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兩難
他二話不說,翻手凝成了一枚火球,抿緊嘴唇小心的拾級而下。
約莫走了十多米,到達了一間石室的門口。
綿長的樹根沿著石縫壁蜿蜒而下,編織出一張結實的光網,照得石室四壁生光。大概是很久沒人來過了,密閉的空間里瀰漫著渾濁的泥土濕氣,嗆得人鼻頭髮癢。
輕敲洞壁鑲嵌的堅固石頭,杜予涵不禁心生驚嘆。
雖然這石室面積並不大,可要在地底下挖鑿出這樣一間密室,同時又不能破壞頂上樹樁的生長態勢,還巧妙的以其作為天然遮掩,這技術即使擱到現代也是一門絕活。
石室內空蕩蕩的,其中一面石壁上用血紅色的墨水,刻滿了不知名的字元。正中央處,有一個巴掌大小的方形孔洞,深凹進去不知什麼用途。
而那方孔的上方,竟有大片區域損毀嚴重,從斷石的顏色看來,貌似距離損毀的時間並不長。不過看上去,與其說是年月久遠遭受濕氣侵蝕而脫落,倒不如說是遭到人為破壞更恰當。更奇怪的是,他沒在室內發現任何關於石壁的殘片,而且這些血紅色的文字……
杜予涵擰緊了眉頭,忽的眼底閃過一絲精光,從空間戒指里抽出一塊之前拼接好的石板,就著位置往牆上用力一摁。
「啪咔——」
在石板接觸到牆壁的瞬間,邊緣碎石仿似受到了某種磁場的吸引,竟小幅度蠕動起來,填補之間的空隙。不一會兒,石板被牢牢地卡在牆壁上,血色字元閃爍了幾下,又緩緩沉寂下去。
杜予涵抿緊嘴唇,手鐲的暗紋流動速度又加快了。
果然如此。
那塊石板是前不久被人從這裡摳出來的。
從周遭的環境看來,這常年日久失修的石室,根本不可能是主辦方設置的法陣傳送點。當中的幕後主謀為了引導他進入這個地方,特意把石牆的字元敲了下來,以替換比賽留下的線索。如果按照嫌疑來看,主謀一定是公會的工作人員,而且還是負責設置終點傳送陣的員工。
不過,對方大費周章的引他過來,又是為了什麼呢?
想了半天沒任何頭緒,杜予涵聳聳肩,把注意力放回方孔上。
話說這個方孔到底幹嘛的?難不成是要塞些什麼東西進去?可這一路上自己也沒撿什麼任務物品啊……該不會是那些騷包的標記物吧?
把標記物逐個放進去比劃半天,方孔也沒見任何反應,他撓撓頭頂,苦惱的皺著眉。
賽前,瓦格納曾私下告訴他,傳送法陣的激活跟能量印記息息相關,除了要擊敗對手收集能量外,還要善於利用身邊的工具。
「工具……方孔……」
——庫?
靈光一動,他右手一翻,銅黃色的鐵庫立刻出現在掌心。才剛催活鐵庫,手臂的印記瞬間白光大盛,下一刻凝成一枚拇指大小的光球,嗖的一聲沒入鐵庫之中。
頓時,繁複精巧的亮紋浮現於表壁,灼灼發亮。
看著手中的鐵庫光紋流轉,誠如杜予涵也掩蓋不了內心的激動。
原以為最後的法陣激活會好一陣折騰,沒想竟會如此簡單。現在只要把鐵庫塞進方孔,冠軍就手到擒來了。
冠軍啊,模型師大賽的冠軍啊……這在一年前,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從目不識丁的新手,連鬥氣都不曉得是啥玩意兒,到現在位及高階,即將奪下全國大賽的冠軍。回想起這一年所經歷的事,杜予涵不禁有些感慨。
這一路來,他走得磕磕碰碰,幸好這個世界還是好人多。熱情友善的陌生人,要求嚴厲的導師,仗義幫忙的好友,還有不離不棄的戀人……要不是有凱文在身後默默支持他,照顧他,是絕對不會有現在的他。
以前自己有心無力,不過從今天起,他相信自己絕對能帶給凱文最安定的生活。
思及此,杜予涵喉頭有些發熱。
用力攥緊鐵庫,他深呼一口氣平復心中的激動,雙手捧著鐵庫,鄭重其事的塞進方孔。
……
數分鐘后,水靜鵝飛。
杜予涵眨巴一下眼睛,狐疑的扭頭四顧。
怎麼沒反應?
按耐住性子又靜候片刻,依舊毫無動靜。
杜予涵:……
靠!搞毛啊?!
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他抽出鐵庫仔細端詳起來。但見銀白色的能量附著在鐵庫表面,在銅紋雕花下流溢著金燦的輝光。若是把鬥氣抽離,那亮紋便會逐漸黯淡下去,被吸收的印記能量又會再度凝結呈球狀,迅速收回體內。
而且這個方孔無論從大小抑或是深度來看,都跟鐵庫完全契合,簡直就是量身訂造一般。
如是測試再三,杜予涵確定他的做法流程完全找不到任何問題,至於為何無法激活傳送陣……他頭痛的捂住雙眼。
能量沒問題,孔洞沒問題,方法沒問題,鐵庫沒問題……
這特么到底是啥問題?!
