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可是沒有你

濃郁的血腥味讓緋堍覺得作嘔，她顫抖著雙手捂住耳朵，極近的槍聲導致她有片刻的耳鳴。但是，緩過神的下一秒，她便再顧不得許多，連滾帶爬地往前面跑，「顏赤瞳！還好嗎！你還好嗎？！」

剛剛在顏赤瞳撲過來的瞬間，博士也連發了好幾槍。緋堍恨不得趴在顏赤瞳身上仔細看，那子彈到底打到哪裡了，但是顏赤瞳抽動著巨大的尾巴，因為痛而掙扎著緋堍根本看不清是哪裡被打中了。

黃金蟒的身軀實在是過於巨大，整個小道兩旁的磚塊都在撲撲落落往下墜，緋堍咬咬牙。

「你等我，我馬上就過來。」緋堍做了個艱難的決定，她拼盡全力把那邊昏迷的史密斯拖動著，「史密斯，撐著點，我把你救出去。」

史密斯是因為自己而困在這裡的，不能讓他被埋在這裡。

「想走？」然而另一邊的男學生早就虎視眈眈堵住了通路，緋堍抱住史密斯的上半身根本沒有抗拒的功夫。

不行，不能栽在這裡，她還要去幫顏赤瞳，不能留下顏赤瞳一個人面對博士。

「雖然這樣對淑女來說不太紳士，但是沒辦法了，你太礙事了。」男學生抬起手，就要衝著緋堍的頭撞下去。

緋堍閉上眼，心裡在想，如果她也有武器就好了，她就一定不會給顏赤瞳拖後腿，也不會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受傷。她太弱小了，誰都保護不了，就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喵！」

但是沒有感受到預期的疼痛，倒是聽到了微弱的叫聲。緋堍睜開眼，驚呼：「小獅子！」原來是小獅子在主人遇上麻煩時，奮力往這邊爬動，總算咬住了那人的後腿。

男學生吃痛，眼神暴戾地一腳把早已中彈的小獅子踹到了牆角。

小獅子中彈的傷口瞬間又溢出了獻血，它已經不是嗚咽了，而是奄奄一息，睜著跟緋堍一樣琥珀色的眼睛，只映著緋堍一人。

「真是的，博士大人果然說的沒錯，小畜生就是小畜生，還是我們所結合出來的實驗品更加的招人喜歡。」他說著似乎覺得就這樣放過小獅子有點沒意思，竟然疾走幾步又踹了一腳，小獅子的身軀硬生生折了一個角度，怎麼看都已經是骨折了。

「別這樣！它會死的！」真的會死的，胸腔都出血了啊！你沒有看到嗎？緋堍放下史密斯，往那邊跌跌撞撞的過去，想要把小獅子搶回來，但男學生的腳更快，一下又把小獅子踢到了另一邊。

「過分...過分......你們真的太過分了。」緋堍看著小獅子漸漸沒了聲音，她捂住雙頰，獃獃站在原地，耳邊還有顏赤瞳因為疼痛而翻滾的噪音，和博士愉悅的笑聲。

腦海里一遍遍映照著穿越前看過的那本書里的內容。

這些人，站在食物鏈的頂端，作為人類，卻一直在殘害別人。

不論是對莫斯市，顏赤瞳，愛琳，伯爵，堡主，又或者說被他們用於實驗而丟棄的小孩子們來說，他們就是惡魔。是他們，把大家逼成這個樣子的！所有的悲劇都是他們釀成的！他們這樣的惡魔！

「像你們這樣的惡魔！！！」緋堍的眼睛變得猩紅，指甲又從白皙變成了漆黑，慢慢長長，在男學生回頭的一瞬間。

「吶，你們，真的以為沒有人能制裁你們嗎？」

「你們真的以為，你們可以為所欲為嗎？」

「......你們真的以為，做出這些事，還能站在頂端踐踏生命么？」

被扼住喉嚨陷入牆壁的男學生，踢了踢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裡面有恐懼還有興奮，「......」說不出話，他能感受到緋堍的指甲摳進了肉里。

「嘶嘶嘶！」似乎是為了印證緋堍的話，那邊的顏赤瞳也把博士的手槍給打落在地，張開了血盆大口，發出得意的叫聲。

緋堍的腦子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狂躁，有一個聲音在心裡叫囂：把他吃掉！他一定很美味！喪屍吃人類不是很正常嗎？她現在是喪屍啊？為什麼要按照人類的守則來做，是他先傷害的小獅子，他該死！

男學生覺得緋堍的手又收緊了幾分，他的臉已經變成了紫色，彷彿下一秒就要斷氣。他喉嚨里發出詭異的咯咯聲：「你現在.....現在變異的樣子.....真完....美。」

緋堍沉默，伸出另一隻手就要撕裂他的頭顱。

但是將將夠到他皮膚的瞬間，緋堍又垂下了手，任他跪在地上喘著粗氣。

「什麼.....啊......還不....完美么？殺...不.了我啊？」

緋堍無動於衷地看著他趴伏在地上的樣子，一腳踩在他的背上，「作為人類，你可真丑。」然後一拳把他打暈，不再看他。抱起另一邊的小獅子，儘力不要讓指甲劃破它，「我帶你走。」

