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車門一關,阻隔了車外的暄鬧聲,剛剛熱絡起來的氣氛頓時又莫名帶上幾分寂冷。楚歌把腦袋裡面的話題搜羅了一圈,張了張口卻一個字都蹦不出來。只好裝作自己很忙地一直扭頭看窗外。
陸海空不知在想什麼,臉色有點暗,時而看楚歌一眼,以為他又因為太累睡著了。找了個路邊停下來,從後座拿過來小毯子要給他蓋上。
楚歌本來是在假寐,現在大氣不敢喘一動不動地讓陸海空把小熊貓毯子蓋在他身上。頭髮被揉了揉,悄然一聲嘆息和那雙手一起離開。
楚歌心中微動,又覺得有些溫暖,一股倦意襲來,倒是很快睡了過去。
很快到了盧沖所住的小區,陸海空停下車沒有把楚歌叫起來。反而捏了捏他的耳垂,不知想到什麼又嘴角微翹笑了幾聲,「楚歌?地方到了,你再不過去時間就晚了。」
楚歌擠了擠眼,剛要伸個懶腰,手舉到半空忽然覺得不對,一臉獃滯地看著陸海空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車上。
平生最蠢的兩個時刻——剛睡醒之後的掉智商與醉酒後的缺心眼,全部被眼前這個人看到了。楚歌心中盤算襲警不被抓的可能性。
「那個……我……」楚歌剛要脫口而出請陸海空一起上去的話,又想這純粹這自己找不自在,只好改口道,「我先上去了,你開車慢點,注意安全。」
陸海空點點頭,「玩的開心。快上去吧,不然他們等急了。你跟我去劉大夫那兒也耽擱了不少時間。」
楚歌看向窗外已是燈光星光交錯的時刻,便道了聲再見。
陸海空看著對方匆匆遠去的身影,也下了車,靠在引擎蓋上,食指彎曲一下又一下帶著些許節奏地敲著,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麼。忽然從兜里掏出盒煙,剛要點上的時候又皺了一下眉頭,把煙放回去,準備離開。
這次眉頭卻一直沒有舒展開,他看著眼前的人,不知如何開口。
「你怎麼沒有上去?」顏生看著陸海空有些不明所以的期待,「我們不是朋友嗎?到朋友家做客有什麼不可以?」
「你當時也說過,分手之後不要做朋友,現在大家生活都不錯,為什麼偏揪住這點不放?」陸海空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做過多的糾纏,很快解釋清原因,就要上車。
顏生幾步跟過來,抓住陸海空的胳膊,緊緊的不鬆開。夜晚淡淡的昏黃的光懶散地映在他的臉上,像是布滿說不清道不明的愁思,他抿了抿嘴唇,有些委屈地看著對方,「你還是不原諒我對不對?你是不是還在怪我當年忽然和你分手?」
說著聲音顫著像帶上了哭腔,「你別走好不好?我後悔了,真的我後悔了……」
陸海空站著不動,竟像是一棵挺拔的松,他把顏生的手硬生生拉開,也沒有回身,仍是背對著他,眼神不知注視哪裡卻異常堅定,「可是我卻從來沒有後悔過。」
顏生聽到這句話不可置信地看著對方,寬厚的背有力的肩臂,他忍不住撲過去,緊貼著對方得密實後背,伸手環住陸海空的腰間,「你當初說喜歡我的。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不是很快樂嗎,你那麼細心的照顧我,怎麼可能說把我忘記就忘記了?」
他聲音稍微停頓一下,帶著幾分不信,「還是說……你是不是心裡有別人了?」
陸海空在對方緊緊摟住他的腰的時候,渾身一震,驚惶地連忙把人拉開,又後退一定距離,四處慌張地看了看確定沒人後,盯著顏生壓低聲音道,「你現在有男朋友,而我也有喜歡的人。我們之間的事還是不要再提起來了,各過各的生活比什麼都好。各人都有各人的路要走。」
顏生看著對方決絕的身影,聲音帶著哽咽,眼圈已經蔓上紅絲,「可是我後悔了啊,真的後悔了…」
陸海空沒有給他機會,轉身走了。被落在身後的顏生尷尬而又彷徨,不知過去的自己是錯,還是現在才是對,他看著陸海空發動起車,卻不想再看下去。當初陸海空看著自己離開,他不知對方心裡是怎樣的感受,但現在更不想體會。
看著別人離開的背影,一定,是自己不想承受的厚重感。
顏生抬手輕抹了一下眼角,腳步略帶幾分錯亂地匆匆走開。
陸海空看著離開的人,緊繃的身體忽然一松倒在座椅上,車熄了火,燈也沒開,伸手摩挲了幾下煙盒,又深吸了幾口氣把煙盒推到一邊。
「咚咚咚」
陸海空在第一聲還未響起時便敏覺地看向車窗外,昏黃的路燈下能看出對方一張小巧的臉上帶著幾分楚歌的相貌。
他俯身過去,把副駕駛的門替對方打開,笑道,「楚秋?」
