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小廝忙不停3
方慕安好不容易找回了穿越指南,再不敢掉以輕心,一晚上沒睡覺都在研究人物關係。
他現在才知道康時年那小子有多厲害,居然把這麼多錯綜複雜的人際網路都理順清楚,角色扮演也讓人挑不出錯處,原來那都是下了大工夫的。
方慕安只研究了袁家家譜就把一顆頭搞大了。
袁家人口眾多,旁支斜出,是典型的大戶人家,可袁老爺下面就只有三男一女,大兒子大女兒都是嫡出,二兒子與三兒子是庶出。三個兒子裡面又數袁信最可憐,生母身份低微,人又早亡,以至於袁信小時候也受了不少冤枉氣。
偏偏袁老爺對小兒子最為疼愛,不但從小就給他請最好的老師,更在南瑜的教育部門送禮打點一個遍,可袁信自己不爭氣,對進學一點也不上心,只對行醫感興趣。袁老爺拗不過他,只得出錢給他開了個醫館,在他成親之前由著他折騰。
段老爺大概是想趁自己還有運作能力的時候把小兒子送進官場,可他沒想到自己會因為一場意外突然暴斃。
袁信在袁家唯一的依靠就是他爹,如今他爹死了,大太太和燕姨娘都不是什麼容人的貨色,不找個借口治死袁信才怪。
方慕安愁的是他明知袁家人會對付袁信,卻一點也搞不清楚那些人會想什麼壞主意。
大家族內部鬥爭的這種戲碼,他從前是最最敬謝不敏的,他也不是學法出身,爭奪繼承權神馬的實在不是他的強項。
好在如今袁老爺停靈在家,從明天起就要連做七日的水陸道場,袁家那些人就算再不是東西,也不至於趁著老頭子屍骨未寒的時候出幺蛾子。
方慕安預備先靜觀其變,先摸清楚敵方出拳的套路再做打算。
他自己美滋滋地盤算挺好,第二天一早起他就懵了。
天剛蒙蒙亮,方慕安就聽到院子里有人叫喊,「開祠堂。」
一聲傳一聲,比公堂上的吆喝還整齊劃一。
方慕安從床上爬起來,頂著熊貓眼開門跑出去,「開什麼祠堂?為什麼開祠堂?」
有雜役看到他,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問東問西,「招財,你怎麼又活過來了?都說你借屍還魂啊,你還是從前那個招財嗎?還是被山精鬼怪借了肉身。」
我擦!
方慕安哪裡敢說他是借屍還魂,搞不好要被綁起來潑狗血跳大神的,「我還是招財,就是中毒了把腦子燒壞了,從前的事記得模模糊糊的。」
雜役們挨個湊過來問,「你還記得我嗎?」
方慕安擺擺手,「誰在叫開祠堂?為什麼要開祠堂?」
有人搖頭,有人竊竊私語,有明白的就偷偷說了句,「開祠堂審大管家和三爺。」
三爺?不就是袁信。
「為啥?為啥要審三爺?」
一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說話,大概是沒有一個知道內情的。
方慕安急的一頭冷汗瀑布流,他本以為自己還有幾天周旋熟悉的時間,誰想袁家人出手這麼快。
「在哪審?」
「當然是在祠堂審啊還能在哪審?」
雜役們話音剛落,方慕安就顛顛沖了出去,跑出去五米又折了回來,「祠堂在哪?」
雜役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給他指路,「開祠堂去的都是老爺,下人們半步也不能靠近的,你火急火燎的幹什麼?」
他能不火急火燎嗎,他這回下定了決心要在一個任務之內把積分做完,他再也不想一次又一次地回來這個鬼地方了。
「別問這麼多了,快告訴我祠堂在哪,我保證不鬧出亂子。」
有膽大的小廝幫他指了一指,嘴上還忍不住調侃,「鬧出亂子又怎樣,你大不了再死一次也就到頭了。」
方慕安無視他的烏鴉嘴,偷溜到祠堂牆角想找一扇能聽到裡面說話的窗戶。
結果窗戶沒找到,直接被人發現行蹤拖進了祠堂。
祠堂里的氣氛真是壓抑到死,上首坐了兩個年紀不輕的老爺,表情都跟閻王有一拼。
方慕安在穿越指南上學習了,這二位是袁家的族長族叔。
族長下首站著三個穿素服的婦人,分別是已故袁老爺的大太太,燕姨娘和大女兒;站著的三個披麻戴孝的年輕人,是袁家的大少爺,二少爺和入贅的大姑爺;同袁信一起跪著的中年人,是袁家的大管家袁忠。
方慕安被人壓著同袁信和管家跪在一起。
袁家族長開口質問,「這奴才不是中毒死了嗎?怎麼又活過來了?」
方慕安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袁信,也不知該怎麼回話。
上面的人都等得不耐煩,大少爺厲聲喝道,「族長在問你話,你為何不答?」
方慕安正猶豫不決,袁信替他舉手搶答了,「招財中毒不深,之前只是背過氣去了。」
族長一皺眉頭,下面的媳婦少爺們也都面面相覷,各懷鬼胎。
袁大小姐冷笑道,「既然招財沒死,那是最好不過,老爺中毒時的情形究竟如何,你從實招來。」
這一問可把方慕安問住了,穿越指南上面的確提示說袁華不是因為吃河豚才中毒的,可也沒明白透露到底是誰暗中下毒把人給害死的。
好在又是袁信替他出頭,「招財中毒后神智不清,之前的事記得的不多了。」
袁大小姐從鼻子發出個輕蔑的哼聲,「好個不記得,還真便宜。」
方慕安隱隱聽出她的語氣不簡單,看袁信,袁信神情凝重,再看管家,管家一臉慘白。
一屋子的人不是坐就是站,只有他們三個跪著,莫不是要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賴到他們頭上?