另一隻手扯著史密斯，一直到盡頭，她扭頭看了一眼孤軍奮戰的顏赤瞳。

「等我，我馬上回來找你！」

那黃金蟒扭動了一下尾巴，似乎是聽到了她的話。

緋堍連忙把小獅子和史密斯都運出了小道外面，不知為什麼，外面喧鬧的街道此時已經沒有人了。緋堍本來還擔心現在的樣子，會不會被人當怪物給打死，但是現在看來，應該是沒有問題了。

把他們放到道路的椅子上，她猶豫了一下。

「對不起，我不能拋下他一個人，我要回去了。小獅子，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痛苦，我會帶他回來一起救助你的，你聽到的話就給我撐住。還有，史密斯要是你也能聽得到，請努力醒來好嗎？我知道很為難你們，也知道我自己很自私，但是，它的生命和你們一樣重要，我不能讓它從開始到結尾都是孤單單的。」

緋堍摸了摸小獅子髒亂的毛髮，溫柔的親了它一口。

如果回不來，那她也算是放心了，至少她沒有看到他們跟自己一起喪生。

再不留戀，緋堍沖著原路返回。一邊琢磨著，從史密斯中毒開始，這件事就透著詭異。她只能想到，這一開始就是博士引誘過來的。她電光石閃間，悟到了什麼，那個私人醫院難道也是故意把他們趕走的么？

不。

緋堍出了一身冷汗，她是變異喪屍，本來就體質冰冷，這一刻她居然感受到了更冷的溫度。

如果這一切都是計劃好的，博士的性格，會一個人面對黃金蟒這種生物嗎？

如果這裡的一切都是安排，這裡剛剛熱鬧的大街突然安靜下來，會不會也是博士的行動？

那，這說明什麼？

！！！

緋堍加快速度，用喪屍的速度躍過障礙物，「顏赤瞳，那裡有危險！快回來！！！」

可她總是晚一步。

她只能看著那個坍塌了一半的圍牆上，突然湧出很多更當初一樣穿著制服的軍人。他們手裡拿著的，是眼熟的鎮定劑，以及特殊的炮彈。

緋堍眼瞳一縮，「顏赤瞳！！！」

黃金蟒聽到了她的聲音，往這邊扭頭看了過來，怪獸般的豎瞳是那麼專註，緋堍知道變異時成為喪屍的自己是不會哭的。

這時卻眼眶發熱，恨不得要用盡生命來交換，讓自己的能力再強一點。

就不會——

就不會，讓只看著自己的他，被那麼多人圍獵。

她聽得到顏赤瞳發出她聽過最悲慘的聲音，也看到他一向堅硬的鱗片被生生炸飛，最可怕的是，緋堍發現他們並不是沖著殺掉顏赤瞳而來的，反而是只朝他的尾巴射去。那尾巴怎麼能抗住那麼多的攻擊？

皮開肉綻是小事。

當緋堍好不容易進入這片焦土，顏赤瞳的尾巴竟硬生生的斷掉了。

那一小截尾巴斷掉之後，緋堍看到他跌落在地上，然後扭動，卻擺不脫那些人的桎梏。

「為什麼？」緋堍不懂，她被另一撥人強迫拉了開，自己怎麼反抗都敵不過那些人。

為什麼博士可以這樣大動干戈？他已經不怕暴露這種慘無人道的實驗了么！？

從天而降的戰機拉著一個囚籠，緩緩落下，緋堍瞪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博士，看他一副滿足的表情拿著呼叫器說：「逃跑的實驗物品一號已經回收了，告訴彼得堡的平民和貴族們，他們安全了。」

「.......啊，是這樣啊...........」緋堍垂下頭，博士看不清她的表情。

是這樣啊，是這樣啊。啊，原來是這樣。

博士的手段，她在書里已經看透了不是嗎？

控制輿論，玩弄人心，讓人把他捧上神壇，卻干著最噁心最骯髒的事情，手上沾著那麼多的鮮血。

「我可真傻....啊.......」緋堍喃喃。

「什麼？」博士這時心情很好，並不介意跟實驗品二號多聊一會兒。

「當初就該把你一槍崩了，讓你留下來真是禍害。」緋堍呲牙，喪屍的獠牙像是鋒利的匕首，然而博士並不害怕。

「你做得到的話，就讓我看看啊。」博士微笑，指了指已經被擔架救起的男學生，「你連我的學生都殺不死，更何況我？」他嘲諷的樣子深深刻入了緋堍的瞳孔里，心裡。

「博士大人！！！這條蟒蛇！！！又反抗了？？？」突然一陣騷動在呼叫器那邊響起，博士驚訝地回頭看去，居然是黃金蟒撞著還未關牢的囚籠，從低空中又追了下來。因為它的突然動作，那戰機驚險地轉了個頭，避開了墜落的命運。

跌在地上的黃金蟒哪裡也沒去，拖著那一身瘡痍，用自己已經斷掉一小截的尾巴重重甩開了抓住緋堍的軍人。

軍人為了自保，不得不鬆開緋堍，拿起武器。

而這一剎那，緋堍感覺到被重重甩了一下。

那蟒蛇低頭看著自己，瞪大了的紅色雙瞳中，好像藏著一句話。

而那句話緋堍聽不懂，因為黃金蟒只會發出嘶嘶聲。

但是她又覺得自己懂了。

所以她捨不得，也不想捨得。

但是，還是被黃金蟒給撞開了，撞得很遠，摔得也很疼，滾在地上緋堍擦破了皮膚。

「走吧，緋堍小姐，離開這裡。」她忽然想到了以前顏赤瞳經常對自己說的話。

——離開這裡，可是這一次我沒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