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番外：輸贏

有了蘭芝的指證，再加上四周的宮人都證明了程錦繡的確對謝氏有過不滿排斥之心。這人證物證俱在，程錦繡謀害謝氏，可謂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程錦繡萬萬沒想到，看起來和善溫柔的蘭芝，竟然會主動陷害自己！不，恐怕從一開始，她就是謝氏的人，故意接近自己，好讓她放鬆戒備吧！

面對所有人的冷漠和排斥，主動表達善意的蘭芝，自然就顯得難能可貴。而程錦繡，就這樣落入了謝氏早就設好的陷阱裡面！這個女人，果然是心機深沉，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這東宮裡面的人，幾乎都攝於謝氏的餘威，而她初來乍到不過十幾天時間而已，自然不可能收買到人為她說話。而念錦很明顯也是相信了，他小臉上浮現出憤怒之色，一雙漆黑的眸子裡面也布滿了失望。

就算景女官在父皇面前替他說話求情，可此事也和她針對姑姑沒有什麼聯繫。對於自己在意的人，念錦和姬玉一樣，是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對待的。程錦繡傷害了姑姑，那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留下她！

「來人，把景女官拖出去！以後，她不再是我東宮的女官！」

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念錦只決定將程錦繡逐出去。這一刻，程錦繡再一次見識到了謝氏在念錦心目中的分量，她的臉上滿是悲傷和苦澀。

「念錦，這就是你的處事之道嗎？光是聽這些人的指證，就認定了景女官是幕後黑手，甚至都不打算聽她的辯解嗎？」姬玉沉著臉開口，顯得很是失望。

「你是太子，是未來的儲君，以後是要繼承父皇的位置的！為君之道，是要懂得明辨是非，賞罰分明！否則的話，光是從自己的喜好來判斷，你這是想以後成為遺臭萬年的昏君嗎？」

姬玉一番責備的話，讓念錦嚇了一跳，面對自己最崇拜的爹爹，他自然不想讓他失望。冷靜下來，他這才點了點頭。

「父皇說得對，是兒臣錯了。景女官，你可有辯解之言，證明自己是無辜的？」

證明，怎麼證明？從一開始她就被人算計了，就算是有證據，也被某些有心人提前銷毀的一乾二淨了吧！若不是為了顧慮念錦的感受，程錦繡才不想這樣忍心吞聲，皇權大過一切，她讓姬玉直接打殺了謝氏都沒話說！

姬玉也是有些發愁，因為念錦不得不束手束腳，竟然讓謝氏這個賤婢佔了先機。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綉兒受委屈的，所以，就在方才，他已經想到了解決之法了。實際上，從太醫檢查出那糕點裡面的毒，姬玉就知道，此事絕對不是那麼簡單。

場面瞬間有了轉圜的餘地，跪在地上的蘭芝等人卻驀地有些緊張起來。畢竟，看眼前的情形，陛下似乎是要為景女官出頭的！若是陛下非要保住景女官，她們就很有可能會受到處罰！不過，太子一向關心謝姑姑，就算礙於陛下不得不放過景女官，景女官也不可能再留在東宮了。她們的目的，也差不多達到了。

「殿下，我只想說，謝姑姑中毒一事，與我一點關係都沒有！臣女初來乍到，勢單力薄，連太醫院和藥房的方向都不清楚，如何有本事得到這樣的劇毒之物？而且，我與謝姑姑並無私怨，此事，分明是有心人故意陷害！還請殿下明察秋毫，抓住那真正的兇手！」

程錦繡擲地有聲地開口，目光直視著念錦，沒有絲毫的閃躲之意。面對如此坦坦蕩蕩的眼神，念錦也有些動搖了。笨女人這話說的也沒錯啊，她才進宮沒多久，這段日子除了東宮和紫宸殿，幾乎哪裡都沒有去過。

就在這時，一個白色的身影飛快地閃過，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這白色的小身影，正是紫電貂。它一下子就跳到了念錦的懷裡，發出了唧唧唧的叫聲。還咬著念錦的衣袖，似乎想要帶他去什麼地方一般。

