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石柱
探究的眼神並未得到回應,哈特只輕輕搖了搖頭。見狀,凱文也不好多問,伸手為其療傷。
星點的亮光在修長的指間聚合,緩緩凝結成一張輕柔的網,醜陋的咒文被溫柔包裹住,閃爍著忽明忽暗的亮光。
可哈特並未因這種聖潔的魔法而好受多少。暗影與神聖都想把對方完全吞噬,兩種相衝的元素在體內產生了激烈的碰撞。他只覺得內臟一片灼燒,身體忽冷忽熱,臉色如紙一般蒼白。才那麼一會兒,他硬生生疼出了渾身冷汗。
眼見好友受苦,格雷手心攆得微微顫抖。
都怪他。
若不是自己不聽勸告,執意逞強,以哈特的身手,斷不會被那乾屍偷襲成功,更不可能為了把他救下,而不顧後果拚命施法,直至魔力幾近枯竭。即便最後那具該死的乾屍已被他用大劍絞成了肉泥,但這依舊無法平息心頭之恨。
不過他最恨的,還是那個輕敵的自己。
正當他陷入深深的自責之時,腹部在毫無防備之下,狠狠挨了一肘子。格雷抬眼一看,只見哈特青白的臉上閃過一絲輕蔑,「怎麼?受了點驚嚇,劍師閣下就不行了?」
格雷呼吸一滯,那點點剛冒出頭的內疚立馬渣都不剩,他下意識的開始反擊,「你要試試?」
哈特視線上下一掃,嗤的笑了一聲。
蠢貨。
那抹陰陽怪氣的笑容氣得人牙痒痒,格雷忽然發現,之前還替他悲情的自己實在是愚蠢透頂。就在他打算回嘴時,旁邊的凱文漫不經心的笑了笑。
「兩位,雖然大度的我並不計較你們在我面前打情罵俏,只是請你們在完事之後告知一聲,我好繼續剩下的治療。」完了,他似笑非笑的挑高半邊眉頭,「不過看你這種情況,應該是不需要我多事了。」
哈特:……
格雷:……
猝不及防被灌了一大口狗糧的杜予涵:……
在強效的治療術下,哈特神色紅潤了許多,但離康復還有很大的差距。不過他們也心知,這只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更何況凱文已消耗了不少魔力,倘若後面遇到危險,那更是得不償失。
*****
走了一整天,團隊人困馬乏。經過簡單商討,隊伍決定在此石廳內休整一夜。
當然,必要的防禦措施和守夜人員是必不可少的。在圍上了四重防禦結界,分配四個時段的守夜輪班后,眾人草草吃過了乾糧,便匆匆和衣休息。只是在這危機四伏的地方,到底有多少人能安心入睡,這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杜予涵可沒想那麼多,鋪蓋一卷便摟著凱文呼呼大睡過去。
可即便在這種嚴密的防護之下,第二天上午清點人數,還是發現比之前少了近三分之一。
眾人惶恐不已。一整夜風平浪靜,輪守的小隊皆無發現任何異樣,那失蹤的人卻像人間蒸發了般沒了音信。
潛伏在暗處的敵人已經達到這種可怖的水平了嗎?那這次圍剿行動,他們還能否全身而退?
不安的私語在底下瘋狂流竄,人們臉上盈滿了驚懼與猶豫。
一時間人心惶惶。
團長也被這次夜襲震驚當場,他們連敵人是如何進攻都毫不知情,更別提反擊了。但好歹是親歷多次血戰的高級指揮官,消極的情緒只持續了一陣,便隨即重新振作。
兇險的環境和單薄的有生力量,已不容許他們派人尋找,就算有多麼不甘,也只能咬牙繼續前進。在團長的安排下,僅剩的二十多號人馬有序的進入了小石門。
有了之前的教訓,此次行進隊員們兩兩跟得很緊,生怕一轉頭就中了敵人的陷阱。有些膽子比較小的,甚至直接拉住前面隊員的披風或是衣擺。
杜予涵忍不住一陣失笑。
這是幼兒園過馬路嗎?
