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一更

伊西斯的心在這一刻無比的疼痛，這對於他而言也是非常新奇的體驗。但是這種體驗顯而易見的並不美好，甚至對於伊西斯而言，沒有比這更糟糕和可怕的了。

如果這裡真的是自己的未來，那麼面前的孩子會對他露出這種表情只會有一種理由。

伊西斯很聰明，或許說是太聰明了。攀拉斯家族中盛產各種被譽為怪物的超級天才，而伊西斯更可以說是其中的翹楚。因為太聰明，導致很多事情才剛剛開始就已經能被他預見到結局。但也正是因為這樣，他開始為面前已經可以預料到的未來而惶恐。

面前的綱吉低聲問：「為什麼要這樣做？」

伊西斯沒有說話，然而他卻知道對方問的是什麼。

——因為這裡是他的未來。

然而他的沉默很明顯激怒了面前的少年首領，綱吉在迪盧木多的保護下幾乎是怒吼著對伊西斯道：「為什麼要傷害獄寺君？我們不是朋友嗎？！為什麼要這樣做！」

伊西斯緩緩開口：「不是我做的。」

「當然不是你做的，甚至不是特魯德做的。」槍之騎士半擋在綱吉身前以保護的姿態對著伊西斯冷冷道：「以你的智慧，怎麼可能會髒了自己的手。」

伊西斯冷冷道：「你有什麼證據。」

以他和特魯德的手段，如果想要做什麼事情，絕不可能留下任何罪證來困擾他。這點他一直都非常有自信。

「夠了！」綱吉的突然出聲讓兩方的對壘突然終結，少年首領的雙眼中隱隱流出了淚水，又被他強行的留在了眼眶中：「他……一世都看到了，而且……伊西斯，我不是傻瓜，也請你不要將我當做傻瓜。」

這對於澤田綱吉來說絕對是他對朋友所說的非常重的一句話了。顯然伊西斯也很明白這句話代表的意義，對方那雙帶著悲傷和憤怒的雙眸完全壓垮了他的冰冷和沉著，金髮教父腦中瘋狂的思考著脫罪的方法，卻聽到對方的人說：「請你……請您離開這裡吧，霍爾德先生。」

伊西斯的腦海有一瞬間的空白，然而對方在他耳中最動聽的聲音此時卻彷彿要抽干他身體的鮮血一般殘忍：「也許……也許我將您帶到我的世界來根本就是個錯誤，如果不是因為這樣，京子……山本……獄寺君……大家都不會受傷了，小春就不會到現在還呆在醫院裡——都是我的錯——」

伊西斯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的喉嚨無比乾澀。他在獵人的世界就已經計劃好了一切，擁有了感情之後，無盡的貪婪迅速的淹沒了他，他只屬於自己的珍寶，同樣也希望自己的珍寶只屬於他。在那個世界中他從綱吉的口中迅速的了解了這個世界少年首領的交往範圍，並針對他身邊的每個人都做好了計劃，甚至排列好了死亡的順序。

三浦春，笹川京子，山本武，獄寺隼人——這個順序與他腦中演算了千百次的計劃完全吻合。

即使缺少一些人，伊西斯也完全自信能夠幫助少年首領登上頂峰，或者他自已可以站在這個世界的頂峰，為面前的孩子遮風擋雨。

他很自信，也有這個資格自信。

但是他同樣非常明白的是，一旦被發現，那麼他將迎來怎樣的後果。

只是成功的果實過於誘人，誘人到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拒絕不想拒絕，所以他做了。伊西斯了解自己，很了解，所以他才能突然在到達未來世界的現在，如此鎮定和確定的與對面的人對答如流。

只是失敗來的如此之快，比預計的更加的迅速，比所想的結局……更加讓他無法接受。

——在被否認了他們相識的意義之後。

「綱吉……」他的呼吸變得急促：「你是我的希望……請不要……奪走我的希望……」

他甚至忍不住這般卑微的去請求對方，他明白現在再多的辯解也是無用，他會失敗定然是因為對方還有著他所不了解的秘密，而他就這樣失敗在了這個秘密下。現在他唯一所希望的，是能夠儘可能的縮小這個失敗所帶來的他無法承受的損失。

