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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位於東街的太子府,因主人霍太子為人冷酷、行事作風與眾不同,歷來是話題不斷之所,在經歷梁寧兩王的謀逆之亂后,整個京城陷入一片蕭條之境,而太子的府邸卻一如從前,門口的兩樽石獅依舊威嚴不減,令人不寒而慄的同時,又對門內的一切十分好奇。
此刻,太子府西邊的清瀾苑內,林三思正香甜入睡,伏苓和百合則帶著熙兒在外屋玩樂,場面甚是溫馨。
而前廳內,龐為仁則在看完那封奏摺后,渾身無力的癱軟椅子上——那是一封刑部官員彈劾龐公子的奏摺,殺人、強搶民女、貪污、賣官……不論哪一個罪名,都可以置人於死地,更可怕的是,奏摺內列舉的各項罪名皆都屬實,一應人證物證皆看押在刑部大牢,隨時都可以提審。
「龐將軍,刑部把奏摺呈上來時,罪名既坐實,差的不過是父皇一道賜死的聖旨,孤有意攔下,其中的深意不用明說,你可明白?」
直到此時,龐為仁才恍然大悟,霍翊早有準備,霍翊要做的事,不論他是否同意,結果都是一樣的。「太子殿下,老臣斗膽問一句,您打算如何處置?」
霍翊揮袖冷笑,龐為仁雖然不擇手段欲助梁王奪位,只是如今他膝下只有一愛子,那是他的命根子,只要抓住了這一點,便等於握住了他的命脈,何愁治不了他!「孤身邊正是缺人才之時,他自有用武之地,龐將軍有何不放心?」
龐為仁臉上堆著苦笑:「殿下言重了,老臣並非不放心,老臣只是擔心小兒辦事毛躁,不免不知輕重地衝撞了太子殿下。」
霍翊笑的詭異莫測,道:「如此,赴任前便請龐將軍好好教導一番了,否則龐將軍也知道孤的性子,誤傷了令郎的性命豈非一大損失。」
龐為仁恍忽聽到膝蓋關節咯吱一聲,似乎莫名的斷裂了一樣,刺骨的冰冷令他的身子幾乎坐不住,一雙原本時刻陰毒的老眼望向霍翊的時候,早已換成了祈求,只是如今這個境地,他沒得選擇,只有眼睜睜地將人送至太子處,才能免除目前的死罪,至於將來是生是死,他似乎也無力回天了。
話既說完,霍翊懶得再多說一個字,揮手道:「龐將軍,若無事便退下吧。」
霍翊下了逐客令,龐為仁也不便再逗留,只好道:「老臣遵旨。」
龐為仁離開時,正巧遇上何、宋二人從門外進來,按禮這二人是要向龐為仁行禮的,但龐為仁兩眼迷茫,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根本就沒有瞧見他們二人,還摔了一跤,額頭碰在石階上,撞破了一大塊兒。
若不是何必棋在一旁盯著,宋景仰差點笑出聲來。
「殿下,您是用了什麼法子,把龐將軍嚇成這樣?」宋景仰一想到平時狗眼看人低的龐為仁突然之間氣勢全無,就忍不住想笑:「您是沒瞧見他剛才的樣子,跟丟了魂一樣,我們跟他說話,他都沒聽見,真是大快人心啊!」
霍翊幽禁那兩年,何必棋和宋景仰辦事時,沒少受龐為仁的氣,但若於龐為仁位列大將軍一職,兩人也只有受氣的份兒。
「他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就是他的丟,現在他兒子的命運握在咱們殿下的手裡,他可不是丟了魂么!」何必棋難得說一回這麼陰陽怪氣的話,連宋景仰都驚訝了。
「待龐為仁把人送過來,你便帶去戶部,戶部正在查貪污一案,孤要讓他親自查他爹。」
何必棋目光晶亮地望著霍翊,眼神里充滿了敬佩之情:「他若包庇,是死罪,若不包庇,他爹是死罪,不論如何,都難逃一個死罪。」
宋景仰傻愣愣地站在一旁,望著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急的一抓腦袋,道:「殿下,你們在說什麼?屬下都弄糊塗了。」
何必棋白了他一眼:「說你笨你還不承認,殿下將龐公子調去戶部,專查龐將軍貪污一案,不論結果如何,都會讓龐將軍痛不欲生、悔不當初,你說這法子絕不絕?」
宋景仰點頭:「這辦法好是好,可是龐將軍肯定不會同意啊!」