念錦臉上的神色微微一變，他自然是能夠聽懂紫電貂的意思的，當下便大踏步地起身，朝著一間屋子裡面走去。宮人們莫名其妙地對視一眼，有些摸不清楚殿下到底想要做什麼。

那屋子，卻正好是謝氏的房間。謝氏大多數時候，是陪伴念錦在寢宮入睡的。她自己的屋子，則是貼身伺候她的翠屏一直住著。而念錦親自在翠屏的床榻下面，搜到了半包沒有用完的藥粉！

這一刻，念錦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年紀小卻並不代表他愚蠢。如果是程錦繡指使蘭芝下的葯，為何反而會在謝氏的屋子裡面藏著毒？

御膳房那邊有很多人證明，程錦繡一直在廚房裡面做糕點沒有離開，自然也不可能有機會在謝氏的房間裡面動手腳。而且，蘭芝如果是她指使的，又怎麼會那麼輕易地拆穿她的陰謀？

雖然很多時候，念錦縱容著謝氏暗中的舉動，卻並不代表他什麼都不明白。只是因為，那些宮人根本就是無所謂的人，而姑姑，才是他在意的。而且，那些人本來也犯了錯被罰，也是理所當然。所以，他一直都假裝不知道。

可是這一次，姑姑她似乎有些過分了……

飛快地將毒藥藏在了衣袖裡面，咬了咬唇，念錦臉上的神色有些猶豫不決。翠屏是姑姑的人，凡是有心眼的都能猜出來，定是姑姑自導自演設計了這一切。如果當著父皇的面被揭穿了，姑姑肯定會被責罰的。他也知道，姑姑這麼做，只是不想自己被別人奪走而已。

他離開了屋子，繼續鎮定自如去了宮女們居住的地方。最後，他顫抖著將毒藥藏到了蘭芝的枕頭下，假裝自己是從那裡面取出來的一樣。然後，憤怒的提高了聲音。

「來人，去將蘭芝拿下！蘭芝膽大包天，竟敢謀害謝姑姑，甚至嫁禍給景女官！這包藥粉，就是證據！」

「殿下，奴婢冤——」蘭芝驚恐地搖頭，然而她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覺得自己舌尖一痛，竟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而這個時候，念錦身邊的近衛已經上前，將她架了起來拖走。

「父皇，多虧了紫電貂告訴了兒臣真相。原來，是蘭芝這宮女存了不該有的心思，竟然想毒害謝姑姑再嫁禍景女官，將兩人一起除掉，好讓自己成為一等掌事。現在真相大白，是兒臣錯怪景女官了。」

念錦神色忐忑地開口，竟是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想好了為謝氏開脫的借口。姬玉神色幽深地看了有些無措的小傢伙一眼，他該稱讚這小傢伙的急智，不愧是自己的兒子嗎？

寧願犧牲掉一個蘭芝，也要為謝氏遮掩，假以時日，謝氏恐怕真的會成為念錦心目中的母親吧！綉兒她現在，心裡也不知道有多難過。姬玉又是心疼又是後悔，因為，他才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既然如此，你難道不該向景女官道歉嗎？」

「景女官，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再誤會你了。」念錦走到了程錦繡跟前，倒是真心實意的道了歉，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心裡的這份愧疚究竟是為了什麼。

「殿下客氣了，只要殿下以後還能繼續跟今天這樣，不因為個人的情緒冤枉了好人。能夠成為真正的明辨是非之輩，才是我大晉朝的榮幸。」

程錦繡搖了搖頭，語氣卻頗有深意，念錦越發覺得自己有些抬不起頭了。他到底還是有著羞恥之心的，父皇他，一定也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吧？可是，謝姑姑也是他重要的人啊！

走出了東宮，在門口的時候，姬玉忽然語重心長地開口道。

「念錦，還記得父皇今日教你的東西嗎？坐井而觀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蛙坐井中，終日沉醉於頭頂上一方藍天美景，以為那是自己的全部。然而實際上，井口的藍天，不過是滄海一粟。外面才會有更廣闊的天地，更真實的東西。你是太子，難道，要終生困於一婦人之手嗎？

