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沈希現在幾乎沒課了，她打算先在宿舍宅一天，啃啃劇本，這樣運動量也少，還能少吃點東西。徐貝貝一直沒回來，沈希也不好給她打電話詢問她的去處。第二天照顧外婆的遠房阿姨打電話給沈希，說外婆最近一切都好，她有定期給她洗護，隱隱約約提點著沈希，上個月的工資還沒結。

外婆操勞一輩子，只有沈希的媽媽一個孩子，外公去世得很早，她都不曾見過外公的樣子。後來沈希的父母想要生兒子，就把二胎仍舊是女兒身的沈希寄養在外婆那裡。其實說的是寄養，實際上是遺棄。因為他們從來沒有主動去看過她，到了上學年紀她連戶口都沒上，還是一點文化都沒有的外婆四處求人自己掏錢交了罰款才給她報上的戶口。對於沈希而言，她沒有父母，在這個世界上她只有外婆一個親人。

後來外婆生病了，話也說不清楚，腦子也常常犯糊塗，整天只能躺在病床上，吃喝拉撒全得靠人照顧著。外婆病的時候她上大二，自己賺學費生活費本來就艱難，還要再多打一份工給外婆買葯看病。她們家太窮了，偏遠的北方農村，家裡就只有三畝地，外婆沒有勞作能力，承包給了別人，每年也就收點糧食錢。前些年農村終於有了低保戶的政策，她跟外婆還沒有拿到，低保的錢都讓跟村長有關係的人得去了。

沈希只有拚命，原本她只是想賺大錢讓外婆享福的，現在她要賺更多更多的錢給外婆看病。

沈希不能留在村子里，留下去她跟外婆都完了，但是外婆又少不了人照顧，她自己的女兒是個心狠的主兒，把所有的錢都花在了自己兒子身上，捨不得一分錢給把她撫養長大的老母親。沈希跟外婆只能靠自己，她學著電視上和有錢人的模式給外婆找了個看護，負責外婆的吃喝拉撒，一個月給1500。看護是沈希家的遠房親戚，上了點年紀，但是人心好。一千五的工資對她們那個村子里的人來說已經相當於高薪了，沈希願意多出錢，只要她能好好照顧外婆。

「阿姨，錢明天我就匯到你的賬上，」沈希的卡上還有兩千塊錢，是存著用來交學費的，但是外婆那邊的支出更緊要一些，她不願意讓外婆受苦，所以工資結得一般都很準時，學費的事她再慢慢想辦法吧，「阿姨，您能讓我跟外婆說會兒話嗎？」

看護外婆的阿姨一直弄不明白，就算她把手機放在沈希外婆的耳朵上，她也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麼，她都糊塗了這麼長時間了，活死人一個。要是放在村裡的一般人家，兒孫肯定不會管，就等著老人自生自滅，甚至還會盼著她早點死。窮人家的親情就是這麼的可悲，在生存和金錢面前，生離死別都不算什麼。

「姥姥，我是青青，你聽到了嗎？」青青是外婆給沈希取的小名，沈希一個人坐在寢室的床上，對著電話另一端的外婆講著她們那邊的家鄉話，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你今天吃得好嗎？是不是想我了？我告訴你啊，我接到一部戲，可以上電視了呢，到時候你一定要看。還有拍完這部戲我就會有錢了，到時候帶你去醫院瞧瞧，給你請個好醫生好不好？」說到後來沈希哽咽了，眼淚大顆大顆地滾下來，外婆受了一輩子的苦，晚年沒有享到清福，還被病魔纏身，沈希心疼外婆，這是最最疼愛她的人啊，可是她卻什麼都不能替外婆做，不能替外婆承受痛苦，甚至因為能力的微弱不能減輕外婆的痛苦。

一直以來蘇沫就只有一個念頭，她要賺錢，要讓外婆和自己過上好日子，她要努力活著好好活著，活出個樣子來給她的親生父母看看，沒有他們，她一樣可以活得很好。後來外婆生病了，她就更想有錢更想成名了，她聽人說過，明星的關係網都比較廣泛，能跟頂尖的醫生交上朋友，她想要認識那些一流的醫生，希望他們能給外婆治病。

沈希又對著電話說了很多很多，她有很久沒有見到外婆了，她很想念她。

「姥姥我會努力的，你一定要好起來。」也許是沈希的聲音真的聽進了外婆的耳中，她□□著發出幾個含糊的音節，像是在叫沈希的名字。

豆大的眼淚掉下來，沈希緊緊握著話筒，抑制著自己的哭聲說道:「姥姥我都聽著呢，我知道了，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您放心，我吃得很好，穿得也很暖，有時間了就回家去看您。」

