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媽媽……」展望在樓上大聲哭喊。展顏腦子一團亂麻，踉蹌上樓，「怎麼了？」她看見地上有玻璃杯碎片嚇壞了，「展望，你怎麼了，受傷了嗎，傷到哪裡？」
展望把手背給她看，有一小塊紅腫，大概是倒水的時候不小心被開水濺到。
「媽媽，痛。」
展顏趕緊拉孩子去浴室，冷水沖，「媽媽不是告訴過你，不能碰開水！」厲聲訓斥。
展望委屈，「我想喝水，媽媽說不準開門。」
展顏抱抱孩子，「對不起，媽媽不該凶你，是媽媽的錯，媽媽沒有照顧好你。」
展望很懂事，「我不痛了，媽媽，別難過。」
展顏幫孩子用冷水沖了很久，還好只是被開水濺到腫了一點沒起泡。
「還疼不疼？」
展望一個勁搖頭，「不疼了。」
展顏翻箱倒櫃找燙傷葯，突然想到為什麼不直接去醫院。她從抽屜剪了一尺紗布將展望的手厚厚裹住，「走，媽媽送你去醫院。」
「我真的不疼了。」孩子都是怕去醫院。
展顏壓低嗓音對孩子說：「展望乖，媽媽不是帶你去醫院打針是帶你去找爸爸。」
「真的嗎？！」
「真的，但是展望要聽媽媽的不能出聲一定要跟緊媽媽。」
「展望一定聽話。」孩子期待又興奮，燙傷的疼都忘了。
展顏帶孩子才出門司機的車已經開到門口，「展小姐，您要出去？」
展顏從容回答：「孩子手燙傷了，送我們去醫院。」
「那趕緊上車。」司面看展望的手包得那麼厚以為很嚴重。
展顏上車，司機發動車問她：「要不要給左先生打個電話。」
「你把我們送到醫院再打吧。」
「嗯。」司機加速。
醫院人流如織，展顏看上去並不著急，她要看孩子，司機只能去排隊挂號，電話也沒時間打了。
展顏抱起孩子，低聲跟孩子說：「等會兒，一定要跟緊媽媽。」
「嗯。」展望重重點頭。
「展小姐，專家號掛好了，三樓東區。」司機將票據遞給展顏要陪他們一起上去。展顏攔了一下，「我帶孩子上去就行了，你去給左先生打電話吧。這裡人多太吵，出去打。」
「誒，那我出去打個電話。」孩子進醫院這種事是一定要給左勁彙報的。
展顏看著司機離開醫院大廳，找了一處安靜的花壇邊打電話。展顏抱起孩子就往醫院另一個出口跑，左勁接到電話大概十分鐘就能趕到，她一定要抓緊這十分鐘的空檔去碼頭。
對，是去碼頭，不是機場，不是火車站。機場和火車站是最容易被想到也是最容易被找到的地方。
今天出奇，路況異常擁堵。其實因為是周五，雙休更堵。
展顏一路焦急終於到碼頭，買票的長隊從售票廳一直排到門外。展顏看一眼時間再這樣浪費下去一定會被發現，她壯著膽子逃票，上船了再補。
進出口的人都非常多，展顏抱緊孩子跟著混了進去。
候船室人滿為患，展顏抱著孩子連處站的位置都沒有，被擠在人群中間。
「展望，不舒服就跟媽媽說。」展顏怕孩子被擠著。
展望搖頭，「我很好，是不是馬上就可以見到爸爸了？」
展顏想好了回s市，可以帶展望去看一眼。
「嗯。」
「太棒了，展望很快就可以見到爸爸了！」孩子高興得什麼似的。
展顏總覺得心裡慌慌地的沒底。
碼頭一個浪過來，候船室搖搖晃晃，人群東倒西歪，展顏差點站不穩。
「今天風浪這麼大會不會出事？」
「不會，要是船不能走會通知的，放心。」身旁乘客議論紛紛。
展顏看一眼海面，風浪確實大得駭人，可沒有聽到停船的通知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她抱緊孩子，心裡還是擔心。
「展顏！」嘈雜人群中突然有人喊她一聲，聽得不是很真切。
展顏更慌了，一抬眼就看見左勁擠進人群，她驚得睜大眼睛，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找過來！
她能想到機場車站容易被發現，左勁也想得到。
「展顏，過來！」左勁臉色比海面驚濤還要駭人。
「船來了！」有人喊一聲，人群更加騷動，紛紛往裡擠，展顏也被人流帶著往裡擠。
左勁被擋在人流外寸步難行，「展顏，危險，快回來！」他大喊，展顏無動於衷，只有一個念頭她要離開這裡。
下船出口門關閉，上船入口打開，人群更加洶湧，展顏被擠得東倒西歪還要護著孩子。
展望突然大叫起來，「媽媽——」
展顏還來不及反應，身形高大的男人已經從展顏手裡搶過孩子，她認得那男人，是左勁的人。