有些人做的事情，看似是為了你好，而實際上，卻會害了你。父皇曾經也錯了，還傷害了身邊最親的人。所以，父皇不希望念錦，也會同樣走上那條路。你，明白了嗎？」

念錦心中一跳，只覺得臉上燒的厲害。他知道，父皇定是已經猜到了真相，才會這般告誡自己。他胡亂地點了點頭，心裡卻是第一次開始質疑起來。

難道，姑姑雖然對他好，可是實際上，不準任何人接近他，這樣子做，會害了自己嗎？他現在，已經成了被困在井底的那隻青蛙了嗎？

眼看著時間不早了，姬玉便不再耽擱轉身離開了。因為謝氏中毒未醒，被送回了自己的屋子由翠屏照顧。而程錦繡這次，倒是終於和念錦單獨相處了。

不過，念錦心裡存了事情，又對她有著愧疚之心，根本就沒有和她說話的心思。程錦繡也不以為意，她照顧念錦睡下，安排好了值夜的宮人，這才安靜地離開了寢宮，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一團白色的影子從程錦繡的針頭下面躥了出來，跑到了她的懷裡，一雙黑漆漆的眸子骨碌碌地轉動著，顯得極為靈動。

「好唧唧，今天可真是多虧你了。你這個小傢伙，怎麼就那麼聰明呢？哎，可惜我現在沒有蓮玉之體了，趕明兒讓子佩給你準備你喜歡吃的大餐如何？」

「唧唧！」

紫電貂晃動著尾巴唧唧地叫出了聲音，仰起小腦袋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程錦繡寵溺地親了親它的小腦袋，摸著它柔軟的毛髮，心情也是一片柔軟。

實際上，今天的一切，還真是多虧了紫電貂。小傢伙偷聽到了謝氏的算計，便立刻趕來告訴了她。由於她現在不能和它交流，小傢伙不得不用小爪子在紙上寫字。紫電貂本是就是靈性之物，這些年來在皇宮養尊處優，它從小跟著念錦一起，倒是學會了認字和寫字，雖然看起來很是慘不忍睹就是了。

所以，她便乾脆將計就計，又有姬玉上來撐場面，這次和謝氏的較量，誰輸誰贏，到還不一定呢！

「咔擦！」

窗戶微動，黑暗中，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程錦繡面前。姬玉的面容在燭光下漸漸清晰起來，他走到程錦繡跟前，將她一把抱在懷裡。

「綉兒，對不起，今天讓你受委屈了。」

「誰叫那是咱們兒子呢？我們做父母的，本就虧欠了他。這點委屈，又算的了什麼？不過，過了今日，念錦的心裡便會種下一顆懷疑的種子。對於謝氏，他不可能再向以前一樣千依百順，深信不疑了。」

「只是可惜了，這次讓那謝氏逃過一劫。那個死小子，真是太讓我失望了！」姬玉到底有些憤憤，兒子的所作所為，實在是讓人心寒。

程錦繡沒想過趁此機會扳倒謝氏，最後結果也所料不差，念錦竟然幫著謝氏隱瞞了真相。

「其實，我雖然有些難受，卻還是覺得欣慰的。念錦他的本性，還是善良的不是嗎？為了保護自己在意的人，他才會那麼做。只要讓他知道，謝氏不懷好意，以後，我們可以慢慢地教他成長。」

「你說得對，我們一起，好好的教導他。」

姬玉點了點頭，為了兒子，他都犧牲了和綉兒的相聚。希望這孩子，不會讓他們失望吧！

「廢物！你到底是在怎麼做事的？我不是再三交代過，不能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的嗎？竟然還將罪證放在了枕頭下面，你的腦袋被驢踢了嗎？」

女子憤怒的聲音響了起來，地面上跪著的少女捂著發紅的面頰，眼淚都流出來了。

「姑姑，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啊！明明我根本就沒有剩下那些葯，所有的痕迹也都處理掉了，為什麼屋子裡面會出現那個東西，那根本就不是我做的啊！」

翠屏真的是又害怕又難受，明明沒有的東西，怎麼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呢？還毀掉了姑姑今日的謀算，沒有除掉景女官，倒反而搭上了蘭芝。