何必棋道:「他不同意又如何,這事他做不了主,再說殿下又不會直白的告訴他,會讓龐公子去戶部啊……」
宋景仰眼裡的光茫漸漸變得更亮了,興奮的一擊拳道:「對啊,握住了龐公子,就等於握住了龐將軍的命脈啊!您這步棋下的簡直太神了!您不知道這兩年,我和必棋兄可沒少受姓龐的氣,這口氣出的那叫一個舒暢啊!」
霍翊掃了宋景仰一眼,淡淡地道:「別自作多情。」
「啥?」
何必棋忍住笑意,睨了宋景仰一眼,道:「殿下的意思是,你別自作多情,這不是為你出氣啊。」
「不是么?」宋景仰又糊塗了:「那是為誰啊?」
何必棋被宋景仰整鬱悶了,冷冷的拋了一句:「自己想。」便不再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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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思被胃內一陣嘔感弄醒的,李嫂正端著一盆熱水進屋,見林三思半蹲在前乾嘔,臉色憋的通紅,百合和伏苓除了替她撫背、遞水,也只能在一旁干著急,恨不能嘔吐的是她們自己。
待林三思緩和了下來,伏苓則扶著她躺在躺椅上,替林三思撫平衣裙,垂下頭時眼圈都濕紅了,道:「小姐近來是怎麼了?奴婢們要找大夫瞧瞧,您偏不肯,要是熬壞了身體可怎麼是好?」
「就是剛才突然想吐,現在已經沒什麼感覺了。」林三思見伏苓和百合都紅了眼,連忙道:「你們也別擔心,估摸著就是受涼了而已,再說前日太醫也來把過脈了,沒說有什麼問題啊,那可是太醫院裡的太醫,肯定不會有錯的。」
一直站在百合身旁的李嫂走上前來,問:「林良娣,您這樣乾嘔有幾日了?」
林三思想了想,道:「三四日了吧。」
李嫂又問:「每日可有固定的時辰?」
「除了每次起床時會幹嘔一次,其餘也不固定。」
李嫂眼眸里的火花似乎閃了一下,仍舊是沉住氣道:「林良娣,您這個月的月事可曾來過?」
「算算日子,已經推遲半個月了。」話說到這裡,林三思也明白李嫂想說的是什麼了,與伏苓對視一眼,道:「李嫂,你的意思是……」
李嫂雖然抿著唇,但雙眼裡滿是仰制不住的笑意。「林良娣,您月事推遲了這麼久沒來,又日日乾嘔、嗜睡,依奴婢看,您八成是有喜了!」
李嫂剛說完,林三思還沒什麼反應呢,百合倒是手足無措起來,破涕而笑道:「唉呀,奴婢怎麼沒想起來,還一直以為小姐身子不舒服,李嫂說的對,小姐肯定是有喜了,上一次懷小公子的時候,小姐也差不多是這個反應呢!」
李嫂笑眯眯地道:「林良娣先好好休息休息,奴婢去告訴殿下,殿下肯定樂壞了。」
「李嫂。」林三思心裡也是滿心的喜悅之情,雖然她也覺得李嫂說的有道理,但也不能百分之百的確定。「李嫂,你先不要告訴殿下,殿下近來事務繁多,不要讓他分心,再說萬一不是,又倒讓殿下空歡喜一場,咱們府上不是有住府的大夫嗎?你把他請來瞧瞧,若是真有了,再告訴殿下也不遲。」
李嫂道:「還是林良娣想的周到,奴婢這就去請大夫去。」
住府的大夫很快便來了,伏苓和百合早已拉起了珠簾,大夫便半跪在珠簾外替林三思把脈,稍久一會兒,那大夫便診完了脈,望著幾雙殷切期盼的眼睛,道:「林良娣身懷有孕,依脈象看來,應該是雙生子,已有月余了。」
「雙生子?」李嫂眨了眨眼睛,驚喜的道:「大夫您的意思是林良娣懷的是兩個孩子?」
「正是。」
李嫂、伏苓和百合俱是開心不已,並未注意到大夫臉上凝重的神情,也不知道生育雙生子可能帶來的危險。「小姐您聽到沒有?您太厲害了,您肚子里有兩個小公子呢!」
林三思也開心不已,沒想到竟然懷了雙胞胎,這可是她夢寐以求的。
大夫的眼神暗淡了一些,道:「不過……」
一聽大夫這話,屋子裡突然靜了下來。「大夫,怎麼了?不過什麼?」
「這……」大夫嘆了一口氣,道:「林良娣懷的是雙生子,若是準備生育,對母體將會有很大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