫩的臉上卻透著與年齡嚴重不符的憂愁和成熟，沈希覺得自己的靈魂最起碼得有五十歲了，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對於這樣的自己，她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討厭，就那樣吧，反正得拚命活著，拚命賺錢。養活不了自己，治不好外婆的病，再矯情都沒有用。

拍了拍臉，沈希對著鏡子笑了笑，外婆最喜歡她笑起來的樣子，所以她要多笑一笑，這樣會讓自己更勇敢。

準備好后，沈希才從洗手間出來，再次推開那個烏煙瘴氣的房間走了進去。房間里的景象跟她離開時有了很大的變化，幾個女藝人甚至已經坐到了某些老總的大腿上。他們肥碩的手掌撫摸著她們□□在外的大腿，看得沈希直犯噁心，真想沖回洗手間再吐上一回。

「來，小沈，坐到這邊來。」那個向她招手的好像是陸總，他還真是鍥而不捨，像是甩不掉的牛皮糖。

沈希磨磨蹭蹭地走了過去，沒走一步大腦都要高速運轉好幾圈，這樣的飯局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她該怎樣應付過去才不得罪任何人還能拿到那個角色，哪怕拿不到戲份能明哲保身就可以了。

「來來來，跟哥哥喝一杯，哥哥我看你特別有眼緣，咋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誰惹我妹妹不高興了，嗯？」陸總一把拉過沈希，沈希身子沒站穩，跌落在他旁邊的座位上。幸虧沒跌倒在他身上，好險好險。但是這個老男人說話的腔調，沈希實在不喜歡，尤其是最後那個嗯字，尾音上翹得特別猥瑣。

沈希一手扶著頭，做出痛苦的樣子，「沒有不高興，就是身體有點不舒服。」

那個陸總的手就搭在她的細腰上，沈希噁心得想吐，「怎麼不高興了？哪裡不高興了？跟哥哥說說，哥哥給你治治。」

噁心，太噁心了！沈希覺得自己受不了了，太陽穴突突地跳著，雖然知道早晚有一天會直面這樣的齷齪事，可是當它發生在自己身上時，她竟然忍不了。不就是喝杯酒，摸摸手之類的嗎，忍一忍就過去了，只要不觸碰到底線，只要不觸碰到底線，可是她是演員，是要在鏡頭底下演戲的，不是做皮肉生意的。

就在沈希想要掙開陸總那噁心人的手臂，借口離開時，包廂的門再次被打開。剛剛出去上廁所的吳總帶回來兩個人，瞬間吸引了大家的目光，那個陸總也在看到門口進來的人後停止了動作，沈希趁機假裝起身去拿紙巾，遠離了那個陸總。

剛進來的兩個人都比較年輕，而且英俊，其中一個還很眼熟，是沈希剛剛見過的。

程子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