槍之騎士的目光冰冷的宛如他手中的雙槍，但是讓伊西斯感到恐懼的卻是對面少年的迴避。他對這個未來的世界知之甚少，過少的情報讓他告訴運轉的大腦也無法找到有效的解決方法。

迪盧木多冷冷道：「那麼你又為何妄圖多走別人的希望。」

伊西斯緩緩道：「我只是希望，能夠站在離你最近的位置。」

少年首領終於再度看向了他。但是這一次，他堅定的選擇的放棄——將他放棄。

「如果不想被奪走希望，就請不要去奪走別人的希望。」

伊西斯的世界驟然一黑。

金髮的教父站在黑暗的世界中扶額喘息著，冷汗止不住的從額角流下。劇烈的情緒波動對於他而言不僅僅是身體的負擔，從未體驗過這些情緒的精神也受到衝擊，讓他頭痛難忍。

【『如果不想被奪走希望，就請不要去奪走別人的希望』——這是你的未來。】

一個聲音突然回蕩在黑暗的世界中，伊西斯做了一個深呼吸，他直起腰桿默然地「看」著黑暗的世界，冷冷道：「出來。」

美麗的火光在黑暗中匯聚，一個光一般的身影就像點燃的火焰一般出現在了伊西斯的面前。金色的發，白色的皮膚，黑色的披風，伊西斯審視著面前的人，冷淡道：「『一世』。」

一世點了點頭：「你十分的聰慧，只不過，慧極必傷。」

伊西斯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他神色罕見的冰冷，緩緩道：「我在未來輸在了你的手上。」

「未來並非無法改變，尤其在你知道自己因何而失敗的時候。」一世淡淡道：「你並非因我或因為指環的力量，你只是輸給了自己的欲|望。」

「欲|望……」伊西斯冷冷道：「我此一生唯一的欲|望，難道不該去追求？」

「欲|望的多少並非是衡量對錯的標準。哪怕你達成所願，那個孩子都會傷心。」一世緩緩道：「這是我不能袖手旁觀的。」

伊西斯冷淡道：「你在教育我？」

一世淡淡道：「身為一個存在近兩百年的存在，我想我有這個資格。」

伊西斯沉默片刻后問：「那個是我的未來？」

「『永恆』增強了我的力量而已。」一世道：「是或不是，你心中的答案比起我的千言萬語更加有用。只是希望你的傲慢不會讓你踏上你所見的前路。」

伊西斯冷笑：「我該感謝你的慷慨祝福？」

一世淡淡道：「只要你想。」

伊西斯不再看向一世，他道：「那個孩子……他還是將『永恆』給了我。」

一世道：「這不是都在你的計劃之中？」

伊西斯沒有說話。

哪怕是盡在意料之中，但是真實實現的剎那，他還是興奮到微微顫抖。因為這個孩子對自己的付出，因為自己擁有了一具健康的身體，將會長久的陪伴在那個孩子身邊。

【如果不想被奪走希望，就請不要去奪走別人的希望】

他的右手食指下意識的抽搐。

他感受到了畏懼，在得知自己擁有了可以實現願望的資本之後，對心中翻騰的欲|望的畏懼——或許更正確的說，他畏懼著那無法接受的未來。

一世說：「人類與野獸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人類會控制自己的欲|望。

回復給一世的，只有一聲冷笑。伊西斯淡薄卻絕麗的身影緩緩消失。

黑暗中一世淺淺嘆息。

——這個孩子，總是吸引一些讓人苦惱的變|態呢。

…………

……………………

綱吉在得知自己已經許願完成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逼的。

我是誰？我在哪？我做了什麼？我在不知道的時候許下了一個需要付出可怕代價的願望？！

綱吉在暈暈乎乎中將伊西斯的時間倒流回剛剛被開啟驚恐的瞬間——這對現在宛如神明的綱吉而言並不困難。然後他把「永恆」寶玉融進伊西斯的身體將對方的時間永遠凝固，以肉身在一世的面前表演出了一幅生動形象的「吶喊」圖。

一世：「…………」

雖然此時吐槽有些對不住這個孩子，但是他的表情實在是……太顏藝了。

他乾咳了一聲，帶著無奈與溫柔對面前的少年首領輕聲安撫：「不要那麼擔心，你的願望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並不會對你造成太多影響。」