決賽一路上過五關斬六將,就連對陣變數最大的雷利,過程都出奇順利,沒想到竟栽在了這裡。
「草!果然要得冠軍還真沒那麼容易。」折騰許久都沒弄出個所以然,杜予涵背靠牆角蹲坐下來,無力的長嘆一聲。
像是要擠在一起湊熱鬧般,此時肚子咕嚕嚕的鬧起革命。他想了想,距離上一頓飯已經過了三四個小時了。反正現在也沒什麼好主意,倒不如先填飽肚子再說。
御用大廚不在,他也懶得生火做飯,只隨意掏出些乾糧啃了起來。嗯,果然跟熱氣騰騰的食物相比,這些燒餅實在太難吃了。
「嘖,下次絕對不再去那家店買,差點沒噎死人。」
努力嚼著生硬無味的麵餅,吃貨杜予涵嘟嘟囔囔的抱怨著。他無意中抬眼掃了掃石壁,在根須的照耀下,猩紅色的字元折射出詭異的光芒,灰白的石壁泛起滿眼紅光。
百無聊賴之下,他邊吃邊研究起古怪的文字,儘管他是一個字都沒看懂。瞎看了半天,他忽然咦了一聲。
怎麼忽然感覺這些文字那麼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摸摸下巴琢磨了好久,杜予涵靈光一閃,急忙把油膩的手往身上一蹭,又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銀白色方盒。
想了想,他把一顆低階魔核塞進方盒內,盒子表面立刻浮現出淡淡的光紋。指尖沿著光紋細細摩挲,那紋路的走向,竟與牆壁上的血字一模一樣。
杜予涵臉色一沉。
果真如他所料想那般,這石牆上的字元,正是沙盒表面的文字。
記得凱文曾提到,這些文字非常古老。現在看來,估計是跟這沙盒是同時期的產物也說不定。
難道——
眼珠一轉,杜予涵心裡有了計較,可在動手那一刻,卻滿臉猶豫的停了下來。
*****
光幕中的高大男人面露難色,目光在鐵庫與方孔中不斷徘徊,似乎正處於人神交戰之中,惹得貴賓房內的老者心急如焚。
「這小兔崽子在搞什麼?」瓦格納敲了敲手指顯得非常不耐,「不就是把庫放進方孔而已,他怎麼那麼墨跡?」
明明只要把庫塞進去就能奪冠了,他居然還有心情吃燒餅,簡直不知所謂!還有,這是誰負責布置的法術?怎麼也不把視角設定到方孔那邊?現在想看看方孔情況都不行!真是的!
焦急得呼吸都有些急促,瓦格納站起身來想出去透透氣。扭頭一看,發現隔壁的卡瑞德,竟不知何時也站起身來,負手而立。
縱使那副表情依舊是淡淡的,可從緊繃的臉皮看來,似乎有種莫名其妙的緊張。
瓦格納緊了緊眉心。
自己之所以會緊張,完全因為當事人是他的學生,生怕出現差錯,導致大好的局面被逆轉。可杜予涵跟卡瑞德互不相識,自己的學生已被淘汰出局,那他又在緊張些什麼?
警惕的眯了眯眼,瓦格納不動聲色給身邊的助手打了個眼色,又神情平靜的坐回軟椅。
*****
低頭看著銀白色的鐵盒,杜予涵猶豫不決。
調包的線索,契合的鐵庫,詭異的文字……這種種跡象加起來,若是他還不知道對方的目的就是沙盒,那他真可以去死一死了。
沙盒乃古老神器,但隨著歲月的流逝,逐漸被世人淡忘,僅有的資料被封存於某些皇權貴族的密室之中。由此可見,這個人不是皇室後代,就是某個古老貴族的繼承人。
不過讓他更不解的是,對方是如何得知神器會在他手上呢?既然知道了,為什麼不直接跑來搶,而是要費盡心思把他引到這裡來?以對方的身份地位,要集結一隊聖階強者為自己賣命,應該也不是太困難的事吧?
看了看正正方方的孔洞,又低頭瞅瞅銀白的沙盒,杜予涵再次陷入兩難。
心知沙盒是對方的目標,可是不放進去又贏不了冠軍,贏不了冠軍就沒法給凱文安定的生活,日後又要為了生計繼續奔波勞碌。
他一會兒想往前放入沙盒,一會兒想往後扭頭就走,可是始終沒有任何動作。
掙扎了許久,杜予涵無力的嘆了口氣。
算了,試就試吧。要他那麼乾脆放棄即將到手的冠軍,說實話,他是絕對心有不忿的。更何況,他心裡也很想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麼身份。
想通之後,杜予涵用力抹了一把臉,定氣凝神,緩緩激活手中的沙盒。
一層淡薄的微光浮於鐵壁表面,手臂的印記如同受到強大的吸引,瞬間竄進沙盒內里。
剎那間,滿室光華。
與方才的鐵庫最不同的是,激活后的沙盒不但迸發出耀眼的光芒,一大堆五顏六色的符文法術從鐵壁猛的彈出,繞著沙盒慢慢自轉。遠遠看去,就像一顆巨大的元珠,閃爍著斑斕的光。
好酷!
杜予涵瞪大了眼睛。
*****
正當杜予涵對著沙盒愛不惜手之時,遠在會場嘉賓席的某些人,可就沒那麼淡定了。
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早在杜予涵拿出沙盒的時候,就已面露困惑之色,嘟囔半天奇怪后,沙盒爆發出奇光異彩。怔愣數秒之後,他騰的站了起來大驚失色。
「閣下?」身邊的中年男人有些錯愕,發現對方竟一臉鐵青的瞪視光幕,「您怎麼了?身體不適嗎?」
「啊……噢,可能是空氣有點悶。」神情僵硬的扯扯嘴角,老者結訥著解釋道,「我站一會就行,謝謝關心。」
「說的也是,這會場人太多了,確實比較悶熱。」男人連聲附和,順著話題開始抱怨。
不過老人只心不在焉的虛應幾聲,雙眼卻死死緊盯著光幕。
可就在此時,後方突然爆出一聲失控尖叫。
「天啊!我竟然看到了沙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