雖然不舍，最後沈希還是掛斷了電話，徐貝貝一直沒有回來，掛斷電話后沈希就倒在床上失聲痛哭起來。活著真的沒有那麼容易，她只是希望自己有錢給外婆治病，只是想要報答外婆的養育之恩，只想讓那個慈祥的老人享享福，怎麼就那麼難。哭了差不多有五分鐘，沈希擦乾眼淚重新振作起來，她不可以怨天尤人，不可以退縮，她要努力讓自己變得強大，沒有人會同情弱者，連老天爺都不屑於對老天爺伸出援手。

下午的時候，沈希給家裡阿姨的賬戶上匯去了一千五百塊錢，現在她手頭總共就五百多塊錢了，不知道這部戲的片酬什麼時候給發，她打算改天去找高文傑預支點錢。

第二天是開機儀式，沈希穿了件休閑短袖和牛仔褲，青春校園題材的電視劇一般拍攝起來演員都可以穿自己的衣服，為了切合主題，她今天穿得跟平時一樣。

她是女配角，又是不知名的一個新人，雖然女一號李佳也是新人，但她是選秀出來的冠軍，之前有觀眾基礎，跟她並不一樣。遠遠的看到高文傑，他在人群里招手讓她過去，沈希發現架著攝像機的工作人員和拿著麥克風的記者們都一蜂窩地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你今天怎麼穿得這麼隨意？」高文傑看到沈希的打扮后很是不滿，「好歹穿件像樣的衣服再出來，你現在是演員是藝人，得有這個覺悟。你的一言一行都會放到鎂光燈下，穿衣打扮會成為觀眾們的談資，穿得好了就是時尚，穿得不好就是笑話。還有你是不是沒化妝啊？哎喲我的沈大小姐，你是要上鏡頭的人怎麼能不化妝？別看你現在真人挺好看挺立體的，一到鏡頭下那是會顯胖的！這是常識，常識懂不懂？」高文傑應該是從來沒有帶過像沈希這麼寒酸的女藝人，急得都要跳腳了。

沈希沒有辦法，只能站在高文傑面前聽著他訓導，她是個新人，要注意的東西還有很多，這只是個開始。

「待會兒齊銳站到哪裡你就盡量往他身邊靠，你看了嗎？這些記者都在圍著齊銳打轉，靠他近一點還能增加曝光率。你是女二號，站在他身邊也不為過。」高文傑跟沈希講著待會兒開機儀式時的注意事項，沈希覺得自己腦袋裡嗡嗡的，明明知道高文傑說了什麼，可一句話也聽不到耳朵里去。不過她點頭如搗蒜的態度讓高文傑很是滿意，於是又逮著她跟她說了許多。

下午兩點，開機儀式正式開始，高文傑帶著沈希在後台化了妝，沈希謹遵高文傑的囑咐，上台之後就奔著齊銳而去，但是走到半路她的腿就發軟了，最後硬生生地站在了男二號宋邵陽的身旁。於是他們這幾個主演最後的排序是李佳，齊銳，宋邵陽，沈希，高文傑看著台上，氣得都跳腳了。本以為自己撿了塊寶，沒想到就是個榆木疙瘩，一點兒都不機靈。

記者們對齊銳和李佳的興趣更大一些，於是提問主要是對他們，宋邵陽跟沈希一樣都是新人，所以能對著鏡頭說話的機會很少。宋邵陽跟齊銳李佳是一個經紀公司的，因為其他女演員沒排開檔期才讓別人撿了個女二號的便宜，不然他們家向來是團體上鏡，換劇本不換陣容，觀眾早就審美疲勞，頻頻跳戲了。

終於折騰了兩三個小時，宣傳加回答問題的開機儀式才謝幕，之前一直沒有機會說上話的演員們此時開始拉攏關係，主要是一些新演員要向前輩們請安問好，表示敬意。她們劇組裡就一個扮演男主角爸爸的資歷最深，知名度比較大，其他都是年輕演員，但是齊銳名氣大，所以雖然同齡，還是不少飾演配角的新人上去跟他搭話。

沈希在高文傑的一再暗示下終於硬起頭皮走向齊銳，一步一步比她想象得要艱難，如果可以，她希望這一輩子都不要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