然而還沒等他笑完,便發現自己的袖子被一雙白皙的手掌拉住了。
杜予涵:……
「怎麼了?」凱文困惑的皺皺眉。
「……沒什麼。」
走過壓抑狹窄的廊道,大部隊再次見到熟悉的小石門。然而還未用力推開,他們便覺一股濃烈醇厚的能量,從石門的縫隙中徐徐逸散開來。
開闊的大廳空無一物,在石廳的四面牆壁上,各有一扇窄小的石門。拱形的廳堂天花頂,亦分別有四個相對應的方形小孔。
石室正中央,佇立著一根巨大的……石柱。其造型扭曲向上,遠看像一個站姿怪異的人影。柱身覆上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咒語,底下不時有數道能量光束飛速掠過,能量在石柱周圍脈動,整根柱子如呼吸般忽明忽暗。
最怪異的是,在柱子頂端,穩穩直立著一枚女人手臂粗細的石環,閃耀著刺目的青藍色光輝,彷如黑暗中的燈塔。一簇手指粗細的激光束,自天花板的小孔直射而去,在穿過發光圓環的正中心后,直直沒入了其中一扇小石門。
杜予涵湊近看了許久,也說不準到底是什麼材質製品。鼻子一抽,他劍眉緊斂。
嘖,這汽油味都快把人給熏過去了。
遍地的蜘蛛網布滿廳堂角落,細長的蜘蛛絲纏滿藍紫色的能量,這是魔網蜘蛛——一種以能量為食的小動物——的特有織物。除了厚重的能量外,空氣中漂浮著一股嗆人的塵灰。從四周斷石的風化度看來,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人住了
經過一番探索,他們發現這些小石門皆是通往同一個地方——另一個寬闊的石廳。
同樣的石柱,同樣的小孔。不同的是,這次石柱分成了四根,有序佇立在大廳中央,不過尺寸比隔壁的大石柱小了一大截。
而柱身表面,分別鑲嵌著成年手臂粗細的石板,上面刻著些耐人尋味的文字——學習,真理,權威。不過其中一塊石板上的刻字遭到了嚴重損毀,完全看不清內容。
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名堂,隊伍陷入了困境之中。隊員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塊,圍著石柱專心的討論著各種可能性。
見狀,凱文兀自輕聲說了一句「去吧」,便從容的從空間戒指中掏出一個油紙包,「今天早餐吃得急,你要不要再吃點?」
杜予涵認真的略思片刻,用力點了點頭,「吃。」
三兩下解決掉熱乎的蔥油餅,大手一抹,他隨意擦了擦油光的嘴巴,打了個響嗝,順道接收了十多個白眼。
這些古怪的光束,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有個人一定知道。
「喂,這是什麼鬼?」戳戳在旁邊裝死的維克,杜予涵蹲下身來與之平視。
「別碰我,噁心死了!」一把揮開油膩膩的手掌,維克嫌惡的退了兩步。
「不好好說我就糊你臉上。」
「……這是魔網能量。」
魔網能量?「啥玩意兒?」
看著那雙近在咫尺的油滑大手,維克硬生生的壓下了翻白眼的衝動,「魔網能量,弗里安的魔網節點。」
「弗里安?」
「弗里安!」
「弗里安。」
扭頭看向訝異的凱文,杜予涵一臉懵圈,「誰是弗里安?」
沉吟片刻,凱文神色複雜的看了石柱一眼,那魔紋似乎是感應到盎然的生命能量,閃爍的頻率更快了,「弗里安是遠古時期的一位法陣大師,傳說,他是第一個把能量當作實物抽離出來的人。」
「傳說?」杜予涵眨巴一下眼睛。受諾伊斯影響,凱文對歷史的態度極為嚴謹,什麼「傳說」,「據說」,基本不會出自他口。
看穿了對方的疑惑,凱文輕笑一聲,「因為嚴格來說,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算不算是人。」
呃……
杜予涵聽得一愣一愣,什麼是人又不是人的?
在短短二十年間,以弗里安署名著作的文獻多達百冊,每一本著作,對當其時的學術界都有著深遠的影響。
從系統性的分析法術基礎,到建立各種基礎論著,甚至是當時還未曾有人破解的能量儲存。直至現在,很多魔法學術的理論分析,都是由他的著作里延展的。
然而,這樣一位出名的人,卻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真容。
每次著作發表,都是一沓厚厚的研究報告,憑空出現在高階職業聯盟公會會長的案台上。最可恨的是,建築內的防禦結界,卻完全沒有受到一點動靜。對方如此自出自入,讓公會大為惱火,但又無可奈何,唯一留下的線索,便是銘刻在每一張羊皮紙上的「弗里安」。
「當然,有人曾是重點懷疑對象,因為他的著作里十有□□是關於模型理論的註釋。」說罷,凱文有意無意的瞥了維克一眼,「不過當事人始終沒有正面回應就是了。」
「切,不就寫了幾本書而已,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意外的,維克倒是大方承認了,「一天到晚追著問,煩死了。」
「難不成,你就是弗里安?」杜予涵摸摸下巴。
「我不是。」孰料,被維克硬氣的一口否認。
杜予涵擰緊了劍眉,「那你怎麼承認書是你寫的?」
維克別過了頭,一言不發。
嘖,這臭脾氣……
「好吧好吧,那個人到底是不是你也不重要,你就告訴我,這鬼東西該怎麼破解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