「展望——」
男人魁梧高大，人群都擠不動他分毫，輕鬆就往回走擠出人群。
「展望，展望——」展顏用盡全身力氣身子也動不了分毫。
輪船起航提示音響起，展顏直接被人群擠進船艙。
「我的孩子，我要找我的孩子！」展顏眼看著船艙門關閉，奮力往門口擠，「展望，別怕，媽媽來了……」快了，就要到了，船艙門已經關了一半。她被突然闖進來的人撞倒在地，艙門徹底關閉，船起航。
「你怎麼樣！」左勁的聲音。一個奮力要出去，一個努力要進來，結果兩人都被關進『圍城』。
展顏一聽到他的聲音眼淚就掉下來，揪緊他袖子，「展望，展望怎麼樣了，我要展望，我要我的孩子！」
左勁拉她起身，「你還知道為孩子著想？」聲音冷硬，他在生氣。
展顏推開他，終於擠到門口，手掌使勁拍門，「開門，我要下去，我要下去！」
左勁拉住她的手，「船已經起航，別鬧了！」
「你叫他們停船，我要下去，我要下去找展望！」
左勁雖惱她，心裡還是不忍，緩下聲音，「孩子沒事，我安排了人照顧他。等船一靠岸我們就下船返回。」
左勁帶她去二層寬鬆的位置，她坐著，他站著。
「為什麼要這樣做？」左勁一直壓著怒火。
海風呼呼吹在耳邊，海浪洶湧，展顏低頭掐著自己手指，「我，不可能像以前那樣跟你在一起，總有一天我會離開，遲早的問題。」
左勁一把拉起她讓她面對自己，「為什麼不能！」
展顏紅著眼睛看他，「我媽媽的死，你媽媽的怨恨，你以為，我還能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和你在一起嗎？」
左勁眼晴要噴出火來，「你要我說多少遍，那是意外，誰也不想發生。我媽媽現在已經改變了很多，她已經不反對我們了！」
「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展顏深吸口氣，「左勁，別讓我恨你，好嗎。讓我走。」
左勁捏得她肩膀生生的疼，他很清楚，她這一走就再也不會回頭。有些人，錯過，就是一輩子，他不準。
「就算死，我也不會讓你走！」
一語成讖，意外發生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沒有防備。輪船觸礁傾斜倒塌的時候，左勁用身體緊緊護住展顏。
那一瞬，身邊所有的聲音似乎都消失，如同那個可怕的夢境一樣。展顏感覺身體不停往下沉，她一呼吸海水四面八方往鼻子嘴巴涌，堵得她生疼。
「展顏……展顏……」她微微睜開眼睛，海面有光映進來形成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然後，她感覺唇上一熱，有空氣渡到她嘴裡。他們像兩尾魚，相濡以沫，左勁給了她救命的一口氣。
左勁不知從哪裡找到一個單人救生筏，他將展顏抱上救生筏，一直喊她：「展顏，展顏……」好似回到她被車撞的那天，左勁也是這樣一直喊她的名字，然後她就記住了。
展顏咳嗽出嘴裡灌進去的海水，迷迷糊糊摸到他手臂，咬的力度很輕根本沒力氣，「左勁，左勁……」
「是我，我在這裡。」左勁推著單人筏不停的游，四面八方都是海水沒有方向沒有目標，游到最後他筋疲力盡，只能任由海浪帶他們走，飄到哪裡是哪裡。
不知飄了多久，展顏感覺身體的沉浮終於消失，背疼得厲害。她睜開眼睛，天藍得像琉璃，雲很高，她動一動手，指下是粗礪礫岩，背部抵得生疼。她撐著身子坐起來，一望無際的荒灘，單人筏已經被硬物劃破成了廢品擱淺在海灘。不遠處躺著一個人，左勁！
展顏踉蹌著跑過去，「左勁，左勁！」她使勁搖他，他昏迷不醒。她給他做急救，做人工呼吸，後腦突然被大手掌住，她的唇被貼緊。展顏睜大眼睛看著左勁醒過來，喜極而泣。
「你怎麼樣？」
「你怎麼樣？」
「有沒有哪裡受傷？」
「有沒有哪裡受傷？」
兩人同時出聲，心有靈犀似的一字不差。
展顏哭起來，左勁抱著她，「沒事的，上次我們被江權那樣設計都能活著回去，這次也一定化險為夷。展望還等著我們，我們一定不能放棄。」那次是他們運氣好碰到剛好回港的漁民，這次是荒島，一切只能聽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