看翠屏賭咒發誓的模樣，謝氏皺起眉頭思索起來。她當然沒有真正的中毒，那太醫本就是她早就收買好的自己人。所以，今日發生的一切，她都是偷聽偷看得一清二楚的。

當時進了屋子的人，發現藥粉的人是太子，而太子對她的在意，謝氏從不懷疑。否則的話，他也不會故意為自己遮掩了。那麼，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等等，紫電貂！

謝氏神色一變，她猛的想起，殿下曾經和她說過景女官的來歷。她本來因為衝撞了陛下，要被送去暴室杖斃的，結果卻因為紫電貂的意外出現，救了她一命。據說是因為紫電貂聞到了她身上太子留下來的錢袋的氣味，也讓陛下發現景女官是太子流落民間之時的救命恩人。

紫電貂雖是畜生，卻極具靈性，宮裡的女人幾乎就沒有不怕它的。也正是因為它除了陛下和太子，對旁人都是不屑一顧，是以她竟是忘記了，紫電貂並沒有攻擊過主動接近陛下和太子的景女官！

要知道，紫電貂曾經的主人可是貞元皇后，景女官長的和貞元皇后一模一樣。那小畜生，該不會是將她當做貞元皇后一般對待了吧？

也只有紫電貂，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那藥粉，藏到翠屏的枕頭下面，還故意引著太子去發現！因為紫電貂速度奇快，向來行蹤不定，多數時候都是待在陛下身邊，她才會忽略了這個可能。

可恨！錯過了這次機會，以後要對付那個女人，恐怕就難了。畢竟，以往她都做的隱晦，這次，卻是直接被挑明了心思。也不知道殿下會不會因此，而失去了對自己的信任。

翌日，謝氏清醒過來，便立刻去了太子的寢宮，跪在地上告起罪來。

「殿下，奴婢做了錯事，特意向殿下來請罪。奴婢承認，是奴婢太自私了，殿下是奴婢親自奶大的，在奴婢心裡比什麼都重要。殿下會對景女官另眼相看，奴婢害怕會被景女官取代了地位，所以才會生出了不堪的心思。連累殿下為奴婢遮掩過錯，奴婢心中實在是煎熬……」

說著說著，謝氏便是滿臉的淚痕，她容貌清秀，這般無聲哭泣，卻是讓見了的人都忍不住心中一軟。念錦和她感情本就不一般，當下便連最後一絲惱怒之心都去了。

「姑姑，你快起來吧，我並沒有責怪你。只是下次，你不可再這樣了。姑姑是姑姑，景女官是景女官，她自然是無法取代你的。所以，以後你不要再有那樣的心思了。」

父皇說得對，他是東宮太子，是未來的儲君，不能因為謝姑姑，成了那井底之蛙。這世上的人和事，往往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簡單。他以後，可是要成為父皇那樣的明君的，一個無法明辨是非的人，如何能夠成為明君呢？

他已經長大了，姑姑說的話，不見得都是對的。以後，他要自己來判斷對錯。

「奴婢多謝殿下開恩！」

謝氏感激涕零地開口，她看著念錦的面容，發現他的眸子裡面似乎閃過了堅毅之色，竟是顯得從容了不少。雖然太子對她的態度一如既往，可她總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悄悄的變了。

這種失去了掌控的感覺，讓她極為不舒服。

「殿下，時間不早了，奴婢伺候你洗漱更衣，去太傅那裡吧。」

「不用了姑姑，父皇說了，以後我可以去紫宸殿讀書。父皇空閑了會親自教我，太傅也會一起去的。你身子還沒恢復，最近就在殿中好好休息吧。」

念錦搖了搖頭直接拒絕了她，臉上卻露出了興奮的神色。謝氏頓時十分驚訝，有些不敢置信地脫口而出道：「陛下不是不管殿下嗎？為何會忽然轉了性子？」

「姑姑！父皇何時不管我了？父皇以前只是太忙了，現在我已經六歲了，父皇才會親自教我。以後你不準這樣說！」

皺起眉頭，念錦的語氣隱隱有著怒意。小孩子才不會覺得父母是不愛他的，念錦一直都知道，父皇除了政務繁忙，還因為思念母后，才會疏忽了自己。可是現在，父皇已經知錯了，還向他道了歉，他自然是相信父皇的。

說起來，姑姑似乎從小到大，都在耳邊說著父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