楚秋點點頭,嗖的一聲跳上來,一面抓著胳膊抱怨,「他話還真多,讓我等了半天,被蚊子咬了好幾口。」
陸海空見她的胳膊上已經被撓出了幾道紅色的抓痕,「癢也不要再撓了,等會去顏生那兒抹些花露水什麼的,沒有就用肥皂水。」
楚秋想了想,「估計兩個都沒有。」
又轉頭對陸海空直白道,「你是不是喜歡我哥?」
陸海空沒有想到楚秋這麼開門見山,又覺得這麼直朗的性格也格外討喜,於是笑著點頭,「對,我是喜歡楚歌。」
「那剛才那位是怎麼回事兒?」楚秋質問道,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腳踏兩隻船未遂!」
陸海空連忙嚴肅地說,「從頭到尾我只喜歡過楚歌一個人,以後也是。」
「那我就放心了。」楚秋端了端氣勢,想要擺出語重心長的姿態未果,「你一定要好好對我哥啊,我哥可是天上地下少有的好人。」
陸海空贊同的點頭,「這倒是真的。」
又笑著問楚秋,「你就這麼把你哥賣給我,不擔心我是什麼壞人嗎?」
楚秋搖搖頭,「我相信趙哥也相信我哥的眼光。」
陸海空沒有預料到是這個回到,不禁一愣,「你哥的眼光是什麼意思?」
「你當我不知道我哥和你之間發生了什麼嗎?」楚秋眯著眼看他。
陸海空心中一驚,以為是他和楚歌那晚發生的事,但看楚秋的臉色又不太像,於是鎮定道,「發生的什麼事?我怎麼覺得他一直挺討厭我?」
「討厭你還能在知道你是gay的時候和你這樣往來嗎,」楚秋一副我都懂的摸樣,「我哥對你比他歷任女友都好,你可要把握住啊你造嗎。」
陸海空有些鬱悶,「歷任女友?」
楚秋覺得自己好像哪裡說錯了話,連忙給自己圓過去,不禁把哥哥老底全揭了,「你不用擔心,我哥對女人沒感覺,他其實就是個隱形gay。」
陸海空也覺得楚歌對他有好感,但抵不住對方一直張口閉口自己是天下第一大直男的覺悟。
楚秋又繼續爆料。
那還是楚哥談第三任女友的時候,楚秋有一次不小心等了他的企鵝號。看見一個頭像一直閃,又不小心手滑打開了,打開一看發現居然是一張裸照,當時就和楚歌吵了起來。當場質問楚歌這是怎麼回事,「那女人是什麼好東西?正了八經的姑娘認識你三天就給你發果/照?要不是你們沒什麼,我都不願意認你這個哥!」
楚歌一聽火氣頓時上來了,厲色地說,「楚秋你怎麼說話呢,我給你解釋多少遍了,這事兒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她自己發過來我還能拒收嗎。」
楚秋語氣稍微緩了一些,「你就交了仨兒女朋友,就是聽起來多一點。其實就是質量不夠數來湊。你說你談的哪次戀愛拉過對方的手?在一起最長時間的有三個月,見面次數不超過兩回。上次我碰見你們倆約會,中間起碼隔著兩米遠。你那是約會還是跟梢呢?結果你現在到好,找了個什麼?你等會我再看一下……唉?這不是小澤瑪莉亞嗎?哥你給我說清楚!」
楚歌火氣壓都壓不住,「你怎麼認識小澤瑪莉亞的,先把這事兒給我說清楚了!」
……
往事不堪回首。
楚秋想了想總結道,「其實我哥根本沒喜歡過女生,第三位還是被我媽逼著相親逼急了,找了趙大在企鵝上偽裝女朋友呢。」
陸海空聽到神情未鬆懈反而愈加繃緊,內心不停地閃出一個詞:深櫃。
深櫃還不如痛快點的直男呢!
「總而言之你好好加油啦,」楚秋做了一個小小的握拳鼓勵動作,「我有一次聽趙哥和我哥談話,知道我哥對同性戀態度比較好,但又不敢和gay談戀愛是因為心裡有個坎兒擋著。聽起來好像挺嚴重的,我沒敢問。」
陸海空:「楚歌和趙大是…發小嗎?」
「對啊,你不知道嗎?」楚秋理所當然地說,「我哥從小就被送到廟裡去了,在那裡和趙大認識的,聽說還一直保護他呢。」
陸海空一聽廟這個字,不禁問道,「他師父還開武館嗎?」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楚秋說,「我沒問過,對這個也不感興趣。」
陸海空這次分不清楚歌到底說的是不是真的,突然出現一個廟有點方。
現在的廟都拓展業務到武館了嗎?
「我下來時間挺長的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上去?」楚秋轉頭問道。
陸海空剛要搖頭,他實在不想再面對顏生。
「你不去的話我哥被欺負怎麼辦?」楚秋有點著急,「我還沒下來的時候,那顏生一直秀恩愛虐狗呢,好像趙大臉色也不太好看,我哥都快夾生了。」
陸海空一聽,趕緊和楚秋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