綱吉「啊……？」

「……振作起來，我的孩子。」一世忍不住輕笑：「難道你就不好奇自己究竟許下了什麼願望嗎？」

綱吉緩緩回神，連忙問：「是什麼？」

一世指著少年的心臟，不無自豪道：「與『我』相見啊。」

「……啊？」

「自聖杯戰爭之後，你與我之間的聯繫不斷加深，加固，然後你的內心就開始渴望，渴望知曉我的全部。」一世笑著道：「在確認伊西斯可以得到救治之後，你心中最渴望的就是了解我的一切，所以我們相見了，與各個時間點的『我』。」

「『永恆』會自動實現選中者心底的當時最強烈的願望。如同德羅依蘭德的穿越時空，如同千年前國王的長生不老，他們都是被永恆所選中的主人，他們都擁有堅韌的意志，並不會許下這樣的願望。但是永恆還是實現了它們，無論好壞對錯。」一世輕聲道：「難道你就不好奇為什麼會在這裡與這麼多的我相遇嗎？明明在此之前我甚至無法出現在你的面前。」

「啊……我以為是『永恆』寶玉本身的力量，因為我到了這個空間之後，有一種……變成了神明大人的感覺。」綱吉老實道：「全知全能，無所能敵——雖然那只是一種感覺啦……所以我才認為您出現在這裡理所當然。」

一世沉默片刻，輕笑道：「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世界對你的摯愛，如同聖杯，亦如同永恆。即使是德羅依蘭德也無法與寶玉有如此之高的同步度，至少他只是感覺自己變得無比強大，卻遠遠達不到全知全能——連這種感覺都不曾擁有。」

綱吉有些不好意思：「這、這樣嗎……」

「不會後悔嗎？」一世輕笑道：「永恆自規則與世界奇迹之中誕生，因為沒有意識，它比聖杯更加的好掌控。在三個願望許下的現在，他不再會給你帶來困擾，而它本身所擁有的力量，會讓你無敵且萬能——就如同你感受到的那樣。」

綱吉堅定的搖了搖頭：「我不會後悔。因為對於我來說，伊西斯更加重要。」

一世輕笑。

「只是多少覺得有點可惜。最後一個願望被我這樣浪費掉了……」綱吉可惜道：「要是許願的話，我希望能讓一世和其他初代守護者們擁有實體。」

一世失笑：「我們只是意志而已。」

綱吉搖頭：「但是對於我來說，一世就是一世。」

一世忍不住笑出了聲。

綱吉不解道：「一世？」

「不，沒什麼。並沒有嘲笑你的意思，我是指，我很高興，非常的高興，我的孩子。」一世撫摸著少年首領的頭，溫言道：「你會是一位了不起的首領的。」

綱吉尷尬道：「哪裡……」

「而且並不是浪費哦。」一世輕笑：「因為你的願望，所有時間線上的『一世』意志在那瞬間達成共享，雖然不至於連雞毛蒜皮的小時都一清二楚，但是重要的事情卻都牢牢記在了腦海中，簡單來說就是——百年前的我清楚的知道現在發生的事情。也正式因為如此，所有的『我』都知曉我們將在此刻相遇，這也是為什麼我會清楚的知道你將來到這裡，並且許下這樣的願望。」

「咦？！！！」

「未來並非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既定事實無法修改。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這是兩條悖論。」一世輕笑道：「但是這樣的悖論，卻也能交織出一條明亮的前路，只要用對方法——比如我的朋友西蒙。」

綱吉驚喜道：「你是說識破戴蒙先生暗害西蒙家族的事——」

一世淺笑：「是的——好了，我的孩子，你已經呆在這裡太久，弄水要著急了。」

綱吉用力的點頭，將沉睡中的伊西斯背在了身上。

或許世界真的如同一世所言是愛著他的，正如同永恆寶玉那樣，即使融入了伊西斯的身體中，但是在靠的如此近的時候，他依舊能感受到永恆寶玉帶給他的強大的增幅。雖然沒有了那種無敵的感覺，卻依舊可以以普通的身體輕易的背起伊西斯。

但是他不會後悔。

因為再強大的力量，都遠遠比不上他的朋友來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