果不其然,袁大小姐下一句就單刀直入,「招財,當日老爺中毒時究竟如何,你若再不招,就只能把你送去官府嚴刑拷問了。」
方慕安轉圈把屋子裡的人打量個遍,大概猜到這幫人要出什麼招數。袁華一死,袁家一大筆的遺產等待繼承,上面的人要想方設法地弄出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按到袁信頭上,把他踢出遺產繼承的名單。
上位權力鬥爭,少不了要犧牲無辜的奴才。
他和大管家,恐怕就要成為袁家爭權的炮灰。
上一個世界的經歷太痛了,直到現在方慕安還心有餘悸,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想再被送到執法機關受皮肉之苦了,「大小姐問我的話,我不是很明白。老爺中毒的事不是移交官府去查了嗎?仵作也說是他老人家是中了河豚毒。」
袁大小姐被噎了個正著,一雙眼圓圓瞪著,「這奴才不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嗎?怎麼還敢信口開河。」
袁大少爺擺擺手,把跑偏的話又硬拉回來,「爹中毒的事,之後再詳查,別忘了我們今天開祠堂是要審這不孝子私改遺書之罪。」
私改遺書?
這是怎麼話說?
方慕安扭頭看一眼袁信,袁信緊咬著牙,半晌才從嘴裡說出一句,「我剛才說的句句是實,我從未叫劉管家私入父親書房篡改遺書。」
劉管家全身都趴在地上叫冤枉。
方慕安明白了,這幫人硬要往袁信頭上安的罪名是「私改遺書,謀奪家產」。
算他們還有點良知,沒直接給袁信扣上弒父的帽子。
袁大少爺抖落了幾張紙,冷笑道,「你偽造的這封遺書從筆記到印章都和真的一般無二,可見你之前下了不少功夫,可惜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做的看似滴水不漏,卻還是在細微處露出了馬腳。如今東窗事發,你還要詭言狡辯?你真以為我們不敢把你送到官府公論嗎?」
大少爺話音剛落,袁二少爺就從旁勸了一句,「大哥稍安勿躁,家醜不可外揚,三弟也是一時糊塗,只要他認了錯,就饒了他這一回吧。」
袁二少爺的和事佬還沒做完,袁家族長就開口了,「袁信利欲熏心,私改遺書,居心不良,怎能輕饒。若還不招,別怪我家法處置。」
袁大小姐對上首的兩個老頭拜了拜,「二爺爺說的不錯。袁信這次做的事,絕不能輕饒,父親屍骨未寒,他不想在靈前盡孝,卻存著歹心謀多家產,可謂不孝不悌,不信不義,若不重罰以儆效尤,如何服眾?」
方慕安流了一身的冷汗,心說時空管理局誠不欺我,眼看袁信就要被掃地出門了啊。
袁大少爺一雙眼眯著,走到劉管家面前提聲又問了句,「三少爺是你一手帶大的,他做了錯事,你要維護他無可厚非,可事到如今,真相已近大白,你再替他遮掩也無濟於事。」
劉管家終於抬了頭,一張臉老淚縱橫,「三少爺也是一時糊塗,請兩位太爺和少爺們大人有大量,原諒他這一次。」
袁信氣的身子都發抖了,大概是還沒想明白他最信任的人怎麼說翻供就翻供,稀里糊塗就把罪名扣到他頭上。
袁家族長就等著這一著忠僕指認,「袁信不孝不義,狡詐貪婪,從今天起,從袁家族譜中除名,再不可自稱是我袁家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