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逃脫
下一刻，地動山搖。
杜予涵只感到被一股強大的抽力兇狠拉扯，四肢一陣錐心的疼痛，太陽穴一陣眩暈，剎那間便被扯了出去。
嘭咚！——
「嗷！」當屁股狠狠磕在地板之時，他就知道自己已經回來了。
「吱吱！」再次見到主人，已變回毛球的狗蛋相當高興，它蹦蹦跳跳的撲倒杜予涵身上，使勁磨蹭著。
「嗚……」被一聲微弱的□□嚇得一跳，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杜予涵激起渾身鬥氣。那尊體型龐大的傀儡，不知何時已沒了影蹤，而他也在不遠處找到了虛弱的卡瑞德。
一把抱住吱叫著作勢要往前沖的狗蛋，他沉臉戒備著。儘管現在的卡瑞德看起來沒什麼攻擊性，但依然大意不得，他藏在背後的手不著痕迹拉出了一枚小小的節點。
「咳咳……」腹部的疼痛似乎還在研磨神經，卡瑞德捂住那壓根不存在的傷口，喘著粗氣很是憤怒，「你……你到底是誰？」
「我？我是杜予涵，一名小小的模型師。」杜予涵揚起一抹得意的淺笑，右手一翻，一方銀白色的金屬盒子竟憑空出現在掌心，「也是沙盒的主人吶。」
「什——！」頓時，卡瑞德臉色大變，急忙在身上翻找，但依然沒找到想要的東西，「是什麼時候……這不可能！」
氣急敗壞的想要撲上去搶，腳下陡然一軟，噗通一聲再次跌跪在地上。卡瑞德臉上的五官皺成一團，像是在承受莫大的苦痛。
忽然，他覺得皮膚刺癢難忍。低頭一看，手背原本麥芽色的飽滿肌膚，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脫水，有些地方已開始滲出道道血絲。
驀然想起被毀掉的鎮靈，卡瑞德面如死灰。
「靈魂石……」
似乎發現對方的異樣，杜予涵劍眉輕蹙。
記得當初還未解開封印，自己每天都死上個幾十把，還不跟個沒事人一樣，反而因為鬥氣消耗量增大，那幾天的飯量也大了不少。但也沒像他這樣，要死不活的。
不過困惑歸困惑，要擺的態度還是得擺出來。
只見手鐲暗紋涌動，沙盒表面的字元泛起耀眼的白芒，「你要是再動，別怪我不客氣。」
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擊，讓卡瑞德萎靡不振。他攥緊的雙拳微微顫動，皮膚因此收縮得更是劇烈，鮮血沿著臉頰緩緩滑落，滴在灰白的地磚上綻開一朵血花。可他彷彿毫無所感，只神態扭曲的拚命低語。
「他不是希爾，他不是……那希爾呢？希爾在哪？」
由於有一定距離，杜予涵沒有聽清，嘴賤的問了一句「什麼」，然後下一刻他就後悔了。
身形驀然一頓，卡瑞德好像突然注意到他的存在，連忙掙扎著攀爬起身，哆嗦著嘴唇注視遠處的男人，「你一定知道！希爾呢？他在哪？他在哪？！」
當對方抬起頭，露出那張血肉模糊的臉時，杜予涵呆愣當場，才察覺卡瑞德的不對勁。
原先算得上俊朗的五官，已裂開了數道口子，暗紅的血肉在接觸到空氣的一剎那，瞬間被風化成蠟黃的血痂。其他尚算完好的肌膚，如同枯樹的死皮，隨著他的動作相繼開裂掉落，他甚至聽到皮層爆裂的脆響。
這是……怎麼回事？
看著那動作僵硬的軀體朝自己走來，他用力打了個寒顫，忍不住後退幾步，「喂！你——」
「告訴我！希爾他在哪！？告訴我！」渾身刀割般疼痛，每一步像走在刀尖上，卡瑞德拖拽著殘破的身體使勁往前。可就在離杜予涵僅數步之遙的地方，撲通一聲重重摔落在地。他拼了命想站起來，卻無論如何都邁不出半步。回頭一看，發現雙腿已化作白骨，無力的耷拉在身後。
卡瑞德怔了怔，眼裡卻沒有任何驚慌，只伸長手臂試圖抓住杜予涵的褲腳。眼看乾枯的手指就要抓來，可在碰到衣物的一瞬間，碎散成塊塊皮屑，唰唰往下掉。
「告訴我……告訴我！」臉上的皮膚已悉數剝落，布滿血絲的渾濁眼球□□在外，明明是歇斯底里的悲傷，卻硬是擠不出一滴淚，「求求你……」
驚悚的畫面衝擊讓杜予涵直愣神，他抱住狗蛋的手緊了又緊，嘴角抿得死緊。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此情此景，說不動容是假的。而且這種狀況之下，卡瑞德能活下來的幾率是微乎其微了，真相是什麼，似乎也不再重要。倒不如……
但就在他準備開口的時候，腦海中的另一把聲音又發出嚴厲警告——這人實力高強，可是個活了幾千年的老妖怪，誰曉得是不是在演苦肉計？等套到自己話時，又像無事人一般滿血復活。
躊躇半晌，杜予涵終是繃緊了臉。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聞言，卡瑞德獃滯了一下。
啊……沒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希爾，已經被他殺死了。
像是放棄了一般，如同乾屍的卡瑞德僵直趴在地上。他緩緩摸了摸掛在左腕上的黑色手鐲，如輕撫戀人的臉，小聲咕噥了一句什麼話，便徹底沒了動靜。
死了？
等了半天也沒見出現詐屍，杜予涵小心翼翼的向前半步，剛想伸手查探氣息，沒想被腳下突如其來的抖動顛得東歪西倒。
沒有了卡瑞德的支撐，巨大的石室開始瓦解崩塌。厚實的石壁像是單薄的羊皮紙，迸裂出條條大縫，有的甚至直接碎裂成粉塵狀。
杜予涵臉色大變。
卧槽！這房子是怎麼通過驗收的？！
老子拼死拼活的逃生，現在沒死在敵人手上，卻死在豆腐渣工程里！
凱文……對了，凱文還在地底下！
驀然想起一個更重要的問題，他臉色變得相當難看。
狗蛋急得吱吱大叫，卻沒能給主人一點有用的建議。正當杜予涵幾乎陷入絕望的時候，倏地，一層淡薄的四方網格在石壁表面若隱若現。他怔了一下，頓時有了主意。
嘖！死馬當活馬醫了！
只見他登時緊抓住沙盒，把渾身的鬥氣激發至頂峰。
體內的鬥氣瘋狂的涌動著，左腕瞬間聚集成個凝實的黑色光圈。灌注的能量早已超出神器所能承受的極限，終於，表面的光紋猛地突破了束縛，咣的一聲朝著四周迸發而出，一道澎湃的氣旋自內而外迅速擴散，原本黯淡的四邊網格，再次泛起刺目的白光。
嘩……
漸漸的，劇烈的抖動逐漸停息，震天的轟鳴慢慢安靜了下來。一直蔓延的龜裂亦緩緩停住，有些較細的裂縫甚至開始自我修補。
良久，四周又恢復了平靜。
——至少看起來。
「吱吱！」見危機暫時解除，狗蛋很是高興。可當它想向主人撒嬌之時，忽然發現對方的臉色有些不對。
「唔……」杜予涵憋得滿臉通紅，嘴唇卻愈漸蒼白，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要支撐起規模如此龐大的地宮，所需要的能量絕對不小，加上之前屢經惡鬥，耗費了他大量的精力。若僅僅是支撐他所在的石室，倒是簡單輕鬆，可凱文和維克還在地宮的某處，如果貿然撤去支持，恐怕……
一想到這，他體內的鬥氣又盛了幾分。
所幸的是，沙盒亦不負其神器之名，起到了相當大的作用，不然體力耗盡的杜予涵，也不知道能不能支撐起來。
尖銳的碎石磕得膝蓋一陣發痛，可他依舊維持著施法的姿態不敢妄動。儘管心裡無比渴望衝出去尋找愛人，但心裡也明白，與其在外面瞎晃悠，倒不如在原地等候。
他盡量調整呼吸，為了讓神智更加集中，杜予涵努力去想些無關痛癢的事。
比如，背菜譜。
白切雞，深井燒鵝，烤乳豬，梅菜扣肉，蜜汁叉燒，鹽焗雞，白灼蝦，文昌雞，煲仔飯，燒填鴨，豬腳飯，豉汁蒸排骨，魚頭豆腐湯，菠蘿咕嚕肉，魚香茄子煲，脆皮炸雞，香芋扣肉……
「咕嚕……」肚子的抗議讓杜予涵抽抽嘴角。
靠！好餓！
縱使有了神器的幫助，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杜予涵漸漸感到不支。較之一開始，沙盒的光芒已黯淡了一些。
頭頂的碎石落在肩膀上，開始僅僅是偶爾幾顆塵沙，到後來已形成手指粗細的流沙，杜予涵就知道，事態有些難以控制。時間如此的漫長，巨量消耗的鬥氣使得他意識開始模糊。他狠狠緊咬下唇，直至舌尖嘗到了一絲腥甜，才感覺意識又再次回來。
堅持住……堅持住！
一定要堅持到凱文找來！
凱文……
「……涵……」
凱文你在哪——
「——涵！」
……凱文？
艱難的睜開一條細縫，杜予涵終於看到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從遠處飛奔而來。
「涵！你沒事吧？！」甫一進門，凱文就看到杜予涵緊抓沙盒半跪在地面，左腕的手鐲爆發出幽幽黑光，而石室細碎的震動亦愈發頻繁。
「他在支撐地宮！」饒是經驗豐富的維克一眼就看出問題所在。
「什麼？！」
「他快不行了！」
「你，你他妹夫的才不行……」縱使已頭暈眼花，杜予涵依舊咬牙切齒的反駁。不過他也深知自己的狀況，倒也不再逞強，臉如菜色的看著凱文，「傳送……」
聞言，凱文頓時意會，隨即掏出了一紙跳躍捲軸，摟過杜予涵的肩膀二話不說便撕扯開。
「嘶啦——」
伴隨著微弱的破帛聲，一股強大的空間魔法從單薄的紙片上迸發。杜予涵只覺得渾身被密實的布料緊纏得呼吸困難，眼前一花，被一股強大的吸力卷了進去。